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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重生 ...

  •   季春之月,沉寂了一冬的满院芳菲被春晖唤醒,正午的暖阳透过一株株盛开的桃树,落下一地荡漾斑驳。

      安国公府,水榭小院内,桃之夭夭。

      一个年约十五六岁,穿葱倩比甲的侍女满脸喜色的从主屋内跑出来。

      由于太过匆忙,跨过门槛时竟不小心被绊住了脚,险些跌倒。

      侍女顾不得这些,身子还没稳住就又提了裙摆飞速朝院外跑去,一路穿过许多回廊洞门,不一会儿便到了另一处清净淡雅的院落前。

      守门的小厮正眼皮打架,忽被有人疾行的凌乱脚步声惊醒,只道是新来的丫鬟不懂事,不晓得府里的规矩,待人近了便直接斥责道:“你是哪个院里的,作甚跑这样急,冲撞了主子可如何是好?”

      小厮语气不是很好,一边说话一边打量着来人,刚说完便觉有些不妥,因他观这丫头的着装打扮委实不像是刚进府的丫头片子。

      眼前人穿的是淡绿色薄绒比甲,下搭一条纯白棉裙,发髻上还戴着几多绢花,再看腕上还套了个赤金镶珠镯子。

      哟,这哪是什么小丫头,分明是大丫头的模样。

      这大丫头唤作西洲,是府上七姑娘的贴身婢女,因着七姑娘病重昏迷,她时常侍奉在侧,少有出来见人的时候,这小厮来府里也不过半载,所以并不识得她。

      西洲气喘吁吁,捂着胸脯上气不接下气,也顾不得小厮的无礼,口里断断续续道:“公主呢?我,我要见公主。”

      小厮不明就里,公主眼下正与大房太太说话呢,他怎么敢去叨扰,是以有些为难,犹疑道:“公主正在里头和人叙话呢,你……”

      西洲哪里等得住,拍着胸脯直言道:“七姑娘醒了,快,快去禀报公主。”

      小厮愣住,什么?七姑娘醒了?那个昏迷了三年的七姑娘,她醒了?

      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儿呀,小厮腿比脑子反应快,一溜烟就进了后院。

      后院里,正屋隔间的小榻上坐了两名妇人。

      临窗那位看起来四十上下,穿一身墨蓝交领对襟,流彩暗花云锦裙,面容瞧着十分端庄温和,正是安国公府大房的太太姜氏。

      她笑吟吟的同对面的人说着话:“文王府老王妃的寿辰就快到了,因着是六十大寿,需得好好操办一番,故而今儿一早就遣人给咱们府下了帖子,过几日想请阖府众人前去热闹一番,公主可要一同前往?”

      姜氏歇了话,重新端起矮几上的白瓷茶盏轻啜,清香怡人的花茶下肚,让人舒坦不少。

      她自是知晓打从七姑娘出事后,端慧长公主便鲜少外出赴宴了。

      她问这话,也不过是出于礼貌告知一声,公主若是不去,也不打紧。

      对面坐着的端慧长公主手里也举着一盏茶,正有一口没一口的抿着。

      她今日穿了一身淡紫色锦缎宫裙,头上只簪了一只累丝银钗并几朵珠花,三十出头的年纪,着装却极为淡雅朴素,手腕上还挂着一圈紫檀佛珠,但通身的皇室气度却不容小觑,闻言浅笑道:“我这几日身子不大爽利,恐不好去了,文王府那边怕是要烦劳大嫂说上一声了。”

      端慧长公主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却是有些感伤的,自从女儿重病昏迷后,她就很少出现在众人面前了。

      这些个寿辰花宴,最不缺妙龄的姑娘公子们,看着同龄的儿女活蹦乱跳,总叫她想起可怜的女儿来,说心里不酸楚那是假的,索性眼不见为净。

      姜氏料到会是这个结果,正要应声无妨。

      突从院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姜氏蹙眉,府上人何时这样没规矩了。

      未见其人,那高阔洪亮的声音到先传来:“公主,七姑娘醒了。”

      小厮的声音极大,切切实实的顺着敞着的窗口飘进来,后半句话逐字落入耳中,端慧长公主人却没动,一双好看的风眼定住。

      待小厮来到珠帘外又重复一遍,清楚明了,端慧长公主猛然怔住,一个不察,上好的白瓷茶盏就那样碎了。她蹭的一下站起身来往外走去,一旁立着的大丫鬟秋月连忙跟了上去。

      姜氏呆了一会儿,也急忙追了出去,心思百转千回下却是想起了另一桩事儿来,七姑娘这会子醒了,那四姑娘和永安侯府的婚事岂不是……

      院门口,西洲焦急的等在那里,端慧长公主一出来便冲到她跟前儿,西洲迎上去,眼含热泪:“公主,姑娘她……”

      端慧长公主抓着她的手,不敢置信的问道:“确定吗?鱼儿她真的……”

      西洲止不住的点头:“确定,婢子亲见公主睁开眼睛了呢,眼下春风居留有几个小丫头守着,奴婢特赶来禀告公主殿下您。”

      端慧长公主点点头,步履向后倒了几下,复又扶着丫鬟的手往西洲来时的路走去。

      春风居里,云清欢仰躺在柔软的锦裘上,盯着头顶的湘妃色芙蓉纱帐一点点出神,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现在并不是在做梦。

      她重生了,重生在了她死后的第三年,成了当朝郡主箫池鱼,亲爹是手握重权的大将军,亲娘是地位尊崇的长公主,即便是在遍地勋爵的燕京也是十分叫得上号的。

      只可惜小姑娘也是个命途多舛的,十岁那年不甚染上了风寒。

      这个年纪的女娃最是身娇肉贵。

      高烧不退之下,从此一病不醒,药石无医,就这么不生不灭地躺了三年光阴。

      如今反倒成全了云清欢。

      云清欢昏昏沉沉的在脑子里过滤着不属于自己的绵薄记忆,连带着看东西都有些重影儿,复又慢慢睡了过去。

      守在她床前的几个小丫头一眨不眨的盯着床上的小主子,见她又缓缓合上了双眼,几人吓得一哆嗦,全然不知所措起来。

      浑浑噩噩又过了一段时辰,云清欢听到耳边似是有人在低语呢喃,甫一睁眼,就见到一美艳妇人湿濡着一双凤眼。

      端慧长公主坐在榻前,见她醒了,激动的拉着她的手,颤抖着唇道:“鱼儿,你,你可还好?可还记得为娘吗?”

      云清欢曾在宫宴上见过这位大庆朝的长公主,当时只觉得她美艳动人,气度非凡,不愧是国朝的嫡公主,现在对着她哭红的双眼,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个疼爱孩子的母亲罢了。

      动了动嘴唇,云清欢对着端慧长公主缓缓点头,沙哑着嗓子,唤了声:“娘亲。”

      这一声“娘亲”,不仅让端慧长公主潸然泪下,更让云清欢自己先湿了眼眶。

      自从生母去世后,她便再未这样唤过谁。

      嫡母跋扈,从来只允许她叫夫人。

      端慧长公主捏着帕子抹眼泪,喜极而泣,上一回听小丫头喊娘还是三年前呢。

      站在她身后的箫将军也是一脸欣慰之色。

      那会儿听下人来禀报说女儿醒了,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说了好几遍他才反应过来,马不停蹄就从军营里往回赶。

      这件事悬在他们夫妻心头足足三载,这些年,妻子为这事暗地不知流了多少辛酸泪。

      等了这么些年,总算老天开眼,让他们一家得以团聚。

      箫御景抬手抹掉斗大的眼泪,红着眼眶看着躺在床上的娇小女儿,那是从前父亲眼里从未有过的浓重色彩,云清欢看着他,又软软叫了声:“爹爹。”

      箫御景激动万分,一个大步上前,拉着女儿白的过分的小手,心里软成一滩水。

      姜氏在一旁看的动容,掏出帕子抹了抹眼角。

      她素来是个稳重的,公主与三弟一时惊喜,到忘了许多事,她作为大嫂也该提醒一二。

      于是对着哭作一团的夫妻俩宽慰道:“七姐儿醒了便好,只是稳妥起见,还是要请太医瞧上一瞧方可安心。”

      端慧长公主回过神儿来,举着湿透了的帕子又擦了擦眼睛,堪堪止住眼泪,和丈夫对视一眼,他们二人光顾着开心,竟把这茬给忘了。

      箫御景对着姜氏言谢:“还是大嫂想的周到,我这便让人去请太医院的沈院正来。”

      半个时辰后,沈院正匆匆赶来。

      沈院正进来之后,先给端慧长公主几人见礼。

      他隔着丝帕搭上云清欢的右腕,体内精华纯粹,脉搏有力,已然是大好的征兆,当即对着众人喜道:“郡主已然痊愈,脉象也与常人一般无异,只是以后还要多加修养,多多走动的好。”

      屋里的几人听了,俱皆松了一口气,高高吊起的心终于平复下来。

      端慧长公主和箫御景心里装了一肚子的话想说与女儿,一直陪到亥时才不舍离去。

      _

      夜凉如水,一轮明月高悬在墨色的天空中,初春的月光,总是格外清冷动人,如琉璃一般,透过窗户照在房间光洁的地板上,偶尔几声鸟鸣传入屋内。

      云清欢趴在柔软的真丝锦裘上,在心底默默想着事儿,不仅想她自己的,也琢磨着箫池鱼的。

      不管如何,从今以后,她便是宸阳郡主箫池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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