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门迟早要完》不染相思

13、第 13 章 水木阁

　　三味真火烧的很快，到了日中，山谷里的息灵草一点不剩，只留下一地荒芜，风吹而起，卷起细细的冰沙。

　　息灵草是个没用的废物灵植，可能让它生长的只有轻若无物的万年冰沙。

　　冰沙也是练剑的材料，只一点，就能大幅提升剑的品阶。

　　不曾想到，这山谷里竟然有厚厚一层冰沙。

　　如果用来炼制剑，他也能够有自己的剑了。

　　覃引霜也诧异自己这时竟然还能想这些。

　　引魔蛊也算天下皆知的魔物，因为它太脆弱，伤害力不大，很多人没把它放在心上。

　　因为蛊是容器，寄身其中的魔气强才有用，魔气弱则无法突破修真者的护身灵罩。

　　但折在上面的修真者其实不少，覃引霜也不敢轻视它。

　　可眼前的人，他也无法全然信任。

　　“前辈有什么条件？”

　　殷殷饶有兴趣地看着覃引霜：“你选择我来？但你师傅不是更好，他可不会跟你谈条件。”

　　“我等不了。”覃引霜冷冷地盯着殷殷的眼睛：“我是魔修之子。”

　　如他所想，殷殷眼里没有任何惊讶之色，他的身世并非秘密，按理来说他不该会觉得眼前的人吃惊才对，可心底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促使他观察殷殷的表情。

　　然而他什么也没看出来，他不知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心底更沉了。

　　殷殷喉咙很痒，忍了许久才轻轻咳了一声。

　　看着眼前的覃引霜，她没说救还是不救，但心里却升起了畅意伴随着几分莫名的茫然。

　　但很快，她定下心神，轻重她还是知道的，既然这几回都没真正杀了他，那就要阻止他入魔。

　　想到这里，殷殷压下伤势，神识自顾扫过覃引霜，随即眉头微微一拧。

　　她的经脉灵气凝滞，丹田还好，之前动用剑意的时候护住了丹田，但识海原本就排斥她的神魂，每次动用剑意就越排斥，犹如万千针刺。

　　疼的殷殷只能匆匆一扫而过，她拿出丹药，一连吞了好几颗，方觉脑海疼痛减轻，而后沉下心神迅速炼化丹药。

　　在覃引霜眼中，就是殷殷内伤发作，他仅仅练气的修为，神魂尚未修炼出来，没有察觉到殷殷的神识已经扫过他。

　　清风拂来，草木清香回味悠长，飞鸟啼鸣，翅膀轻颤的风声微弱而温柔，蕴含生命的种子从翅膀上随风飘落，肆意飞向九州。

　　冰沙珍贵惧热，炽热的阳光下，隐隐有融化的趋势，水珠悄然冒出头，折射出迷离华光，交织成薄纱。

　　薄纱里，覃引霜惨白的脸色淡化了清冷，显出几分柔弱来，眼神冷漠执着掩去了一掠而过的希翼。

　　殷殷怔怔地看着他，眼前浮现少年教导越长明回风剑法的身影。

　　蓦然惊觉，这是一百五十年前的覃引霜，还是一个不愿入魔的少年，再冷漠无情，也是一心向道的正道修士。

　　而她做了什么？她几次三番动手，是在将他推往注定的命运吗？她要亲手造就一个正道的劫难吗？

　　殷殷只觉得头越发的疼了，她紧紧闭上眼，想起以前看见荒芜破落的天宗废墟，想起书里的越长明重伤而亡，想起阿姐如今不知所踪。

　　只觉得心越来越沉，前途茫然，混沌中，剧烈的疼痛让她回过神来。

　　她好像浮在高空，审视地看着这具身体，金丹的裂纹又深了几分，乍眼看去，好像要裂开，经脉破败，与血肉糅合，把灵气阻隔的一段一段，伤势比她刚刚进入这剧身体还严重。

　　而前几天，她已经修养好了经脉。

　　殷殷心里苦笑一声，随后看向覃引霜的眼睛认真道：“你发誓，此生绝不入魔，否则——”说道这里殷殷又停下，无奈的笑了笑。

　　入了魔，发誓有什么用。

　　殷殷恍惚出神，她第一次见到他时就不该顾忌阿姐的名声而犹豫，人与人之间，一旦有了联系，哪怕只有一丝，就算是深仇大恨，都会心绪动荡，心潮难平。

　　不知不觉，她想起幼时第一回拿起剑，那是母亲祖传的一把无名剑，锈有千斤重，剑本身的模样被掩盖住，千百年来，没有人能拿起它。

　　而殷殷第一回碰到它，无名剑上的锈便自然剥落，殷殷成了无名剑的主人，她惊喜之下，却没注意母亲忧虑的表情。

　　而今回想起来，殷殷才恍然，母亲大约是不希望她修剑道的。

　　“好。”

　　殷殷被惊回神，看向覃引霜。

　　覃引霜的神情隐隐偏执：“前辈若不放心，可以在我神魂上落下印记。”

　　殷殷动容。

　　对修士来说神魂纯净无瑕是极为重要的，筑基前只有神识，筑基后神魂脆弱，到了化神才堪堪凝练成人形，如果说元婴是第二条命，那有神魂等于拥有了第三条命，

　　若神魂上有印记，等同混入沙砾，也等于被人拿捏命脉。

　　疯子。

　　殷殷又咳了一声，幽幽一叹：“那我和魔修有什么区别。”

　　覃引霜冷笑一声。

　　殷殷知道他的意思，她如今的样子和夺舍没什么区别，就算以前是正道修士，现在也算是魔修了。

　　但其中内情，她怎么可能和他解释明白，也没必要。

　　殷殷望了一眼天空，神识张开，感受到飞扬的种子，突兀一笑：“你过来，我用神识把引魔蛊剔除掉。”

　　覃引霜诧异至极，他以为殷殷已经拒绝了，只见殷殷对他怀疑的目光只淡淡道。

　　“引魔蛊在身体里呆的越长，便越容易侵入，等它没了踪迹，你就算筑基把神魂碾碎重塑都摆脱不了它。”

　　覃引霜攥紧拳头，他知道殷殷说的没错。

　　沉默片刻，他走到殷殷对面，盘坐下来，眼睫微微垂下。

　　没过一会儿，他察觉一道锐利的神识从经脉飞速流转，一寸寸碾过肉身血脉。

　　神识剑气纵横，气息浩瀚清正，令他诧异的是，神识虽有剑的锋芒，凛冽锐利，但剑气却柔如春风，暖若温水，似清晨第一朵迎光绽放的花蕾，满含生机的清香袅袅升腾散入血肉骨骸。

　　只这一刹那，经年沉重的骨骼轻盈起来，粘滞的血肉飘然而散，缠绕打结的经脉拂顺通畅。

　　体内的灵力仿佛被激活了一般，迅速流转起来，随着那缕神识雀跃前行，奇经八脉走过一遍，流淌进丹田里，汇入小小一汪灵力泉水中。

　　泉水骤然沸腾，热气蒸腾而上，于神识上凝结成晶。

　　神识一滞，转瞬就要撤出来，只留下一片花瓣剑气悬在丹田上方。

　　殷殷瞪着就要突破的覃引霜，心电神转，却诧异地发现神识仿佛被困在覃引霜体内，无法出来。

　　她疑惑之间，突觉危险，下意识扯过腰间玉坠，快速一捏，一道七彩光罩笼罩二人。瞬间火焰包裹住光罩，炽热燃烧。

　　殷殷心中一滞，是三味真火，可是之前不是熄灭了？

　　“阿群。”

　　殷殷扫向四周，却没有看见阿群的影子，她心中一沉，神识中突然出现了很多人的气息，而阿群的气息格外奇怪。

　　蔚蓝的天空早已被滚滚乌云遮蔽，紫色的雷电在乌云中翻腾，沉沉轰鸣，但这片天地被三味真火照的犹如晴日。

　　火红的光映着殷殷绯红的脸颊，向来含笑的眼眸沉寂下来。

　　殷殷抿唇，她看了一眼即将筑基的覃引霜，他在要筑基的时候就已经闭上眼，此时察觉环境剧变，眼睫轻颤，隐隐要睁开。

　　“继续筑基。”殷殷冷声道，环顾周围一圈，山谷的结界被三味真火烧毁，突然出现的岛民蛰伏在外面，碍于三味真火没有继续向前，只有阿群缓步而来。

　　阿群身上灵气波动剧烈，这不是一个还没入道的凡人该有的灵气，能够烧毁神魂的三味真火却为了她让出一条路。

　　殷殷垂眸，凝视着纹理淡薄的手掌，一汪流水自手中延伸，旋转时逐步冰封成莲花，叶叶杳天青，金莲次第开，七彩灵罩破碎的刹那，掌中莲花环绕山谷，火焰在金莲碧叶犹如鱼儿招摇。

　　剑镜·莲烙。

　　阿群停下，她看着脚底下突然出现的荷叶，荷叶如同囚牢，令她半步都走动不得，悠悠一笑：“玄微界何时又出了个化神仙君。”

　　殷殷目光一动，自上古神魔大战，天地破碎，独有神明坐镇的玄微界早已改称上界。

　　然而，仅仅只能容纳化神修士的玄微界在失去神明之后快速败落，神明的馈赠让他们独立于三界，也困住了他们，千万年来，多少天才难以突破界域，困死玄微界，因此滋生了本该消失的魔族。

　　玄微界的魔修不同于上古时期的魔修，人族中是有魔修的，可玄微界的魔修都是沾染魔气而成，相较于心中还有正邪之分的上古魔修，更冷血无情，并不当自己是人族，这才是玄微界正魔关系紧张的原因。

　　可以说它不是人族内战，是种族生死存亡之争，偏偏魔修之前是人类，何尝不是另一种悲哀。

　　殷殷听到阿群称此界为玄微界，心里确定阿群应当是上古之人，更可能并非玄微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