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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撞奸情郎情妾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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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水流觞,百花夜宴。
夏日小暑,大凉传统节日便是这天举办百花夜宴。
淳安瞧着这大热天,花儿多蔫了,慨叹,别家都是春日赏花,他们家倒好,炎炎夏日,还在大晚上赏花。她缩在帷帐后,这位置在座次礼节上也挑不出错,不算辱没她公主的尊贵,席置、席节不出差错的前提下又巧妙的避开了众人关注的焦点。
她打着盹,檀婳挡在她前侧方,主仆二人都低调,除了极个别的有心人关注她,多没人管她。
祝余、丹栀都装作瞧不见她躲懒儿、散漫倦怠的样儿。自没好事之徒凭空找事儿。如后世小说中,适逢这种场合,总有些闲的蛋疼的人点名要xx秀才艺。
那群才子佳人围着曲水流觞展现的才艺,于她而言如同催眠曲一般。
她竟还希望有个人找她个茬,打发时间。
才艺无趣,这般消磨时光,无聊的紧。好在大凉的夏日夜晚比之白日凉快很多。
凉风习习,裹着花香,百花夜宴倒也有点说头。
先帝在时,百花夜宴足足有十八道菜。齐越祝余掌朝后,节俭为荣,故菜品已然缩减至八道菜。
文人墨客、才子佳人围绕曲水流觞,以百花作词作画。
早在那群小孩儿在那儿作诗吟对的时候,丹栀就不耐烦了。只是节庆刚开始,她也得耐着性子在她位子上坐着。
小暑百花宴,是大凉仅次于春节的隆重节日,她这只得再这安分地呆着。
眼下曲水流觞局结束了,就来了歌舞局。
丹栀神色有些不耐,拿着竹骨扇快速煽动,秀发从抹胸前飘过,外罩轻罗薄纱。如玉般圆润的手臂于轻浅的纱罗之中,若隐若现。
夏夜凉爽,也是较之于白日,且她体质特殊,心烦了,容易嫌热,被惹了,容易嫌热。毕竟她有一颗难伺候的丹心。
丹栀素来烦闷与人交际。
招摇山出来的女君,性子都独的紧,一年一次的大祭盛典,都被他们这群生灵办得干脆利落、不夹人情往来。
祝余也不喜应酬,她是一国之母,逃不得罢了。
不过祝余倒是关心丹栀,也心疼她,晓得她已坐不下了。
淳安早就在乐人们上来的时候,就溜走了。
后面的宴会,倒是不拘着小辈,多是朝廷命妇和一些想要陪伴在家中长辈身边的闺秀们留在这。
这名为百花宴,也有点像相亲局的意思。
往常都是帝后一道主持开宴,到了后半场,帝后适时离去。只是最近朝堂事多,诸多朝堂干将眼下都在内阁同皇帝商议政事。
往日有玉宸作伴,丹栀还没那般烦躁。玉宸这次也没来。
祝余总笑话她,离了玉宸,时不时就犯病。
然,皇帝没来,祝余就得从头到尾主持诸多流程。
“玉夫人,是头疼的毛病又犯了吗?”
祝余话刚落,打量了几眼丹栀,接着又道,“这宴会着实是吵闹了些。”
皇后一出此言,宫乐骤然停了下来,乐师宫女齐刷刷地看向了丹栀。
朝臣夫人们心思均迥异。
丹栀和祝余素来默契,心有灵犀。
“是啊,这年岁大了,听不得吵闹,这高堂殿宇,堂皇富丽的,高墙之内,密不透风终是憋得慌。”
丹栀面不改色道,心中丝毫不觉羞愧。
座上案前的夫人们,面面相觑,一脸接着一脸的不可置信,看着这玉夫人艳若桃李的面容,身段如同正在绽放的海棠一般,正值当年,哪里来了个年岁大了,这一说!
祝余不管众人心思,“夫人身体欠安,便去歇息吧。”
“如此,多谢皇后恩典了!”
丹栀作揖,也不矫情,欢欢喜喜地就退下了。
出了宴席,宫中清风徐徐,丹栀的头脑瞬间清醒了不少。
丹栀深呼吸一口气。
宫廷乐曲声渐行渐远,成了背景音。
走在廊间,雕栏画栋,隔墙上挂着什锦灯,在空中摇曳。
远离宫宴的空气都清新了不少。
人多,挤得慌,呼吸都得靠抢。
宫乐再美再奢华,听到耳朵里,添了烦躁,也是噪音。
闲逛宫廷,漫看宫灯雕栏画栋,闲散之下,焦躁平了不少。
宫中园林山水流,离她不远处。翩翩少年身穿玄锦袍,少女弱柳扶风,身穿白襦裙,长发飘飘,该是淑女佳人。
丹栀只当是小情侣间的夜会,她没听墙角的八卦恶习,转了方向。
“子音,我倾心你。”
习习夜风,带来了耳熟的声音,她猛地停住了脚步,身体一僵,转过头,隔着漏窗墙,透过中间,空石窗瞧了过去,美目瞪了起来,都露出了眼白,挡不住内心的震惊。
屏息凝神,眨了眨眼,再次定睛细看。
果真是,顾未易。
好半晌才确定了那男子当真就是顾未易。
丹栀本能想冲上去,扇顾未易这小子一个耳光。
敢绿她的淳安,当真胆子不小!
丹栀胸脯剧烈起伏,她调匀呼吸,迫着自己冷静下来。年岁大了有个好处,遇事儿性子容易稳下来。
顾虑到淳安的颜面,她同淳安在亲近,也断然不能插手这群小孩儿的感情,感情说到底,最终还是他们俩的事儿。
自晓得淳安同他的事儿,她就觉得这俩孩子长久不了,可未曾想,淳安的初恋竟要去的这般快,还未开始,就面临结束的局面。
宋子音低着头,双颊微红,月光下,佳人容颜更美,顾未易看呆了神,伸手摸了摸垂在脸颊前的碎发。
他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宋子音惊了半晌,她不自觉退了半步。
顾未易自觉唐突,懊恼不已。
“是我唐突了!”
面对着翩翩君子的告白,她欲言又止,一脸的纠结与惆怅。
他浑身肌肉绷紧,心中七上八下的,眼睛更是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宋子音咬唇,许久,似是舍不得他伤心,纠结道,“我……我也欢喜……”
顾未易一直等她将“你”说出口。
男女之间那般奇奇怪怪的氛围陡然升起来。
宋子音的脸越来越红,终于,他的耐心耗尽,不再等待,一把将她揽入怀中。
眼下这景儿,怪不得她白丹栀行事张狂了。她只觉,她外甥女头上冒着绿光。
怒火中烧,情绪胜过理智,不似刚才在脑海中开解,不预打搅,冲动这个魔鬼立马上身了。
她晓得淳安是有多爱这个男子!男欢女爱不是事儿。爱与不爱也不是事儿。
可眼下,顾未易可还是淳安的未婚夫!
真不欢喜了,同淳安明说,淳安那般傲气的性子,定然是飒爽分手!
后来,淳安的一系列骚操作,她才晓得,高估了淳安那丫头!
她从廊门走出,一步三五石阶,风一般地朝着二人走过去。行近了,他二人,只觉一道白影,径直从眼前闪过,突然其来走路带风的不速之客,搅了月下约会。
霎
自是不爽,瞧清了来人是丹栀,不爽霎时消散。
丹栀目不斜视,仿佛二人只是不起眼的垃圾一般,扭头看了他们一眼。
丹栀可以傲慢,两个小辈却无礼。
她可以无视他们,他们却不行,只尴尬着,带着她的背影喊了一声,“玉夫人,安。”顺带行了周到的礼数。
本以为,玉夫人只是路过,他们也晓得玉夫人的性子直率,不相干的事儿,半眼也不看、半句懒得说。
想来她是不会转身为他们驻足,应是衣袖都懒得挥一挥,只当他们的行礼之词是耳旁风,径直离去。
未曾想,她还当真停了下来,回了头,瞧着他们。
还朝着他们走了过来。
见了丹栀神色淡漠,他们也紧张了。
眼前这位风姿绰约的玉夫人,是当今圣上钦封的一品诰命夫人、皇后的好姊妹、玉丞相的心尖宝贝。
月光皎洁,夜色下,他们的眼神躲闪,有些局促不安。
丹栀觑了郎情妾意的二人。
许是被撞破了奸情、亦或因对淳安心存愧疚,又许是她气势过于强硬。
两个小孩儿,手脚愈发拘束,只她刚过来,抬头瞧了她一眼,快速低了头,眼下恨不得将头埋在地底下。
许久,实在受不得空气中的凝滞,抬头,正对上丹栀清冷眸光,寒光伴着夜色直射灵魂深处。
三人身高差不多,顾未易和宋子音却有一种被她睥睨之感。
好似高山之巅的人冷眼瞧着山底之人,带着蔑视。
这一剂冷眸,有类似令时间不再流转之功效。
她没出言训斥他们瓜田李下、替淳安公主打抱不平。
眼神犀利而不发一言地看着他们,嘴角上扬露,发出一声冷笑,扭头,转身而去。
直到她的背影隐于在深深夜色之中,他们才收回了眼神,不约而同地对视,面面相觑,心有余悸。
那眼神真吓人。
从始至终,她都未发一言,最后只留下意味深长的一个笑,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