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 1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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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的意思，勤不大明白。”他嘴唇翕动几下，终于干巴巴道。
“唉，无妨，师兄也不过是随口一提罢了，盛师弟也不必在意。”裴澍目光轻飘飘地从一旁盛锦身上扫过，似笑非笑，“对了，师尊他老人家还没见过徒孙吧？下回师弟去拜见师尊时不妨带着小师侄啊，这个年纪正是四处见世面开阔心胸的时候，师弟莫耽误了孩子。”
“毕竟就小师侄这个脾性，做师兄的怕师弟你日后悔之晚矣呐。”
盛勤逆光而站，从裴澍二人所站方向看过去，容色堪称阴沉。这位身处高位惯了的记名弟子大约记忆中从未受过如此奇耻大辱，连带他身后那一排下属审视二人的目光都难掩不善。
可惜他这副要死不活的阴沉样子能唬住旁人，却唬不住裴澍。
要说裴澍这人也是个顶缺德的，见盛勤气恼，故意盯着他眼睛幽幽道：“灵猫，咱们还是不要再打扰盛师弟了。如意城城规有云，‘修士对凡人出手者，鞭五十，逐出城’。师弟他要惩戒咱们大师侄，心中一定很不好受……走吧，我带你去重新挑双法靴。”
裴澍这小贱人，简直欺人太甚——
盛勤气得眼皮都微微抽搐，昔日在逸春山上对着裴明子跪求七天七夜才得来的灵剑彤云在他手中不断嗡鸣，只等一声令下，就要出鞘饮血，携剑主意志取对面那贱人性命！
可是，可是……盛勤暗自吸气，终于还是忍住了这一时。他紧紧攥着彤云的剑柄，强/迫自己咽下喉头弥漫的血腥气，硬是将这口已经隐忍多年的恶气连同一口老血一块儿压了回去。
不行，不行。现在还远不到时候。
终有一日，他将报裴澍这多年针对之仇，终有一日！
“师兄教训的是。”
盛勤其人不愧是一城之主，说服了自己继续忍耐之后，竟真的当着众多下属的面捏着鼻子低头认错：“是勤教子不严，方有盛锦今日为祸如意城。勤回府后，必定严惩不贷。请师兄向师尊代为请安，就说勤必携不肖子孙盛锦，择日往逸春山……”
“……请罪。”
请罪。这区区二字，费尽了盛勤全部心力，教他脸色也跟着灰败下来——若非裴澍早知他秉性为人，如此远远瞧着他竟也真有几分愧色似的！
裴澍细细端详他片刻，方才面色如常地笑着应承道：“盛师弟放心，你这话我必定带到。你小裴师兄不好见这些血淋淋的打啊罚啊的，我们便先告辞，不打扰师弟教子了。”
“恭送两位师兄。”盛勤照旧弯腰拜别，再起身时面色谦和依旧，已不见分毫异样。
裴澍亦轻轻一笑：“你忙着，就不必送。灵猫，我们走。”
直到走出了近百步远，裴灵猫仿佛忽然心有所感，回首望去。盛勤仍在目送他二人，正午的艳阳照在他赤色的衣袍上，却莫名有种阴森寒意，令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
重新给裴灵猫采买过一应所需后，裴澍不知从谁手中买下两匹骏马，带着裴灵猫继续赶路。自从出了如意城至今已有两三天过去，灵猫却仍不大爱说话，像是有什么心事一般。
“怎么？”裴澍后知后觉注意到他的异常，侧身去用手上的狗尾巴草逗弄他。
时至日暮时分，橙红的夕阳照在她侧脸上，映出脸颊细细的小绒毛、额角随着微风上下浮动的碎发，唇边是一抹笑意微微。
纵然有副天生的冷清容色，四下无人时，她也不过是个会与师弟笑闹的少年人罢了。
“没什么。”裴灵猫赶紧摇摇头躲开那束不断袭击他的毛茸茸的碧绿草穗，旋即又改变主意，犹豫着与她说：“那位盛家主，我觉得他不像个好人。”
裴澍一怔，好像没想到他会纠结这个似的，然后开始哈哈地笑他。
“这又不是什么一天两天的事儿了……盛勤他确实不是个好人啊。”裴灵猫不会骑马，裴澍就帮他掌着缰绳。听他这样说，她就笑眯眯地拉一拉缰绳，把皱着脸思考的师弟拉得更靠近自己。
她想了想，决定给他从头讲起。
“咱们师尊，乃是逸春山当代掌门裴明子。他数百年前自大世界而来，一直在此间中世界游历，结交有无数好友。刚才那个盛勤，就是他结交过的故人之子，曾在六十多年前上山求师尊收他为徒。
“盛勤与咱们师尊本无师徒缘分，但彼时有故人的面子在，他又几次三番地跪在山门前苦苦哀求，师尊可怜他向学之心，这才收他为记名弟子，赠他灵剑一柄，又授他剑法一卷，带他四处游历。他学成之后一直不肯离去，直到师尊收了我时年五岁的大师兄杜飞花为亲传弟子，盛勤方才下山。”
裴灵猫想了想，开口问道：“他嫉妒了，是不是？”
多年鞍前马后却始终不能求得师尊松口收他做正经弟子，一个萍水相逢的垂髫小儿却能不费吹灰之力得到他的求而不得，盛勤又怎么可能不心生芥蒂？
裴澍点点头示意他猜对，又继续说：“收大师兄为徒之后半年，师尊又将我二师兄李随之收入门下；再隔了几年，又抱养了我做养女。盛勤经受不了这打击，前后许多年不见师尊。”
“他再次来拜见师尊时已是盛家家主，虽待我们师兄弟三人也毕恭毕敬，但我们都不喜欢他——师尊不在身边时，他看我们的眼神之恶毒，几乎无法言说。我懂些事后也曾婉言劝盛勤看开些，不过他大约以为我是在向他炫耀自己独一无二的养女身份，是以对我尤为不满。”
“这些年我早懒得与他分辩，言语间也多有刻薄，他多半已经恨极了我吧。”
裴澍说这话时显得十分无谓，盛勤多年求而无果，对此事已生偏执，甚至影响到他的心境修为。他们家老头子，甚至是他们师兄弟三人都曾设法开解他，可惜一朝错踏，终成妄念。
今日把这些旧事说给裴灵猫，无非也是给他提个醒：“无论师尊愿不愿收你为徒，都不可强求。你我缘分一场，又有赐名因果在前，即使没有我师尊，我也始终会庇护你的。”
“我明白。”裴灵猫已听她解释过关于名字的问题，此时也认真承诺道：“不论结果如何，我都不会像盛勤那样的。”
裴灵猫，绝不会成为盛勤。
作者有话说第16章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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