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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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先前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作为窟卢塔族每年仅仅一次的庆典，今年的祖灵节还是要热闹地过的。先前抓到的魔兽被砍下头颅，村长用指头蘸着红色汁液在那个脑袋的额头画上窟卢塔族的符号以后，就将它放在了高高的木堆上面，今晚这个木堆将被点燃，直到第二天天亮为止，这是把猎物的灵魂还给山神的仪式。
而在狰狞的熊头之下，包括我们三人组的窟卢塔族的倒霉孩子们正在分别给自己家的油面点心上色。大家都懂得，这种储存时期长的装饰点心都不好吃，起码我是不爱吃。酷拉皮卡常常说我挑食，但他自己也不会把这种点心痛快地咽下去。我觉得这是一种大一点的孩子看到小孩子就会不自觉摆谱的表现。
看到我旁边放着的地瓜野芋头，酷拉皮卡眉头微皱，又开始说教我：“一会儿天黑了要做的事情还有那么多，别又忘记了放在火堆里烤。”他说的是去年我在火堆里只刨出来几块黑炭的事情。
“算了算了，每年也就有一次这样的机会，酷拉皮卡对丽兹太严格了，再说了她这些里也有我们的份啦。”派罗和气地说，不愧是一般情况下总是会选择挺我而不是酷拉皮卡的派罗。
我这次没打算和这只脾气暴躁的小金毛拌嘴，转念一想，做出一副娇滴滴的态度，对他说道：“酷拉皮卡哥哥的记性好，到时候你记得帮我从火堆里取出来不就完了。”
酷拉皮卡的脸上隐隐出现了被恶心到的表情。
要知道我从第一次和他们见面开始就不怎么喊这两个男孩叫哥哥，除非像现在这样，想要恶心他们（主要是酷拉皮卡）的时候才会这么娇里娇气地说话。
我还要给点心涂色，我妈妈却来喊我，她说我也满六周岁了，作为女孩子，今年我新添了一种仪式要做。我是一个人际关系定格在窟卢塔族80后特立独行三人组里的疑似小弱智，因此平时不太和窟卢塔族的未成年小女孩待在一块玩玩（其实人数也不多）。我妈把五彩丝线和骨针递给我，告诉我晚上要拿着这些材料对着月亮在水里的倒影穿针，这样祖先的魂魄就能保佑我变得更聪明。
我寻思酷拉皮卡和派罗也不是通过这个仪式变成天才的，但还是什么也没说。
风捎带来了刨木片的香味，很快，深色的夜降落在了土地上，远远地，歌声如潮水一般响起。敲打金属乐器的声音和弦乐混合在一起，和着歌声仿佛在呼唤灵魂中与玄妙幽微的世界连接的部分。月亮在清水上现出蓝白的影子，随着我的动作碎成粼粼波光，晃呀晃呀，我抖着手艰难地把线穿过去，做完了仪式。和我一块的女孩子给我在胸口的束带上别上鲜花，用窟卢塔语祝福我在未来的一年里不受病害侵袭，我也一样将花别在她身上以后才回到了孩子堆里去。
大概千千百百年前，窟卢塔族的先祖们也是这样完成每一年的仪式的吧。
每年这个时候，在热闹的人群里我总有一种抽离的感觉，但今年似乎有所不同，当我坐在我的竹马们中间的时候，我感到了一种安心的感觉。
旁边酷拉皮卡把一兜热乎乎的东西隔着粗布递给了我，是我先前要烤的芋头红薯。派罗笑眯眯地说：“酷拉皮卡刚刚一直注意着火堆。”他立刻反驳回去：“我只是认为不能浪费食物。”
我眨巴眨巴眼睛，对他们说道：“其实就算离开这里也没什么的吧，大家都在一起的话哪里都是故乡。”
突如其来的话题让两个男生一愣，一会儿，派罗嗯了一声，说道：“我也这样想。重要的并不是形式，而是家人和朋友还在身边。”
酷拉皮卡补充着说：“是的，本来窟卢塔族就是这样不断更换聚居地延续到现在的。我的妈妈说希望我们去城镇里住，爸爸说我们太惹眼了所以还是只能再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林地。”
“就算去城市里也没有问题吧。”我说，“把我们的特征都去掉的话，除了火红眼实在没什么办法，像这种衣服和仪式，不要穿了也不要做了的话我们和普通人也没有差别的。”
酷拉皮卡不说话，安静了一会儿以后，他说：“我也是这样想的。但是族人大多想要坚持这些传统，因为如果我们都不记得过去的话，祖先的灵魂会被遗忘的。”
“差别会引发战争，不融入其他人的生活就意味着我们会继续格格不入下去。”我说，“如果一定要做个选择，我会选择活着的人，而不是什么祖先的灵魂。”我还要再说，酷拉皮卡却伸手过来捂住了我的嘴巴。他冲我摇了摇头，但显然他认为我的话有道理，他并没有生气。
派罗摸了摸我的头顶，说道：“丽兹，这样说祖灵会伤心的。”他叹了口气，神态里有着和年龄不符合的成熟，大概他心里其实也是认可我的想法的。
我知道好好学生的派罗为什么也会这么想。今年我们一块在山里玩的时候，派罗摔伤了腿，因为得不到救治很久才治好，而且如果当时不是我的爸爸在的话，很可能会摔到头脑。窟卢塔族作为战斗民族，族人的身体素质不差，但如果不小心发生意外便只能依靠附近小镇的医院，说句实话，有的情况只能说是听天由命。
垂下眼睛，我说道：“……如果能让我们融入普通人的生活，我愿意牺牲掉现在拥有的这份自由和独特。”
他们不再说话了。
我们静静地看着火堆，等待今天所说的话语被送往祖先所在的彼方。
作者有话说第7章 0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