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户飞出金凤凰》春风来袭

6、第六章

　　二公子郭后进听闻母亲答应了王家二姑娘的事，心里说不出是怅然所失，还是带着几分隐隐的得意洋洋，从小，他就仰望大哥郭后虞。
　　这府里，小时候，但凡有好东西都是大哥的。大伯在他印象中，是个很厉害的人，大伯每次回家，都给大家带好玩的东西。
　　后来大伯去世，大伯母跟祖父起了争执，带着大哥出走，过了一段时日，大哥回来了，大伯母没回来，听说过世了。
　　大哥父母双亡，虽然不再是天之骄子，但大哥上进，文武双全。祖父不喜郭后虞，祖母对大哥，更是不闻不问。原本，郭后虞刚回郭府时，在京城贵族世家中，风评甚好。后来，不知为何，大哥的名声，日渐不好。

　　大哥被逐出京，总算解决了他压在心里的大石头！
　　过了几日，京城传出消息，郭刺史同意了二房孙子与王家姑娘这门婚事。
　　为此，郭刺史难得对长孙生出一点愧疚。算了，郭刺史派人，给远在千里的长孙，送一马车的东西，都是常用的物件，顺便让郭六带过去。
　　郭六办好差事，便去找郭后虞。刚出城门，被刺史府的下人追上了，郭后虞离府的时候，郭刺史都没有派人相送，今日闹僵了，反倒突然送了一马车东西来，何意？
　　郭六弄不明白，但还是带上这些东西，去寻主子郭后虞。

　　存悠还在为父亲一事奔波，哥哥接到家中捎来的信儿，回来的路上着急，不小心摔断了腿，耽搁了，还没回来，存悠一边着急哥哥，去找方叔，请他帮忙，将哥哥接回来，存悠给了方叔二两银子，方叔说什么都不要，存悠父亲的事，方叔没有帮上忙，心里很愧疚，存悠将银子塞给方叔，“方叔，您已经帮了我家很多，再让您搭路费，如何使得！”
　　存悠塞了银子，一溜烟跑了，方叔叹了口气，不再坚持，哎，他家母亲，到了冬季总是寻医问药，半年的积蓄，将将够吃药的，他家，也不富裕，存悠这孩子，年纪小，是个玲珑人儿！
　　方叔安顿好家里，便雇车，去接存根。

　　存悠着急爹爹，眼瞅着消瘦不少。今日，总算在总督署门前，隔着人海见了爹爹一面，也听到了父亲等人要押解回京听候问罪。
　　存悠脑袋轰的一下嗡嗡的响，她家的天要塌了，母亲昨日刚刚好些，今日强忍着脚腕疼跟存悠一起出门打听消息，乍然听闻这个坏消息，浑身发软，一下子跌坐在地上，想起都起不来。
　　存悠赶紧扶起母亲，一同来打听消息的匠人家眷们，将存悠母亲抬到树下，让她靠着缓一缓。存悠陪在母亲身边，想哭又不能哭的无助样子，嵌入郭后虞眼中。

　　许是人家患难见真情，与他患难没人理会，完全不同的两种对比。
　　郭后虞起了一丝兴致，说不出为什么，想成全存悠一家人的亲情，让他们团聚。郭后虞连身边的小厮都没带，自己漫步走过去，径直走到存悠身旁。
　　存悠从茶肆要了碗茶喂母亲喝下去，母亲喝完茶，存悠去还茶碗，刚起身，觉得有人盯着自己，回头看时，没看见人。
　　存悠还了茶碗，转身，看见一个年轻隽秀的男子，在直愣愣的盯着自己看。
　　是当初在清濛山抢自己果子的男子，虽然那日，他给了自己一个水囊，但存悠下意识觉得，此人不是好人，打算绕过去，去寻母亲。

　　郭后虞上前一步，只用了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我能救你父亲！”此人笃定的语气，云淡风轻的肆意，让存悠本能的觉得，他能！许是抱着一丝希望，存悠离去的步子，顿时停了下来。
　　存悠戒备的看郭后虞，直白的与他对视，郭后虞倒是大大方方的任她打量，几息功夫 ，存悠问道，“小女愿倾家荡产，答谢恩公！”郭后虞上下打量，凑近存悠轻笑一声，“倾家荡产？”郭后虞眼神戏虞，“看你行头，全身加起来不过十两，如何答谢？”
　　这人眼光毒辣，她通身行头连手腕上的镯子还有耳饰都加起来，不足五两，他说不足十两，都说多了。
　　存悠不解，“你知道我家境不丰，为何还要相救？”

　　郭后虞上下打量她须臾后道，“看你有趣！”这话，若是平日，有人胆敢对存悠说，存悠定要骂一句，登徒子，但是此刻，存悠却犹豫了，七日过去，她仍然求助无门，若是爹爹被押解进京问罪，会不会被砍头？
　　存悠在脑子里飞快的盘桓一通，不管他开什么条件，即便搭上她的性命，她也要救父亲。
　　存悠没怎么思量就点头答应了，形势急迫，容不得她考虑。

　　存悠答应下来，郭后虞毫不意外，这丫头，有股子韧劲儿，为了父亲，命都可以不要，还有何不能答应的，既然答应了，日后便是他的人了！
　　郭后虞往自己小厮那看去，小厮登时跑过来听命，郭后虞命他去总督署衙门递上名帖，片刻功夫，有衙役来请，郭后虞被恭恭敬敬的请了进去。
　　存悠亲眼看衙役对郭后虞恭恭敬敬的态度，心里隐隐有了希望，父亲有救了。

　　郭后虞怎样交涉的，存悠不知道。
　　半个时辰后，衙役们出来，解了父亲等人的脚镣，用绳子将他们十几人捆了手，送去了清濛山。依旧关在那里，但是，比起押解进京问罪，好多了。押解进京，一路带着枷锁，徒步行走千里，现如今，已经临近寒冬，能不能活着进京，都说好。
　　郭后虞表明身份，总督署知府亲自接见，虽然知府品级比郭后虞高两级，但是，郭后虞乃京官出身，奉了皇命来此不远的鱼鳞营地就职，知府不敢怠慢。

　　听郭后虞语气，似乎能与宫里的贵人说的上话，知府很想卖郭后虞这个面子，故而，让人放了那些匠人们，押去清濛山，也算有个表态。
　　郭后虞写的密信，印了他的印章，封了火漆，交给知府，让他派人送去信使那儿，之后，郭后虞的封信送往何处，知府并不知情。

　　其实，郭后虞对于这个大殿，倒是听过一些风声，这个大殿，名义是替李皇后建造，其实，是替太子刘承嗣积福所建。太子遭了暗算，受伤后，身子一直不好，这才有了清濛山建造皇寺祈福。
　　养伤数月都不见好，听闻，身体愈来愈差。也有人传，太子中了毒。此事都在私下议论，没有真凭实据，但是，太子身体日渐不好，倒是真的。

　　就是因为传言，说太子中毒这事，是郭后虞传出去的，郭后虞才得罪透了二皇子。郭后虞百口莫辩，不知道是谁抹黑他，这个屎盆扣到郭后虞头上，将二皇子得罪彻底。

　　李皇后因太子中毒传言一事，对郭后虞存了几分亲近，觉得这个公子哥儿，替刘承嗣伸张正义。郭后虞出京前，有人告诉他，有事可写信给李皇后家的管事，自有人稍进宫来 。
　　郭后虞本以为，压根用不上，他能有什么事，需要写信送进宫里，没想到，这个善缘，落在存悠爹爹上头。
　　郭后虞通身的气度，着实不凡，京城来的公子哥儿，到军营走个过场，回京借着历练的由头，谋个一官半职的，这事儿以前有过。
　　他答应暂且将匠人们关押在清濛山，一则卖郭后虞个情面，二来，也替自己解决麻烦，尽管建造寺庙不是他的差事，但他的治理辖区出了问题，他怕被迁怒。

　　信使走后第二日，知府加急命人递了奏折，没想到，五日后，收到了圣上批复，命将作大匠，拆了倒塌的屋宇，将坍塌地方改建成石阶，在一旁建个万寿亭，祈福大殿，不可着急工期，务必精缮。

　　圣上询问过国祚监议大夫，大雄宝殿建在半山腰更利于太子好转，骤然坍塌实属意外，圣上没杀了办事不利的督造匠人们。这是外人眼中，清濛山坍塌一事的处置，实则不是，圣上没有问罪，是李皇后收到郭后虞的信，替那些无辜的匠人们求情。
　　信上说，是将作大匠一意孤行，削平了一块凸起的石块，选做建造大殿的地基，并不是选址匠人的过失。
　　不管是谁的过失，积福用的大殿坍塌，都不是好兆头，郭后虞用局外人的话，委婉劝李皇后，若有一日，大皇子不测，她该如何！
　　是啊，李皇后还没想过，日后她该如何，大皇子身体不好，虽然被立了太子，如今形同虚设，二皇子野心大，心胸狭窄，李皇后得尽快保存自己的实力。不仅要查出大皇子被害的真相，还要替儿子报仇。
　　李皇后不想有人因为儿子被冤死，算是替儿子积福了！希望福报能转到大皇子身上。

　　传言说，太子被下了毒，可是，太医们验不出来。李皇后暗中请了民间的大夫来，没查出下毒的证据。要么，是下毒的人手段太厉害，查不出来，要么，太子的身子，伤了根基。
　　李皇后心焦如焚，若是中毒，毒气侵蚀五脏六腑，久久解不了毒，太子的身体就拖垮了。李太后让人送去太子的脉细，让郭后虞暗中找名医，希望能有一线生机。

　　总算等到好消息，上头说，山上建造大殿，坍塌实属意外，将作大匠监管不利，撤职处理，其余人等，无罪释放。
　　建造数十个一直关押的匠人，终于被放出来了，只不过，这些人要顷全力将李皇后娘娘祈福庙宇建好，以功抵过。当日，准他们回家休养一日，第二日开始上值。
　　存悠父亲归家时，见到家门口等着他回家的妻女，心里十分感慨。他还活着，还能见到妻女，感谢上苍啊！存悠父亲眼角含泪，他在听闻自己要押解进京时，觉得自己命不久矣，没想到，一个陌生人，跟知府深谈一番，竟峰回路转，平安了。

　　存悠知道，对自己家有大恩的男子，会来找自己的。

　　存悠做了几个父亲爱吃的菜，给爹爹补补。爹爹回家，母亲脸上一下焕发出光彩，存悠心里感激恩人，她不敢想，若是爹爹出事，母亲会怎么样？
　　月色浮上枝头，存根赶回来了。看着父亲染了风霜的脸颊，十分懊恼，父亲出事，他没在身边尽孝，见他愧疚，父亲反过来安慰他，父亲没事，他一直悬着的心，才放下。
　　存悠见哥哥瘸着一条腿，赶紧搀着哥哥坐下，幸亏方叔去接，不然，住客栈里，熬药太难了。
　　客栈跑堂的伙计，实在势利，熬一罐子药，柴火钱竟比房钱还贵，而且熬药还敷衍了事，方叔去接时，存根已经喝了两日熬糊的药了。

　　存悠赶紧招呼方叔吃饭，方叔为父亲事情，已经接连奔波数日，见存悠爹爹归家，他不放心家里母亲，没有留饭，父亲送方叔出门，存悠忙去给哥哥添饭。家里的饭，真香。存根吃着饭，存悠忙去找了村里的大夫，来家中给哥哥看腿伤。
　　大夫冒夜前来，也没多收铜板，乡里乡亲的，听说存悠爹爹回了家，存悠去请他，他赶紧拿着药箱子便来了。
　　本以为是存悠爹爹受了伤，到了这，才知道是存根伤了筋骨。
　　大夫摸了摸存根的腿，没有摔断，伤了筋络。
　　存根心道，出门在外，身体抱恙，一个亲人都没有，实在是太孤独了。
　　存悠在心里骂，客栈请来的黑心大夫，偏说哥哥摔断了腿，坑人的黑心大夫！
　　存悠心疼极了，不知道哥哥喝了几日黑心大夫开的药，可有什么不妥之处。好在喝了两日熬坏的药，方叔就到了，将他接了回来。

　　存悠心想，今年这是咋了，家人接连出事，太不顺当了。

　　第二日，存悠还未起身，便听见屋外有响动，母亲早就起了，母亲心情好，抬着崴伤的脚，高兴的做早饭。一家四口人开开心心用了早饭，父亲收拾了些随身物件，一个小包袱，去了清濛山。
　　存根在家休养了几日，腿消了肿，便启程求学了。
　　他本告了一个月的假，一来一回途中耽搁了半月有余，他下决心，定要苦苦读书，有了功名，就能护着家人。
　　哥哥走后，一连几日，存悠都没有出门，在家照顾母亲。

　　郭六几人快马加鞭，几日的功夫，便到了清濛山，大公子仍然住在驿站。郭六将带来的银票奉上，大公子眼皮都没动一下，听闻郭刺史送来一马车东西给他，大公子才道，“为何？”郭六摇摇头，他也不知道郭刺史什么意思。
　　大公子看了眼驿站院中，有一辆马车上停在那里。一马车的东西，祖父让郭六带来，呵呵，他的好祖父，竟能想着给他带东西，真是罕见！
　　郭后虞抬了眼皮，朝马车里看去，在醒目的位置，见到一个木雕笔架，雕刻分外生动，上头兄弟二人，小的那个，举着一个梨子给哥哥，呵呵，孔融让梨！
　　郭后虞隐隐想起，祖父曾指着这个木雕，让郭后虞和郭后进二人，兄友弟恭。
　　定亲的姑娘转嫁兄弟，还有什么兄友弟恭，真是笑话。

　　这木雕，不知道有心还是无意。
　　他回刺史府后，被慢待不说，逢年节的家宴，郭后虞才能见到祖父一面。
　　无论祭祀礼节中的先后，或者家宴中的用具，小到宴桌上的吃食，祖父都要他让着郭后进。
　　同是一家人，大房占了嫡长，其他的事情，让一下，也是应当的。嫡长似乎是件了不起的源头。
　　好似大房沾了天大的便宜，可是，嫡长孙郭后虞，并不觉得，自己沾了嫡长的光。

　　二弟的年纪，比王府二姑娘大一岁，年纪相配，郭刺史那填房，十分想要替二公子郭后进谋划这门亲事，王家清贵之家，祖父是宁远书院的山长，宁远书院人才辈出，每每科举，名下学子中举之人实在可观，宁远书院在京城，甚至半个中原，都富有盛名，说是桃李满天下也不为过。
　　这样的人家出来的姑娘，对日后二公子郭后进继承刺史府大有裨益。
　　当时，王府二姑娘顾念大公子郭后虞，乃是刺史府嫡长孙，并没有理会郭刺史填房夫人的示好，与郭刺史定下郭后虞和王家二姑娘的亲事。

　　这木雕，是告诫，还是讽刺，郭后虞懒得猜想祖父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