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航班》月落西河

15、第十五章

　　听清方嘉禾说了什么，方慧瞳孔一缩，呆若木鸡，登时愣在了原地。

　　好半晌过去，她才不可置信地问道：“……你的女朋友？”说罢顿了顿，又匪夷所思道，“你为什么会有女……等等！你该不会跟我一样，也是喜欢女孩子的吧？！”

　　方嘉禾说：“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跟你问起闻惜？”

　　见她承认这事，方慧不由眼前一亮，无比惊喜道：“真的假的？原来你也喜欢同性啊？那可真是太好了！方家到目前为止就我们两个小辈，结果咱俩都是同道中人，你应该早点告诉我啊，藏得够深的嘛！”

　　“你高兴什么？”方嘉禾瞧着她，语调冷淡，“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和闻惜什么关系？”

　　方慧本在欣喜之中，想着方嘉禾居然和她是同一类人，这真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非常值得摆两桌庆祝庆祝。但听了方嘉禾这话，方慧那些喜意便又瞬间烟消云散，脑子里冒出了一个又一个大大的问号。

　　直觉告诉她，方嘉禾很有可能是在诈她。

　　也许方嘉禾是从什么途径知道了她点陪玩的事，也知道她不会轻易坦白，老实交代，所以才用了这种方式来套她的话，想让她稀里糊涂地认罪画押。

　　要知道，她明明昨天才和闻惜通过电话，还在电话里和闻惜八卦了一番方嘉禾的事迹，可闻惜的表现却像是她根本不认识方嘉禾，且对方嘉禾的事并不怎么感兴趣似的。

　　这岂不是很不合理？

　　再说了，当日方慧趁机开溜后，这两人分明已经见过面，如果她们真是情侣，一旦得知方慧和方嘉禾是堂姐妹，闻惜肯定不会将自己跟方嘉禾的关系瞒着她，打电话时也应该告诉她才对，可闻惜却是什么都没提。

　　这正常吗？

　　一番暗自剖析之下，方慧很快就得出结论：没错！方嘉禾一定是来诈她的！

　　阴险！这个人简直太阴险！

　　“我不信，你肯定是在骗我！”方慧一下就有了底气，咋咋呼呼道，“你说闻惜是你女朋友，你怎么证明？”

　　只看她刚才的表情变化，方嘉禾就知道这家伙肯定是胡思乱想了许多，但面对方慧的问题，她却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怎么证明？

　　有关闻惜的一切，早已丢失得干干净净，她连闻惜的微信好友都没有，甚至连电话号码也是昨天才从杨天晴那里知道的。

　　这还真不好证明。

　　“那你又怎么证明？”方嘉禾于是反问道，“只是一起吃了顿饭，不代表你们就是在约会。”

　　发觉她不仅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还把问题反过来抛给了自己，方慧就更加笃定方嘉禾一定是在想着法儿地诱导她说实话。

　　“约会就约会，哪需要什么证明？”方慧摸出手机，把通话记录调了出来，“你看，我前天跟她是第一次见面，接触之后对她印象还不错，觉得可以交往，所以昨天我又给她打了个电话，约好今天再出来玩。”

　　说罢还煞有其事地补充道：“否则我今天干嘛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就是为了见她啊！”

　　纵然她说得有模有样，但在方嘉禾眼里，这些通通都是她刻意编造的鬼话，毫无可信度。

　　她今天之所以会找方慧，就是想从她口中打听一下有关闻惜的事，毕竟分别四年，方嘉禾需要知道闻惜这几年的情况如何，想对她多一些了解，她的目的就这么简单。

　　但没料到方慧跟闻惜也是前天才认识，连熟人都算不上，可方慧大可如实相告，又干什么遮遮掩掩，谎话连篇？

　　“我在淮大念书那两年，闻惜是我的室友。”方嘉禾说，“她是我的初恋。”

　　室友，初恋……

　　方慧捕捉到这两个关键词，心里不禁一个咯噔。

　　“后来我退学去了国外，一直到现在才跟她联系上。”方嘉禾接着说，“你们既然是在约会，多少会谈到前任这个话题，她应该有跟你提过一些。”

　　方慧很少能从方嘉禾嘴里听到她说起自己的事，更别提还是感情方面的事，加之她说的这些又的确和闻惜当天所说能对得上号，方慧自是恍然大悟起来，一脸惊讶道：“……所以你就是那个不告而别，把闻惜甩了的人？”

　　方嘉禾说：“那不是我的本意。”

　　“可在闻惜眼里，你就是无缘无故甩了她，还什么都不说就一走了之啊。”方慧总算信了，皱眉道，“你为什么不跟她打个招呼再走呢？叔叔婶婶的事虽然无法挽回，但我相信闻惜肯定会理解的，你没必要那么做吧？”

　　“你不需要问这么多。”方嘉禾说，“回到刚开始的问题，你们怎么认识的？”

　　难怪昨天和闻惜说起方嘉禾父母出了意外的事后，她便没再说过话，后来还是方慧自己把电话给挂断了。

　　现在想来，闻惜对方嘉禾当时的状况一无所知，如今得知了她父母的事，必定非常震惊。

　　弄清这两人的关系，方慧倍感遗憾，这才答道：“好吧，其实我先前说她是别人介绍给我的，也不算假话。”她点开微信，找到某个聊天群，“这是我常待的一个陪玩群，里面有很多游戏主播和游戏代练，反正都是网上的，现实生活不认识。我平时闲着没事的时候，会花钱点一些同城的陪玩出来见面吃饭，聊聊天什么的，闻惜就是这个女主播推给我的。”

　　方嘉禾投去视线，那名女主播的头像应该是本人，方慧便将头像放大，凑到方嘉禾眼前。

　　“赵晓楠。”方嘉禾看了两眼，回忆起来，“我们都是淮大的，同级生，她和闻惜关系不错。”

　　“原来你们都认识。”方慧说，“我这段时间失恋了，心情不怎么样，点陪玩也是想着对方是陌生人，见了面反而能畅所欲言，排解苦闷。起初我是找的你们这位同学，因为我看她直播很久了，还和她一起打过游戏，但她当天没时间，就跟我推荐了闻惜，我们就这么认识了。”

　　大二上学期，赵晓楠被直播经纪人挖掘，当起了游戏主播，这事方嘉禾知道，闻惜当时还经常陪着赵晓楠一起打游戏，帮她带粉上分。

　　只不过方嘉禾对游戏和直播都毫无兴趣，便也根本没有留意过赵晓楠的直播间以及她的艺名，所以这四年里，她也没办法通过赵晓楠找到闻惜。

　　但没想到闻惜现在竟会在网上做陪玩挣外快，方嘉禾沉默片刻，问道：“她很缺钱吗？”

　　方慧说：“应该不缺吧，我知道她是在一家大公司里当翻译，薪水还挺高呢，做陪玩应当只是兼职，图个好玩吧？”

　　方嘉禾不说话了，面色沉了下来。

　　“这事你可别告诉我爸妈啊。”方慧分辨着方嘉禾的眼色，好声好气道，“我只是想找个人聊聊天而已，点过的陪玩都是女孩子，除了聊天吃饭，基本不做别的。你要是跟我爸妈说了，他们肯定会骂我的，指不定还会给我生活费减半，到时我可就惨了。”

　　她说完，手机在此时忽地发出一道新消息提示音。

　　“哎，闻惜加我好友了，我认得她的头像。”方慧说，“我先前那些话都是胡诌的，你可千万别误会啊，我就是吃了一百个熊心豹子胆，也不敢跟你抢女朋友啊。”

　　方嘉禾问道：“她加你干什么？”

　　方慧通过了好友申请，正想主动打个招呼，闻惜却飞快给她转了一笔钱。

　　方慧：“……她把钱还给我了，要收吗？”

　　“你觉得呢？”方嘉禾说，“知道你是我妹妹，这钱她肯定不会要，收下吧。”

　　方慧便道：“我待会儿再收吧，那你这边……”

　　“放心，我不会说的。”方嘉禾心领神会，“但你一个学生，没有自己的经济来源，少拿生活费点陪玩，出了意外谁负责？”

　　方慧说：“虽然是学生，但也是成年人了，我有权利对自己的生活费进行合理的支配。”言毕察觉方嘉禾冷眼看着她，又认怂道，“……你说得对，都听你的。”

　　方嘉禾重新戴好了墨镜，点了火，说：“行了，你可以下车了。”

　　方慧问道：“你专程跑一趟，就为了这个啊？”

　　“你和她也才认识三天不到，能问出什么有用的？”方嘉禾说，“浪费我时间。”

　　“谁让你一来就给我个下马威啊？害得我还以为你是来刑讯逼供的。”方慧说，“你要是早点说出你和闻惜曾经是恋人的关系，我不就什么都招了吗？”

　　“别事后诸葛亮，我现在心情很差。”方嘉禾说，“下车。”

　　方慧如蒙大赦，早就巴不得插双翅膀飞出去，闻言立马开了车门，临走前没忍得住多管闲事，冲方嘉禾嘴贱道：“珍惜眼前人吧，错了一次，别再错第二次，闻惜这人挺好的，你要是不把人追回来，我可就追她去了，让你后悔莫及！”

　　方嘉禾说：“你可以试试看。”

　　方慧：“……”

　　方慧：“……再见！”

　　她利索地关了车门，一身轻松，就要离去，方嘉禾却又在这时叫她道：“回来。”

　　方慧两眼一翻，只得又走到车边，说：“还有什么事啊？”

　　“把你手机解锁，给我。”方嘉禾说。

　　方慧狐疑道：“你想干嘛？”

　　“别废话。”

　　方嘉禾从她手里夺过了手机，在方慧眼前一扫，随后点开软件，把赵晓楠的微信推给了自己，并且删除了对话框，没留下痕迹。

　　于是方慧拿回手机，微信界面便与先前没有任何不同。

　　“你做什么了？”

　　方嘉禾没有回答，车窗一升，方慧被挡在了外面。

　　然后她踩下油门，即刻在方慧不明所以的目光中迅速离开了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