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云册》昨日今日

5、第四章

　　故事其实很简单也很老套，无非就是年少成名的貌美女侠从歹徒手中救下了赴京赶考的文弱书生，美人救书生话本里常有的桥段顺其自然就变成了一见钟情二见倾心，这个书生身世凄苦读书刻苦努力为人风度翩翩，很快哄的女侠情迷意乱怀了他的孩子，期间女侠要承担家用，还要供男人读书，如今有了孩子钱也花的差不多了，女侠觉的是时候带这个男人回去见见从小将她养大，亦父亦母的师傅了。

　　没想到这个从小宠爱她的师傅居然对此勃然大怒，直言她不反对这门婚事，但必须把这个孩子打掉，之后两人不可再相见直至男人高中，回来八抬大轿风风光光迎娶女侠。书生当着师傅的面同意了，可转头就对女侠说是他没用，保不住他们的孩子，心有不甘的女侠当天晚上便收拾了行李带了足够多的钱财和男人私奔了。

　　后面的发展也果然不出所料，依然是赶考途中这回书生认识的可不是什么江湖侠女而是朝廷大员的嫡次女，也不是对他而言丢人的被救，而是风度翩翩读诗的样子，侠女再也没有等回她的书生，她带着孩子来到京城只听到他金榜题名洞房花烛，若是没有十几年后的事情，这也就是个抛妻弃子渣男的故事，可如今却变成了人伦惨剧。

　　“是我不听师傅的话，是我一意孤行，我不愿做那等夫的怨女，便带着女儿隐居山林，从此远离江湖，前几天我买东西回来就看见女儿的留书，说是有事出去，等了一天一夜还不见她回来，我翻箱倒柜的找线索，结果发现之前那个人渣写给我的信少了几封，等我追过来只打听到有个漂亮的小姑娘被那个畜生拉进了宋府。我那个闺女啊，像透了那个混蛋，最是会读书，对功夫确是一窍不通，只会些花拳绣腿，根本不是几个大男人的对手。”说到这她也不知在哭还是在笑，低着头肩膀抽动着，好一会才继续说。

　　“我趁着夜色摸黑进到宋宅，绑了那个畜生的一个小厮，还没动手他就什么都说了，我赏了他个痛快，我女儿被拉进门后被那畜生语言上百般羞辱，说她在门口张望了几个时辰必是有所求，看她有几分姿色让她从了他，他便可以考虑帮她，我女儿没忍住说自己是那个小畜生的姐姐，还把那几份信甩了出来，没想到啊，那畜生勃然大怒跳起来撕了信，还让人把我女儿给……之后更是绑着她堵着嘴去见了那个混蛋，直言是我女儿勾引他。那混蛋在家中毫无地位，刚想训斥就被他妻子那个毒妇喝住，多可笑，我尊他敬他，他如此待我，转身却对那毒妇像条摇尾乞怜的狗，那毒妇这么多年只有这个儿子，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却不想想我家的女儿也是千娇万宠长大的，他们将我女儿从后门赶了出去，我了解她，她不会再苟活于世了，既如此那他们就该给我的女儿陪葬！”

　　说着话穆卉云脸上的表情越发狰狞，最后恶狠狠的瞪着苏白唐：“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恶毒？”

　　“我不是你，并不了解你的爱恨，所以我无法评价，可是从你一颗真心交付出去你便已经输了，输的一败涂地，如今只是又一次输给了六扇门而已，什么一见钟情一眼万年，谁能一眼看尽人生，一眼望穿人性？”

　　“臭小子，好一句输了，我承认我输的心服口服，但你不用讽刺我，全武林谁不知道你父母便是在元宵灯会上一见钟情，从此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这话一出苏白唐倒是心虚了：“不，不是吧……还真有人信我娘为顾全颜面编出来的故事啊，您不会是信了这个才也想试试一见钟情吧？不是，这真相大半个江湖都知道，您师傅也知道，您倒是问问啊！”

　　肃杀的气氛破坏殆尽，漫长的沉默，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苏白唐：这算是默认了么，夭寿啦，娘亲你快来谢罪！

　　“那什么，二哥我们都是听着你父母神仙眷侣的爱情故事长大的，要不你说说实际情况？”姚霄摸了把脸，虽然不合时宜但还是按耐不住好奇心问出了口，其实要想知道这个故事稍加打听或查看卷宗就行，但那不是没必要么，现成的知情人就站在这。

　　“我娘从不是相信爱情故事的无知少女，哦，慕女侠，我不是在说你。”

　　姚霄：我觉得你就是在说她，并且我有证据。

　　这个故事要从半扇猪肉说起……

　　武林享誉盛名数百年的烟波庄从来都有个习俗，逢年过节未成婚的小辈必须易容抽签扮作他人过几天，烟波庄的人自会说话起便知道一句话：人生百态，若无法体验世间百态，岂不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在靠这个习俗认识瑜渡之前，苏白唐认为说这句话的人就是闲的，现在由衷认为这个习俗必须代代传下去。

　　二十几年前艳绝江湖的烟波庄大小姐魏薇抽到了屠夫这个角色，气到爆炸并抵死不从，可还是被她亲爹压着上了集市。那年皇商巨贾家的独子苏汸来到烟波庄所在的渊洲处理些事物，苏汸此人酷爱下厨，所有他做的菜都必须是他自己亲自购买食材，那日苏汸在集市上偶遇一女屠夫，切肉剔骨刀法行云流水，苏公子为这刀功所惊艳开高价要请女屠夫回去做个婢女专在厨房伺候。

　　可想而知女屠夫魏薇肯定是高贵冷艳的拒绝了他，于是从不亲言放弃的苏公子日日去买肉，对那刀法是越看越喜欢，为打动女屠夫他又开始天天给那女屠夫带吃的，几天过后魏薇功德圆满，继续回烟波庄做她的大小姐，处于对那位苏公子的好奇，她也派人打听了，据说那人依然每日去她摊位前的茶楼喝杯茶，等上她片刻。

　　若是故事到此为止，那可能也就没有苏白唐的出生了，也是魏大小姐运气不好，几个月后又抽签这回不是屠夫，是杀鸡的。

　　还是那个集市还是那个人，第一天就因为刀法被苏公子给认了出来，苏汸也是识趣并没有问她为何换了份工作换了张脸，只是依然继续之前的送饭活动。

　　“这样一段时间后，我母亲倒也有了些兴趣，总是在集上变换各种不同要用刀的工作让我父亲去找她，持续到我父亲对她说他来这边办理的事情依已然尘埃落定，要与她辞行回江南去了，那天我母亲问他，你真的只想我做你的婢女么？我不想做婢女，你看夫人怎么样？
　　我父亲傻乎乎的反问，那你会陪我做饭吗？得到的回答是，姑奶奶上能杀人放火下能杀猪宰鸡，什么做不得！从此我娘亲洗尽铅华，下嫁苏家，为苏家相夫教子，在我们家娘亲从未洗手做羹，向来都是父亲做饭，娘亲最多便是在厨房门口陪同，时不时点个菜。”说到这苏白唐看了看两眼无神的穆卉云才继续说。

　　“最可笑的是，他们两个直到开始合生辰八字，才发现他们两人连对方家住何方家有几人都不清楚，父亲更是连母亲姓甚名谁长相如何都不了解，一个以为对方是略有些名气的厨子，另一个觉得自己要娶之人是个爱好独特的落魄江湖人。若我父亲又狗胆对不起我母亲，我那母亲可不会做什么顿隐山林的贤惠妻子，她多半会废了我父亲带着我们兄弟两个回烟波庄，继续过逍遥自在的日子。所以你不要说什么有我母亲这个先例，你们两个在开始就做了不同的选择，之后更是步步皆错，终酿成如今的灾祸。”

　　“可笑啊，可笑我自诩若是早生几年定能与你娘争一争那江湖第一美人的位置，而不是被称作她的接班人，如今看来我有什么资格，处处比不过样样都不如，还不如早日去陪我女儿。”说着就欲撞在瑜渡的剑上自刎，幸亏瑜渡眼疾手快，一把将剑撤回，只在穆卉云脖子上留下了道浅浅的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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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对，没错，甜甜的父母爱情，应该是……甜甜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