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好像不太熟》荒人说梦

9、第九章

　　＊＊＊

　　F国。

　　一落了地，出了机场，路夕迟还没来得及招手拦车，一辆车就停在了他的面前。

　　车窗摇了下来。
　　是吕姐。

　　“上来吧，回去还得试衣服拍摄。”

　　“好。”
　　路夕迟点了点头，压低了自己的帽檐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这里的天气仍旧艳阳高照。
　　跟他走的时候没有任何区别。

　　丝毫没有影响到大部分人的好心情。

　　路夕迟倚靠在车窗边静静地看着窗外的繁华街景，眼中的光亮一点点地消散了，彻底暗沉了下来，全然被悲伤给代替了。

　　吕姐看了他一眼，明明刚刚打招呼的时候还有点笑意的，现在起彻底没了任何神情。

　　思绪完全又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唉。
　　她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

　　“奶奶，奶奶，你快出来啊”
　　路夕迟大声喊着跑进了院子里，脸上还带着惊慌失措的泪水，手中拿着的草兔子都还没有编完。

　　“怎么了？”
　　奶奶还在烧火做饭，从满是柴火味的厨房里扇着扇子走了出来。

　　“奶奶，小豆花说，隔壁的太爷爷去世了。”
　　“太爷爷躺在长椅上睡着了，不醒了。”

　　小小的路夕迟其实根本不知道去世的意思，只是听小豆花说的，但是小豆花很难过，他也跟着难过了。

　　“去世了？”
　　奶奶愣了下，随即轻轻叹了口气，蹲下来帮他擦了擦脏兮兮的小脸蛋，还有上面挂着的泪珠。

　　“不哭，你太爷爷啊是喜丧，年纪九十多了，没病没灾的睡着走了，也算是好事了。”

　　“那小豆花都哭了，还算是好事吗？”
　　路夕迟眨着眼睛十分不解的看着奶奶。

　　“傻阿迟，人生在世，谁还不哭个几次呢。”
　　“这人啊，总归是有离开的那一天的，就算是难过也只是难过那一会儿的。”

　　奶奶将他抱在了怀里，轻轻地拍打着他的后背说着。

　　“那奶奶也会睡着吗？”

　　“会啊，奶奶也会在某一天睡着，可能会有征兆，也可能毫无征兆。”

　　“到时候，我们小阿迟可不能太哭鼻子了，你就想成，奶奶是去享福去了，虽然不会时时刻刻陪在你在身边，但是心也是一直在念着你，保佑着你的。”

　　“可是，奶奶离开了，阿迟怎么办呢？”
　　路夕迟仰头看着奶奶。

　　“那个时候，阿迟肯定就长大了，身边会有陪伴着你的人的。”
　　奶奶轻轻抚摸着他的脑袋，眼神格外慈祥。

　　“那奶奶会痛痛吗？”

　　“不会的。”

　　——

　　可是，奶奶我好痛啊。
　　根本做不到无动于衷。

　　路夕迟揪着自己的衣领，仿佛快要喘不动气了，眼角的泪水毫无意识地流了下来，根本控制不住。

　　明明眼睛已经肿的发疼，以为自己已经流干了眼泪了，一想到却仍旧止不住的流着。

　　“夕迟，夕迟。”
　　吕姐叫他了。

　　“嗯，我在。”
　　路夕迟的思绪一下子被拉了回来，擦了擦自己的鼻子，快速地将自己的墨镜戴上了，转过头去看向了她。

　　“到了，回去休息下吧。”
　　“记得敷一敷冰袋，我给你放房间里了，明天九点开始拍摄，八点半我去叫你。”

　　“好，”路夕迟点了点头，推开车门的时候想到了什么，稍微顿了顿，“吕姐，谢谢您。”

　　然后才下了车。

　　留下了坐在车里的吕姐一个人，轻轻摇了摇头，垂下了眸子。

　　她什么都没有做，不值得谢。

　　明明最应该感谢的是他自己。

　　＊＊＊

　　半夜。

　　路夕迟回到了房间里，身上背的包一直没有放下来，连灯都没有打开，整个空间黑漆漆的一片。

　　就那么坐在那里，静静地出着神，脑袋里仍旧一片空白。

　　他应该做些什么呢？
　　他能做些什么呢？

　　身体的温度一点点地凉了下去，仿佛下雨淋的雨此刻都给反馈了回来。

　　月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但是躲在黑暗中的人，一点也照不到。

　　窗外的夜色也由暗至明，一直到不远处的地平线缓缓升起。

　　天亮了。

　　一夜未眠的路夕迟清醒中睁开了眼睛，摘下了墨镜来，这才将身上的背包拿了下来，脑袋热得发胀，揉了揉自己酸涩不已的眼睛撑着沙发想要坐起来。

　　眼前一晃，腿直接软了下来，猛的一下摔到了沙发上。

　　“嘶——”
　　本来还在恍惚朦胧的路夕迟一下子被疼的清醒了过来，看着自己按在桌子上的手，翻了过来，不知道什么东西嵌在了自己的手心里。

　　他捏着尾端，硬生生地拔了出来。
　　连带着上面的血迹跟着出来了。

　　“嘶——”
　　这么一摩擦，更疼了。

　　整个人也彻底清醒了过来，拿过手机来看了眼时间，早上七点，平日里他还从未这么早清醒过。

　　毕竟都是喝的烂醉才会睡着。

　　坐在那里看了会儿窗外，酥麻的腿一点点地缓解了，他这才又重新试着站了起来，想要去拿罐啤酒喝一下。

　　打开冰箱，里面放着的酒都不见了，只剩下了一瓶瓶的饮料果汁，还有一盒子冰块。

　　他这才想起来昨天吕姐跟他说的，让他拿冰块敷一下眼睛，省得肿肿的不好上妆。

　　“还真是，不让我喝酒了啊。”
　　路夕迟站在那里稍微犹豫了会儿。

　　低声说着，声音格外地沙哑。

　　然后将一盒子冰块拿了出来，又拿了罐可乐放在了桌子上，打开了卫生间的灯，走了进去。

　　镜子里的他，格外地憔悴不堪，一天下来就胡子拉碴的，眼睛肿的都快忘记原来的样子了，路夕迟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垂下了眸子，并不想看见这样的自己。

　　只是被动的拿起了盒子里的冰块放在了自己的眼睛旁边，试图让自己的眼睛看起来没有那么不堪入目。

　　不然今天的拍摄该泡汤了。

　　机械的把其他地方也给缓解了下，脸上的温度也彻底降了下来，但是脑袋里发胀发热的温度并没有降下来。

　　但是他并不在意。
　　混沌成浆糊也好，只要不让他思考，让他疯了工作也可以。

　　只要不让他闲下来。

　　……

　　“叮咚——”
　　门铃响了，路夕迟将一罐冰可乐全部倒进了自己的嘴里，碳酸饮料刺激着自己的大脑，让自己快要迷糊的神情又清醒了些。

　　他看了眼门口，放下了手里的可乐，整理了下自己的头发，走过去开了门。

　　吕姐拿着包包站在门外，没有走进来。
　　“收拾好了吗？走吧。”

　　“嗯。”
　　路夕迟点了点头，把自己的背包拿了出来，戴上了墨镜走了出去。

　　“今天拍摄完，在F国的行程就结束了，你可以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了，其他的事情都留到回国再说吧。”

　　“好。”

　　……

　　拍摄场地。

　　化妆师帮路夕迟整理了下妆发，虽然眼角还是有些肿，好在化了妆遮盖了下，又给他拿了个金色的眼镜框戴上了，P图也还能拯救下。

　　吕姐帮他选了套衣服，搭配着穿了起来。

　　几个人在一起有说有笑的交谈着，刘钦的话还挺多的，一直在说着她昨天出去溜达逛街买的小纪念品，性子也没有他想的那么难相处。

　　路夕迟只是听着，淡淡地点了点头偶尔回应几句，保持着自己一直以来温柔淡然如菊的人设。

　　直到刘钦问他，昨天有没有出去逛街，好好溜达着享受这个城市的时候，他的表情才稍微有了些许的不自在。

　　轻轻扶了扶自己的眼镜框，垂下眸子，抿了抿唇：“那个……”

　　“是不是偷偷睡觉了？一看就感觉你没有逛街地那种爱好。”刘钦看着他疲倦的神情，仿佛瞬间了然了什么。

　　“嗯，休息了下。”
　　路夕迟露出了个不好意思的笑容，摸了摸自己的耳垂，低下了头。

　　有些话也不是随便能说出口的。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还真是跟你的性子一模一样啊。”
　　两个人继续小声交谈了起来。

　　“来来来，各位，笑一下。”

　　“拍摄了拍摄了。”
　　刘钦戳了戳他，立马凹了个造型，露出了个十分甜美的笑容。

　　“……”
　　路夕迟扶了扶自己的眼镜，站直了身子，强迫自己露出了个标准的笑容，一点也不多一点也不少，刚刚好表现得格外不错。

　　毕竟，他可是为了这个人设下过功夫的。
　　哦不对，是公司。

　　……

　　“好，到这咱们就结束了，谢谢各位老师，大家辛苦了。”
　　导演手里拿着一沓纸走了过来，小助理连忙抱着一堆花走了过来，挨个送给了大家。

　　“哪里哪里，谢谢您了导演。”
　　“导演您太客气了。”
　　“您也辛苦了，我们都玩的很开心。”
　　“……”

　　大家不约而同的客套的回应道。

　　也抱着花给导演合了张影，所有的杀青大合照，虽然只是个并不长的旅行综艺。

　　但是都可以物料来宣传了。

　　路夕迟跟导演握了个手，简单寒暄了几句。
　　刘钦过来加了他的微信，说着以后常联系就就又去找其他人聊天去了，还有人也过来加了他的微信，他都没有拒绝。

　　毕竟娱乐圈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就算是资源没冲突，也不会有人特意不给别人面子，路夕迟看着自己列表里多了的几个人，莫名地烦躁了起来。

　　他确实挺不想加的。
　　不过是又多了几个躺列的人。

　　几乎所有的艺人都离开了，工作人员也开始了结尾的工作，他也跟着吕姐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
　　路夕迟一点轻松感都没有。

　　看着一边人来人往车流涌动的街道，另一边穿着沙滩裤人字拖带着墨镜悠闲地度假的人们，而自己，跟他们格格不入。

　　跟之前的电视剧综艺拍摄完了时一点也不一样，之前他都会长舒一口气，然后彻底放松下来，结束是个很美好的词。

　　但是。
　　现在，他并不觉得美好了。

　　啊，真糟糕的词汇啊。
　　路夕迟摘下了眼镜框，戴上了墨镜，遮盖住了自己大半的脸颊，让人着实捉摸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要一起去吃个饭吗？”
　　吕姐意外的看到了前面街角处有一家中餐厅，虽然这里有些美食确实很不错，第一次吃还有些惊艳，但是说实话，她还是比较习惯吃中餐。

　　“吃饭吗？”路夕迟思索了下，直接摇了摇头，“不吃了。”

　　他一点胃口都没有。
　　倒是想去喝个酒，就是现在时间有点早。

　　“那好吧，我自己去。”
　　吕姐看了眼时间，她一个人的话倒也不错，还可能认识个不错的小帅哥。

　　“那我先走了。”
　　路夕迟直接拐过了弯回了酒店。

　　他想回去睡一觉了。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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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夕迟一天一夜没睡，此刻的睡意彻底席卷而来，全身上下仿佛都开始叫嚣着让他休息了，眼皮都开始上下打仗了。

　　所以他回到房间里，一沾到舒适而柔软的床，甚至于连衣服都没脱，被子也没有盖好，人就直接闭上了眼睛，睡了过去。

　　房间里瞬间又恢复了安静，只剩下了浅浅地呼吸声，还有透过窗户洒进来的一点点光线。

　　下午的阳光还是很浓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