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是不曾绽放的烟火》八百里花腔

2、（一）

　　当春晓在那本写满函数的草稿本的最角落的地方写下了两行诗“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时，已是深冬了，天也冷的不像样子。

　　第三节晚自习已经是九点了。透过教室窗户，可以看见外面正在下雪，校园的雪夜，寂静而又美丽。

　　当一串串脚印快速的留在雪地以后，春晓才挂完最后一圈围巾。带起手套，下楼推车，然后在风雪中一步步的往家走。

　　上楼时候，春晓遇见了楼上林琦，爸爸上司林局长家的公子，是小区里人尽皆知的“二世祖”。人长的倒是高大英俊，就是不干正事，这两年上了个警校才稍稍有点收敛。

　　当二人在那狭窄的楼梯被迫的面对面时，春晓迫不得已的和林琦打了声招呼。林琦却只是应付的嗯了一声，又匆匆忙忙的侧身从她身边冲了出去。

　　到家后，春晓看见妈妈在厨房给自己做夜宵。就若无其事的说了一句：“妈，我刚刚看见齐阿姨家的林琦了。”

　　“哦！今天你齐阿姨过生日。”春晓妈举着铲子出了厨房，用铲子指了指餐桌上那切的七零八乱的蛋糕，道了句：“那是留给你的。”

　　春晓看着那蛋糕盘边上被宽厚指纹压扁的奶油，心里又多了层不可言状的欣喜。她小心翼翼的端起蛋糕盘，小口小口的舔着。

　　当春晓妈把牛肉面给端出来时，春晓都把那蛋糕给吃的差不多了。果然是青春期的女生能吃一头牛，春晓也不负众望的接过牛肉面来，大口大口的吃着见底了。

　　春晓妈坐在一旁抓着一把瓜子，开始张家长李家短了，说完又要提春晓背公式了。

　　“林琦哥，今天好像没有留在家里睡，我看他走的时候都快九点了。”

　　“怎么可能留在家里呢！今天他能请到假都算不错的了，听你齐阿姨说，他们学校紧的要死。不过现在林琦这也算不错了，当年他高中那样天天打球混日子的样子，能有个大学要他就不错了。林琦可真的没让你林伯伯少劳神。这邻里之间的哪有林琦那样调皮又混的男孩子？现在能周周正正的上两天学也就算不错了。哎，春晓你可不要………”

　　春晓撇了撇嘴，心里嘀咕道：“这就是林琦哥哥自己考的，净瞎听瞎传。”

　　春晓和林琦从小玩到大，两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天天在楼里干一些狗屁倒灶的事情，不是扒拉人家煤球，就是扔人家晒的菜干。林琦甚至往他爸的茶具里撒过尿，导致春晓第一次被打，还是因为林琦而“连坐”。

　　林琦爱皮闹，春晓爱跟屁股，队伍坚硬无比。这队伍当然不止他们两，后面还有一大群，只是林琦这队长当的飘飘呼呼的，愿意死心塌地的跟着他干的只有春晓一人罢了。

　　而与那些来来往往的不同，春晓是林琦的“新娘”。

　　春晓比林琦小两岁，但林琦念书早，所以现在林琦都大三了，春晓还在高三混着。青春期，男羞女涩，二人早就从当时的“娃娃夫妻”变成了，现在连见面都不常打招呼的“熟悉的陌生人”。

　　高中最后一次看见林琦是在第二年开春，当春晓推着她那小破驴从那个路灯坏了一半的小巷子走过的时候，她看见了一星烟火。那扇破旧的灯时好时坏，那天恰巧能亮，昏暗的灯光下，捏着烟的是一个高大的身影，阴暗而模糊。那个身影让春晓熟悉而又陌生，等春晓走近后才认出那是很久没见着的林琦，也是一个变了样子的林琦，变得让春晓不敢再认。

　　林琦穿着一身洗的掉色的派克服，头发长的有些长了，眼底尽是青黑，嘴唇干裂。细看才发现林琦的头发梳的很顺，胡子应该也是才挂过的。可这些无法掩盖他的颓唐。

　　看到春晓到来，林琦灭了手里的烟，深深的忘了春晓一眼。最后缓缓的掉头走了，留给春晓一个陌生的背影。

　　春晓在后面想开口，因为她觉得林琦是在等自己，而且一定是有话要和自己说。但此刻春晓却有些莫名其妙的慌张，顿时觉得自己脚底发麻，手上无劲，嗓子眼干涸的说不出话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林琦离自己越来越远。空气里只留下了清凉的须后水的味道。

　　不久以后，小区人就听说林局长家的“混儿子”被警校开除了，和家里大吵一架后发誓要和他爸断绝关系，并且再也不回来了。

　　这些事情都是可意料的，农历十二月三十的那天晚上，林琦就和他爸大吵了一架，摔盆子撂瓦，二人就差干了起来。为此林琦妈还喊春晓过来劝劝林琦，可事后尽管父子俩和好了，林琦依旧和他那些狐朋狗友混在一起。

　　林琦后来在邻里间传的越来越离谱了，甚至有人说他在做一些捞偏门的事情。最后人们恨不得用阴沟里的蟑螂来形容他。

　　对此，林琦的父母是闭口不谈的。

　　当然，那些传言都是春晓不曾眼见的。

　　高三下学期有考不完的试，慢慢的，春晓也将自己的全部精力都用在了学习上面。

　　有时，学累了，春晓仍然会写那句写了无数遍的诗：“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这是林琦教会他的第一首诗句。

　　直到高考结束后，春晓才发现她那无法影藏的不安，原来有些东西，真的是她一辈子都抓不住的，就比如说是林琦，曾经离她很近，可现在却又远的毫无踪影。

　　春晓无数次在□□上问林琦最近的生活状况，可林琦却一直没有上线过。

　　迫不得已的，春晓这样漫长而无声的暗恋，被慢慢的沉在心底的最角落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