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纨绔是怎么练成的》autocrat

48、第 48 章

　　雪白干净的床上躺着一个干瘦的老太太。

　　老太太静静地躺在床上，嘴巴微张，神色很平静，倒是看不出她生前刻薄锋利的样子，反而显得有些慈祥了。

　　陆晔走上前仔细端详，老太太脸上还有些淤泥，也没人给她擦拭。

　　握住奶奶的手，陆晔盯着看，奶奶的手很粗糙，却足够将男孩的手包裹住，陆晔紧握着，这好像是唯一的一次，他跟奶奶这么亲密。

　　“奶奶。”陆晔轻轻叫了声。

　　理所当然的，没有任何人回应。

　　秦思思忍不住走上前想抱住陆晔。

　　陆晔却自顾自地爬上来床缩在奶奶怀里，奶奶身上已经不再有他惯常闻到的猪圈味儿，没错，老人家生前是养猪的，也就是为了一篓子猪草，现在再也不会睁开双眼了。

　　经过的护士见到这场景只是叹了口气，默默地带上了门。

　　陆晔静静地挨在奶奶身边好一会才爬起来看向秦思思：“老师，我奶奶她是为什么？”

　　秦思思走上前摸摸他的脑袋：“老太太是在山里跌了一跤，又下大雨没人发现。”

　　陆晔浑身打了个哆嗦，翻过奶奶的手看了看，然后像是触电了一眼手一抖，脸色白得吓人。

　　没有理会秦思思焦急的询问，陆晔喃喃自语道：“所以，所以奶奶是一个人躺在那里去世的？”

　　老太太的手指甲缝里全是泥土，有几片指甲还崩裂了，陆晔无法控制地全身发起抖来：“都怪我，都怪我，他们说得没错，我就是丧门星，奶奶没骂错我。”

　　“陆晔！陆晔！”秦思思听不清男孩说的话，眼见他抖得越来越厉害，脚一跺边抱起男孩往外冲去。

　　“医生！医生！”

　　医生给陆晔打了针镇静剂，饶是见惯了生死离别也不禁有些唏嘘：“这孩子是猛地受了大打击承受不住，让他好好睡一觉吧。”

　　秦思思看了眼病床上安静地睡着的男孩：“医生，缴费是在哪？”

　　“麻烦跟我来吧。”护士示意秦思思跟上。

　　“陆晔，你先陪着奶奶，老师待会就过来。”秦思思轻声对着陆晔说了句就要离开。

　　陆晔却如梦初醒般地拉住秦思思：“秦老师，不用你去缴费，我有钱。”

　　秦思思没把男孩说的话当一回事：“好的，老师知道，不过现在回去拿也要时间，等这边事情结束了陆晔同学再给老师就行了。”

　　陆晔此时确实也不想离开奶奶，闻言便没再执着。

　　明明关系并不亲密，要说奶奶有多慈祥，听起来像是个笑话，但是，躺在床上的老人静悄悄的，再也不会大声呵斥自己，也在听不到那些难听的话了

　　好奇怪啊。

　　陆晔心想。

　　没待一会，村里就来了一大帮子人。

　　队上的大队长只看了眼床上的老人，眼泪就像开了闸的水龙头一样：“老陈啊，你怎么就这么去了啊！”

　　病房里马上变得像菜市场一样吵闹。

　　真是奇怪，明明老太太生前并没有什么朋友，为什么人没了大家都这么悲痛呢？

　　“你这孩子！咋这么没心没肺的！你奶奶走了哭都不哭一声？！”不知被谁推搡了一把，陆晔一个踉跄差点摔到地上。

　　陆晔没说话。

　　“好了好了，你们是自己叫车还是我们来叫车把老太太拉回去？”护士敲敲门打断一群人的哭嚎。

　　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推了大队长上前：“医生，这个叫啥车？贵吗？”

　　护士脸色没变：“我们医院叫车肯定是贵一点，最好是你们自己开了车比较方便，要是让我们来就直接拉殡仪馆了。”

　　大队长搓了搓手，脚下不安地动了动，正是农忙的时候，大队长的裤腿还沾了不少泥土：“我们自己拉，自己拉。”

　　“你们谁家有车？”一群人又商量开了。

　　陆晔却是呆呆地站在一旁，仿佛是个局外人。

　　几人商量出了结果，一个中年妇人一把拉起陆晔：“娃娃你就跟我们一起先回村里吧。”

　　刚缴费回来的秦思思看到这乱糟糟的一群人先是有些惊讶，随后马上就明白过来，直接对着像是领头人的大队长说道：“大叔，你们是陆晔同学的家人吗？”

　　大队长疑惑地看向这个年轻小姑娘：“不是，我们是一个村子里的。”

　　秦思思有些不解：“陆晔同学其他的家人呢？能赶回来吗？”

　　秦思思还以为陆晔的家人是外出打工所以找不到人，有很多村里的孩子都是这种情况。

　　大队长面露难色：“你是？”

　　“哦，我是陆晔的班主任，我叫秦思思。”秦思思歉意地笑了笑。

　　“唉，这孩子也是命苦，他爸爸的状况老师你应该知道，他妈妈早早就出去了，也没回来过。”大队长挠了挠头。

　　“他爸爸也没有其他兄弟姐妹了？”

　　“没有，就剩下这孩子了。”大队长迟疑地看向秦思思：“秦老师，这事还要多麻烦你啊，你是文化人，又是老师。”

　　秦思思指了指自己的鼻尖：“麻烦我？”

　　大队长不大好意思但又没办法：“我们队上勉强可以帮老太太的丧事办了，但是这孩子以后，唉，我们实在是力不从心啊，听说城里有什么孤儿院？”

　　“他还有个爸爸，不至于吧。”秦思思有些抵触：“我先跟孩子沟通一下吧。”

　　“来，陆晔。”秦思思却不急着问陆晔：“老师先带你回去。”

　　“我要跟着奶奶。”陆晔抓着老太太的手握得死紧。

　　秦思思无奈，只得先跟着陆晔回村。

　　“哥，小宝呢？”秦思思见着秦铁问道。

　　“秦老师！”吴徽文从秦铁胸前的衣服里爬出来叫道。

　　秦铁无奈地帮吴徽文把有些歪的小帽子整理好：“这几个小家伙愣是要跟过来。”

　　秦铁往旁边让了让，身后跟着的一串小萝卜头暴露无遗。

　　村里的人更是吃惊：“你咋来了？没上课？”

　　“臭小子，看我不好好收拾你！”

　　陈星宇和吴添抱着头躲避家里人厚实的巴掌。

　　还是陈星宇灵活地躲到爸爸打不到的地方：“我们是来陪老大的！”

　　“我看你就是想逃课！”陈爸爸嗤之以鼻。

　　“好了好了，孩子们感情好是好事。”秦思思不得已拦住陈爸爸。

　　吴徽文仗着身体小先钻到陆晔身边拉住他的手，声音怯生生的：“狗蛋哥哥，你怎么样了？”

　　为什么会这样呢？

　　吴徽文小小的脑子里是大大的疑惑。

　　我明明已经把狗蛋哥哥叫到家里来了，不应该一切都会变好吗？

　　变好什么？小孩的脑子里只有模模糊糊的一个直觉，今天千万不能让陆晔回去，回去会发生什么呢？仔细一想吴徽文又有些头疼了。

　　陆晔第一次躲过了吴徽文的手，转过头静静地看着车窗外。

　　“狗蛋哥哥。”吴徽文有些慌乱，固执地要去拉陆晔的手。

　　“别碰我！”陆晔猛地吼出声来。

　　小孩被吓得一个哆嗦，虽然只有一瞬，但那种仿佛是厌恶到极点的眼神还是让吴徽文委屈得眼睛里马上含了个大泪包。

　　“小宝，我们暂时先不去打扰他。”秦铁马上抱过吴徽文，察觉到怀里的小孩还在轻微地颤抖，心疼得不行，有些迁怒陆晔。

　　“小宝，我们先喝点奶茶，干爸给你调的，是草莓味的哦。”秦铁掏出一大瓶粉红色的奶茶：“喝了奶茶就不冷了。”

　　吴徽文嘴里含着吸管，眼睛还是往陆晔那边瞟。

　　陈星宇坐在了陆晔身边：“老大。”叫了一声却不知说什么好。

　　年纪还太小的孩子不大懂生离死别是什么意思，但还是意识到了些什么，不再像之前那样插科打诨。

　　陆晔此时心里涌上来的情绪却不是别人以为的悲痛，而是愤怒，仿佛要把自己和全世界都烧成灰烬的愤怒。

　　凭什么？

　　别人父母双全，家庭和乐，我就要在这滩烂泥里面越陷越深？

　　吴徽文吸了口奶茶，草莓甜甜的味道稍微抚慰了下自己受到惊吓的小心脏，想了想从自己的小兜兜里掏出一颗糖塞到陆晔手心里。

　　“狗蛋哥哥，吃颗糖吧，好甜的。”

　　陆晔攥紧手心里的糖果，偏硬的糖纸硌得手心有些痛，半晌不知想了些什么，剥开糖纸把糖果含进嘴里。

　　是甜的，清新的甜瓜味。

　　糖果在嘴里慢慢的融化，陆晔本想嚼碎了咽下去，这时候却只想让这甜在嘴里停留得更久一些。

　　见陆晔脸上的表情缓和些了，陈星宇也微微松了口气：“老大，我的肩膀可以借靠！”说完把自己的肩膀往陆晔身上一撞。

　　陆晔被他撞得莫名其妙：“不用。”

　　“老大，我知道你很伤心，想哭就哭吧。”陈星宇皱着眉头语重心长地说道。

　　旁边的吴添也附和着点头：“是啊老大，在我们面前怕啥丢脸。”

　　陆晔慢慢又把头转了回去：“我没想哭，你们是看电视看多了吧。”

　　吴徽文慌忙又从自己的小兜兜里掏出几颗糖果，献宝似的剥开塞到陆晔嘴里：“狗蛋哥哥吃糖！”

　　糖真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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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不虐，保证不虐，但是总要有一点小小小小的波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