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存在》墨竹棽

4、童夏风

　　我当然也不闲着，就陪着宝宝玩，了却她的后顾之忧，宝宝的眼睛满是光亮，睫毛很长，对比我污浊的眼神和被睫毛膏腐化已久的睫毛，她就仿佛一个小天使一样，我忍不住将她抱紧，享受一样的体会着她的手在我的肩膀上乱摸乱戳。

　　我不禁想起了我那个失去的孩子，虽然只是个不完整不成熟的生命，但在肚子里的感觉是那么的真实，那时候的我带着幸福的感觉，觉得她就是一个人了，甚至可以在梦里和我说话。

　　但当我准备去登记结婚的时候，孩子的父亲忽然退缩了，不想结婚了，我觉得是婚前恐惧症，其实我也有过，想到自己就要永远的脱离单身，进入一个未知的生活状态，当然也感觉害怕。

　　但我相信他，爱他，有了孩子之后更是觉得这是我永远的归宿，也想更早地脱离我那个病态恶心的原生家庭，于是我义无反顾地决定结婚了，他家能提供一套婚房我已经心满意足，毕竟在我那个城市虽然算是四线，但能买得起婚房也是很难的，没有婚宴我不在乎，没有定情信物我也不在乎，没有车和存款也不在乎了。

　　但到最后他却害怕了，觉得还年轻，毕竟那时候我们都只有二十二岁，他觉得还太早，不该被婚姻的枷锁套住。

　　我当然明白这个感受，但我早已经克服了，如果遇到了自己真心喜爱的人，爱的感觉会让彼此战胜这样的恐惧，他能说出那样的话我心里很失望，因为我知道他并不爱我。

　　至少没有我爱他那样爱我。

　　我感觉到了无助，但身体的感受让我无法就这么同意，我把孩子拿出来劝他，谁知道他却大变脸色，要我打掉，不然就分手。

　　我当然震惊，但更害怕，我害怕丢掉这份五年的感情，害怕我灰溜溜地回到自己家中，于是我妥协了，可是孩子没有了之后，他却永远消失了，我找过他的父母，也只有不知道他的去向这一个答案。

　　想到这里的时候，我已经和霍春雨坐在落地窗前聊天了，宝宝也已经在房间里睡着了，我连同刚开始回忆到的全部和她说了出口。

　　看着她竟然流泪了，我也露出了苦笑，但却仍旧没有流下一滴泪，并不是我坚强了，也并不是我不难过，而是我知道我不会再为不好的人浪费我的泪水了。

　　“后来呢？你还去找过他没？”

　　我摇头，也很惊讶我竟能和一个才认识一个小时的人说这么多我从来没有说过的话，而且还这么的自然而然和舒适，我忽然决定把霍春雨当成我的知心闺蜜，和那些塑料姐妹花不一样的闺蜜。

　　我即使满身恶臭，即使为了钱不得不对认识的人下手，也绝不会污染到她和她的小天使。

　　“后来我就在社会上一个人闯，去KTV打过工，酒吧也待过，慢慢就变得社会了，认识了很多人，赚了不少钱，不想回到过去那样的生活了。”

　　“我看你现在的样子，也挺好的，遇人不淑这个也是运气不好，以后会有好的人等着你的。”

　　怕吵醒宝宝，我只是用手指轻轻拍了一下小茶几，“妈的要是现在的我，不赔我个几十万我能算了？要是不愿意我就把孩子继续生下来，捅到网上看看谁着急。”

　　霍春雨也笑了，劝我消消气，其实我并不是生气，反而有些失落，被最爱的人背叛，有多少女人真的还能那么强大，那么明白自己还能做什么？

　　“那你呢？怎么一个人带着孩子？离婚了？”

　　看着她忽然愣住的模样我就后悔了，真想给自己两个大嘴巴子，在外面想说啥说啥习惯了，现在竟然变成了嘴贱。

　　“是的，不过孩子并不是没有父亲。”

　　她好像意味深长，但我没有心思去细细琢磨或者问清楚，赶紧附和过去，我一个人郁闷就足够了，没必要拉着她也想起不好的往事。

　　还好还好，宝宝醒了，到了喂奶的时间，我当然也不打扰她，回到自己的房间。

　　竟然也把我的卧室擦得干干净净，好厉害，一定是经常做家务吧，真是高效率，我打开手机淘宝，一下淘了好多件名牌衣服给宝宝，又买了一些幼儿吃的小馒头奶酪等等。

　　我从来没这么催着客服发货，因为我平常要买的东西太多了，甚至转眼就忘记买过什么，都是随缘收，现在的我究竟是在干什么？我觉得不可思议，却有一种享受一般的舒心。

　　这是我埋藏在心里多年，想要对别人好的心情？

　　这份思绪很快也被打断了，门又开了，我以为又是租房的来了，但这次却是两个男的。

　　那个大叔肯定是中介了，一身破西服全国统一装扮，透着一股浓浓的臭叼丝气息。

　　旁边这个穿着便装的人年轻帅气，举止投足和旁边那人都优越好远，据我多年的经验，很可能是个有教养的家庭里出来的人。

　　“你是···租房的吗？”

　　男女混租？别到最后又是以前合租时那样的结局，偷窥洗澡啊，偷内裤丝袜呀，强行表白强吻啊，不过这个气质帅哥应该不至于会干这样的事，就算和他当几个月的床友我也不算亏。

　　“我是房东许信之，因为听说有个宝妈带着宝宝，所以刻意过来看一下。”

　　我连忙把霍春雨叫了出来，房东很是客气，“在储物间有婴儿床，直接可以拼的。”

　　中介倒是个很贴心的人，或者说已经收了很多钱，宛如大管家了，赶紧就去找，没多久就搬来了，然后在我们的面前把婴儿床拼接好，垫材也是配套的，都是高级货。

　　小思忆对她的新窝好像很满意，扶着栏杆不停的跳着，张大嘴笑着，我们都害怕她摔着，不过霍春雨说孩子的腿很有力，就爱站着，于是许信之也开始逗孩子玩了，然后询问着霍春雨带孩子的注意事项。

　　原来这个男人结婚了，而且也准备要孩子，这么年轻这么有钱就结婚要孩子，一定是遇到了挚爱的人吧，虽然我和那个女子从未谋面，但我已经深深的羡慕她了，不是羡慕她有了个有钱的丈夫，而是一个如此珍惜彼此感情的男人。

　　“你那个婴儿车不安全，给你换个好点的吧。”

　　“不行不行，哪能这样呢。”霍春雨惊恐万分。

　　不过有钱人是不在乎穷人的想法的，直接让中介把这事办好，接下来也就是霍春雨不停地道谢了。

　　虽然有一大堆问题要问这个许信之，但他突然接到个重要的电话，不得不赶紧离开了，我这些天都是昼夜颠倒，早已经很困，于是回房休息，宝妈仍然在房间陪她的孩子，乐此不疲的样子。

　　这样舒适的床我经常睡，大酒店或者别人的别墅，但也觉得好久没有睡过了，因为我不用觉得明早我就该走了。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我出了房门，顺着过道地板边缘立刻亮起的微弱灯光走到了客厅，喝了点水就来到了落地窗那，停在了外面的阳台走道上。

　　霍春雨早就带着她的孩子睡着了，我也无意打扰她们休息，用胳膊扒在栏杆边静静看着。

　　景区那已然一篇漆黑，商业圈那却是灯火辉煌，我盯着灯光让脑中一片空白，却不知为何心里隐隐地痛着。

　　是在痛惜我曾经那么相信感情却又落得如此惨痛的下场吗？对方甚至不知道我是哪一天放弃了那个孩子，也不知道我花了多久的时间才让身体恢复。

　　或许不是。

　　那是在痛惜我这些年作践自己的行为吗？为了赚钱完全不知廉耻，我看向了稍远处的方向，虽然看不见，但我知道那里有一栋楼，去年我就是在那个里面挣了十万块钱，一女四男，五个小时。

　　或许也不是。

　　我能做的只有继续看着眼前的繁华，假装我很喜欢这个只有富人才能享受到的视角。

　　夏风，你能感觉到吗？

　　光明与黑暗的罅隙之中，我独自聆听自己的呼吸，无谓幸厄，无所悲喜，物欲将我撕裂，命运将我践踏，我变得污秽不堪。何处为始？何时为终？我无处可以停留，也未敢正视过去或只身前行，只能在时间的长河中继续随波逐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