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巴少年》望楼兰

1、第 1 章

　　“曼曼，家里要多一位新成员了。”

　　“爸，你是要个二胎吗？”

　　林曼媛嘴里跟手机那头的人说话，刚落在一条细小的腿根上足弓，顿了一下，力量传导至趴地上的小姑娘的髋部关节筋骨处。

　　林曼媛没有撤力，而是控制着力量，盯着小女孩憋痛的脸，鼓励道：“快了，快了，坚持，坚持……”

　　她坚持而温和的安慰着足底下学员。

　　下一句，是扔给电话那头的人：“下课后，我找你去。”

　　耳边终于清净。

　　下一秒。

　　“嗷……”的一声，小姑娘撕心裂肺的号了一句：“妈妈呀……”

　　这是劈叉常见的情况，开腿的过程，可与生孩子的阵痛相比。

　　这句话在林曼媛四岁时就听过。

　　当时只觉得说这话的舞蹈老师，一定是生过孩子，所以能这么准确的形容那种撕裂的痛苦，同时又让懵懂无知的她，在心中埋下一个想法，“妈妈”是这世界上最伟大的人，没有之一。

　　松开了脚，看着地上哭得奄奄一息的小姑娘，她今天流的汗不比小姑娘流的泪少。

　　折腾了多日，终于在她任教舞蹈班的第七天，让号称筋骨硬过混凝土的姑娘，成为在她“足下”，第二个开腿成功的。

　　想到“第二”，林曼媛自然而然的想到了“二孩”这个话题。

　　她爸响应国家号召，于香港回归时，生下独生女儿。

　　而且是林家三代唯一的女孩儿。

　　林让桥，刚刚打电话的那位，正坐在办公室里，吹着冷气，一脸淡然的跟她谈起要给老林家添丁加口，她觉得很败她的兴致。

　　毕竟，林让桥也是奔五的人了，一个把医院当家，只是在林曼媛老妈嘴里，被称之为只贡献了一个传综接代的“染色体”的参与者。

　　如果，在她出生后，他能对她嘘寒问暖，甚至将这段丧偶式育儿时长，坚持到林曼媛十八岁后，也不至于让林曼媛一直不把他当父亲看。

　　以前当医生时，他不是好父亲，现在是院长了，突然的跟她热乎起来，可时间不对了。

　　所以林曼媛一直抱着浪子回头金不换，一定是浪子老了，要找人养老的心态对他。

　　她对林让桥，有问必答。

　　但也不亲不近。

　　三甲医院的院长办公室。

　　门被林曼媛推开时，一股湿冷的气迎面扑来，她拢了一下光~祼的肩头，想让自己暖一点，结果看到空调显示温度二十。

　　环顾四周，她找到办公室桌上躺着遥控器，抄起连按数个“+”号，看到数字跳到二十六时，才停手。

　　在电脑屏前埋头看论文的林让桥，头也不抬的客套着：“下课了？没误人子弟？路上堵车吗？”

　　前面两条，林曼媛翻着白眼，自动忽略不计：“骑自行车来的，要不借你的丰田开开？”

　　林让桥：“自己丰衣足食去。”

　　兜头一盆凉水，外加空调吹出的阴冷之气，林曼媛打了个寒噤：“爸，您是想把我冻死，好给新生人口腾位子吧。”

　　林让桥听到这话，抬眼打量她，猛地，眼睛眉毛拧作一团，似乎看到不能看的东西一般，别过眼去。

　　他四下看了一圈，走到柜子前，打开，吧啦里面的衣架。

　　“穿这么少，当然冷，穿我的。”

　　林曼媛勾头拧着足尖，笔直的长腿，套了一条磨白水蓝牛仔短裤。

　　夏天不秀腿，不穿吊带，难道要裹得跟木乃伊一样？

　　她嗤之以鼻：“你那些白大袿烟味太重，跟我身上的汗水味犯冲。”

　　挡开来自父辈的“关怀”，她转身往门口走，边走边说：“我来，就是跟你说一句，”她顿了一下，转头看着林让桥花白的头发，眼闪了一下，道：“爸，你的二胎来了，我也不打算给他腾地方。”

　　离开医院，手机响了。

　　是易今朝打来的。

　　易今朝，家里是做生意的，跟林曼媛一个舞蹈学院的学生。仗着出挑的身材，参加过几次选秀，只是每次都折在了她那个先天不足的五音不全上。

　　冲击决赛的机会，像手中的沙，越握越流失，最后被打击得跑去整容医院，问能不能整整嗓子。

　　其实她曾动过傍金主，从此告别辛苦的摸爬滚打的念头。但是，一看到因为老爸养小三的事儿，一哭二闹三早衰的老妈，她就拉不下脸，去做那种事。

　　用林曼媛的话说，“小三”这种寄生生物的基因，不应该出现在，她俩这种有爱情洁癖的品种上面。

　　只是，女儿们的觉悟，完全不影响爸爸们，过着灯红酒绿的夜生活。
　　即使白天的爸爸们，都人模狗样的在女儿们面前，装慈父，但一旦夜幕来临，谁都会混迹在声色犬马里迷失了自已。

　　每次易今朝给林曼媛主动打电话，一定是她爸爸给她转了巨款。

　　但同时，也向她宣告，老爸又换红颜知已，让她盯着她的妈妈，别发神经寻死觅活的时候到了。

　　易今朝千年不变的开场白，林曼媛都会了。

　　那边一开口，林曼媛就跟着一起说出她的台词。

　　“我爸爸又找了个妞。”

　　“你说他为什么不能消停点？”

　　“唉，我为什么不是个儿子？”

　　两个人的声音同步到像一个人在说，说完，两人隔空互叹。

　　易今朝恨恨的：“林曼媛，我们要是儿子，我们也能这么肆无忌惮的随便找了。”

　　林曼媛白嫩的脸上抽了抽：“你爸爸至少还给你钱花。”

　　“我靠，他不也给那些货花钱吗？都比我大不了多少！”

　　林曼媛无奈的仰天道：“我还得打工自己赚自己的生活费，学费呢，我比你惨。”

　　易今朝抱怨了一会，觉得林曼媛今天聊天兴致很不高，于是两人相约到桥下见面。

　　见了面，易今朝举着奶茶送给骑车满头大汗的林曼媛：“我天，你居然穿得这么招摇的出来？这是要勾达谁呢？”

　　林曼媛下车，屈膝做了个公主蹲，优雅无比的接过奶茶。

　　然后她极为粗暴的深吸了一口，吧唧着嘴中的黑珍珠，含糊着道：“给小学生上舞蹈课，没来及换，去了医院。”

　　医院，林曼媛对于林让桥的代称。

　　只要一提，易今朝就明白，林曼媛去见那个顶着爸爸两字，但没有尽过多少责任的人去了。

　　两人默契的没有再说话。

　　过了半晌，林曼媛嘬完最后一口奶，捏着瓶身道：“我爸有二胎了。”

　　易今朝呛了一下，“二胎？你妈不是还一直在等着你爸吗？”

　　林曼媛瘪了一嘴巴，感觉不太好，又说不上来，“事实证明，女人永远比男人长情。我爸去援藏几次，我妈每一次都以离婚威胁他，但哪次不是等他回来了，又不离了。可三年前因为一张小男孩的相片，两人大吵一架，真就离了。我第一次看到我爸，眼里有了男人的绝情。”

　　易今朝抚着胸，“那你妈解脱了，可以死了复婚的心，去找了。”

　　林曼媛：“怎么可能！她可一直留着我爸带给她的圣洁哈达呢。”

　　易今朝：“就是挂脖子上的那东西？长得跟三尺白凌一样的。”

　　林曼媛斜她一眼：“那叫纯洁，不是用来悬梁的那种。”

　　易今朝：“我知道，我知道，一个系列的，区别在于用途不同。”

　　林曼媛切了一声，接着道：“听我妈说，我爸那次从理塘回来，出了车祸，什么都丢了，就带回一条哈达。因为是贴身放着，所以还在。”

　　意识到刚才冒犯了神圣的爱情信物，易今朝适时的闭上了嘴。

　　眼见林曼媛一口气喝完了奶茶，易今朝决定再去买一杯给她，毕竟曼媛的心里比自己苦。

　　林曼媛爹妈至少共过苦，相爱过，越是这样，越放不下，同时也越接受不了对方跟另一个人有孩子。

　　而她的爹妈，打过架，操过刀子，就是没有见恩爱过。

　　林曼媛的妈心里想着能和好，当个老来伴，她的妈想着，不能让狐狸精们占了她爸的财产。

　　一个还留着情，一个只惦记着身外之物了。

　　易今朝：“要不你跟你爸爸去谈谈，二胎要进你家门，就先把家产分了。”

　　“家产？”林曼媛有些意外看着她，怎么她总能想到比自己更现实的层面，“到底是富二代，一上来就奔着人民币去。可是我连他的二胎和那个二胎的妈在哪方都不知道。”

　　“藏这么深？”易今朝露惊诧之色，“你这智商怎么跟未来小妈斗啊！”

　　“是啊，我就是潜伏里的余则成。”林曼媛懊恼的摇头。

　　易今朝怂恿道，“我觉得……不计前嫌跟你爸爸和好，至少绝对不能让对方鸠占鹊巢……”

　　“是吗？”

　　“当然。”

　　“具体怎么操作？”

　　易今朝一脸精明的伸出两根指头，做出点钱的手势。

　　“钱？我爸年年捐款，没有多少余粮。管他要钱，我得去当低保户。”

　　说完，林曼媛突然一捏瓶身，直直望盯着易今朝，眸子里精轮一转，流星划过黑夜一般，拖出亮人的尾光。

　　“你说，‘鹊巢’是不是比钱更值钱？”

　　易今朝屏息眨了眨眼，微带神秘，“本来是想让你赶紧跟你爸说，你找了男朋友，要嫁妆什么的，这样一来，他指定给你掏钱……没钱，让他把他跟你妈的房本上改成你的名字……”

　　“你太有才了！”林曼媛双拳一握，圆润的瓶子整个瘪成片状，“你有何适的吗？”

　　易今朝晃晃手机，翻开聊天群，拉出一长溜的照片：“选一个，加微信。聊好了，租下来。”

　　“一日男友？”孔曼媛眉眼荡开一丝了然，“你租过？！”

　　易今朝：“就是找人陪聊、陪逛街、陪吃喝、陪看电影，那种……你懂的。”

　　林曼媛鄙夷的瞥着她：“？”

　　易今朝指天发誓：“真没有睡过！”

　　林曼媛更加鄙夷：“……”

　　易今朝：“不信？给你租一个试试。最近网上特别火那种异族脸……”

　　林曼媛嫌弃：“我不要整容脸。”

　　易今朝：“这种，又野又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