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宫风月》白兰妙

1、隐秘

　　清晨，小麻雀在芙蓉宫的红墙绿瓦间跳跃活动。
　　宫殿前的牡丹花上还挂着露水。

　　两个小宫女悄声说：“昨天夜里淑妃娘娘那儿出事了？”
　　“淑妃娘娘谨慎，从不惹事生非，能有什么大事儿，总不是昨个儿夜里下雨打雷劈了娘娘院子里的石榴树吧？”
　　“你说什么呢？就你会说笑话！”
　　两个人说到这里相互推搡着笑了起来。
　　“姐姐别卖关子，快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小宫女撒着娇拉扯着另一个宫女的胳膊。
　　“我只和你说，可千万不要传出去，到时候乱说话可是要这个的。”说话的宫女伸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做了个杀头的动作。对面听她说话的宫女笑着点头，“我保证谁也不说出去，哪怕我亲娘来问也不说。”

　　“昨天晚上，有个侍卫离魂症发作，不知怎么跑到了淑妃娘娘宫里，直接被乱棍打死了。”她压低声音说道。
　　对面的小宫女被吓得瞪圆了眼睛，“离魂症？不是疯了？”

　　“你来宫里日子还浅，不晓得厉害，你当那侍卫真是得了离魂症或是疯病？这宫里门道多了去了，难道宫里那些落水的人都是真落水？”
　　“这自然不是，难道那侍卫是自己闯进淑妃娘娘宫里去的？”

　　两个小宫女听着远处的脚步声了，连忙收了声音，规规矩矩地站好。
　　“是寇姑姑来了。”

　　说是姑姑，其实不过三十岁出头，是从前永嘉公主母亲姜昭仪的随侍，自姜昭仪去世便一直照顾永嘉公主。

　　寇姑姑见着她们，说道：“去膳房让人熬两碗银耳莲子羹来，今日公主身子不适，我去请太医，让大家谨慎些，别打扰公主休息。”

　　宫女彩珠很快从膳房回来了，她敲了门，门被人从里头打开，她看见开门的人立刻说：“翠玉姐姐。”

　　翠玉点点头，轻声道：“粥给我就好，你下去吧。”

　　彩珠心想，大概公主今日病得厉害，不说寇姑姑，往日翠玉姐姐脸上总是带着笑的，今天眉宇之间却添了几分愁绪。

　　寝殿内，茜粉色帐幔低垂，翠玉坐在床边说：“公主，您吃些东西吧。”

　　永嘉公主说：“不必了。”
　　她隔着帐幔说道，语气轻柔沙哑，娇柔无力。
　　翠玉从未听过永嘉公主用这样的声音说话，明明是沙哑的声音，听入耳中却像被羽毛轻轻刮了一下，沙沙的，让人心里痒痒的。

　　她愣住了，一时之间竟然忘了再劝永嘉公主进食。

　　隔着纱幔，只能看见被子不明显的起伏弧度。

　　恰在此时，外头有人的话语声若隐若现的传过来，翠玉赶忙回过神来。

　　外头的小宫女过来传话。

　　“翠玉姐姐，淑妃娘娘来了。”

　　真是早不来晚不了偏偏在公主生病的时候来了，翠玉到永嘉公主床边，柔声说：“公主，淑妃娘娘来看您了。”

　　“快将人请进来。”
　　里头的人正试探着坐起来，翠玉赶忙拉开帘子，将人扶起来。

　　淑妃带着人进来，她三十多岁，看着也不过是二十出头的样子，最近几年一直是皇帝最宠爱的嫔妃之一。
　　她头上珠翠耀眼，衣服也是精致的刺绣，十指纤纤，带着几枚镶嵌了红宝石的黄金护甲。

　　“娘娘见谅，今日永嘉身子不适，不能好好招待您了。”
　　永嘉说道，她脸色苍白，手里捏着一方浅粉色手帕，指头上没有血色，越发衬得如白玉一般。

　　淑妃走过来，坐在永嘉身边，戴着护甲的手握住永嘉的手，说道：“说什么客气话，我是想来陪你聊聊，哪里是过来找什么招待？你这是怎么了？昨天还好好的，怎么忽然生了病，现在感觉如何？”

　　永嘉捏了捏帕子，说道：“昨天夜里莫名发了热，今早起来有些不适，大概是染了风寒。”

　　“可叫了太医？”
　　“已经叫了。”

　　“那就好，一会儿太医来了可得让人好好瞧瞧。”

　　永嘉靠在床头，微微点了点头。

　　“我来这儿也是有件小事，昨天的桃花酿喝着如何？”
　　“清润可口，香气宜人，柔妃娘娘的酒一向是好的。只可惜，才喝了半盏，不慎将酒壶打翻了，一点也没能剩下。”

　　淑妃娘娘笑着说：“翻了正好，你这个年纪就不该喝酒，也是我糊涂，竟然送了坛酒给你。”

　　两人随意聊了一会儿，寇姑姑带着王太医过来了。

　　王太医今年五十多岁，长得清瘦，须发花白，祖上几代行医，医术高明，很得大家信重。

　　隔着一层纤薄的丝帕，王太医的手指搭在永嘉公主的脉搏上。

　　床上的永嘉公主半垂着头，纤长的睫毛微微下垂，眼神被遮住，只露出一泓波光。

　　淑妃在一旁眼神似是放松，紧紧盯在太医落在永嘉公主这一截纤细白皙的手腕上。

　　王太医诊好脉，淑妃两手在裙子上交叠，笑着问道：“王太医，公主身体如何？”

　　“殿下贵体无恙，夏季湿热，昨夜忽来一场急雨，邪风入体，略有风寒，吃过几剂汤药便好。”

　　寇姑姑领着王太医到桌案旁边，宫女端上已经备好的笔墨。

　　药方写完，王太医对寇姑姑交代道：“服用三日，每日一次，最好清晨服用。”

　　王太医说：“在下告辞。”
　　寇姑姑送王太医：“王太医慢走。”又将药方交给一个宫女，“你去太医院抓药。”

　　寇姑姑到香炉旁边又添了点香料，幽幽香气袅袅升起，飘散在寝殿内。

　　淑妃和永嘉公主说：“你好好修养几天，让底下人好好伺候着，我就不打扰了。”

　　淑妃带着随侍的宫女离开了，待他们都离开，翠玉拿着一直热着的银耳羹上前，“公主还是用些东西吧。”

　　永嘉公主仍旧是摇摇头，“我没有胃口，你们都下去吧。”

　　翠玉还要再劝，寇姑姑走过来，轻声说：“粥放在一边，大家都下去吧，让公主再睡一会儿。”

　　寇姑姑这样说，翠玉只能将粥碗放在一旁的桌案上，随着寇姑姑退下。

　　在一阵几不可查的细碎脚步声之后，殿门打开又合上。

　　永嘉公主整个人脱力般的靠在身后的枕头上，一行眼泪滑出眼眶。

　　寝宫左侧有一副精致的百花穿蝶的屏风，此时一阵平稳的脚步声自那里响起，她却看也不看，一个身穿锦袍的男人自屏风后面走出来。

　　他身材挺拔高大，长相英俊，是东宫太子。
　　她名义上的哥哥，萧恒。

　　他们青梅竹马一起长大，虽然没有任何血缘，但在这皇宫里即使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姐妹，也没有谁比太子和永嘉公主感情更好。

　　往日里，她一见到他便会欢欢喜喜的叫他哥哥，而今天，她看见他却忍不住哭声。

　　萧恒走过去，他伸出手握住永嘉公主掩面的手，她的手肌肤细腻而柔软，凉凉的，带着一点湿意，是她的眼泪。

　　乌沉香的香气弥漫在他们周围，雨后的光线有些昏暗，却又清透。

　　永嘉公主朦胧的泪眼在和他有过片刻的对视之后立刻侧过脸回避。

　　她纤细的肩膀随着哭声颤抖。

　　萧恒抱住了她。

　　生平第一次，萧恒将仅着中衣的永嘉公主抱在怀里，永嘉公主的眼泪在他胸口的衣衫处濡湿。
　　萧恒抱着正在哭泣的永嘉公主，就像很多年前抱着看了志怪故事会在夜里哭泣的小妹妹。

　　但一切都不同了。

　　昨天夜里，他们有了肌肤之亲。
　　那一瓮从徐淑妃那里拿来的桃花酿里被人加了禁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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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好久不见，希望还有人记得我QvQ
这次是纯甜文，欢迎一起磕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