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嗜爱》兰音

6、第六章

　　涂晚简单画了个伪素颜的妆，高马尾扎起，换下睡衣要去图书馆。
　　袁韶仪还想劝她就在家看书，话才到嘴边，涂晚一个眼刀飞过来。

　　灰濛濛的一片遮挡半边天光，沉沉的迷雾不分白日黑夜般倾轧在上空，阵阵压抑感笼罩在心头。
　　等到两人从图书馆回来，傅礼泽的车没来袁韶仪才稍稍放心，两人前后脚进门。

　　一只戴着深红色指甲的手指按在门板上，空气中弥漫着馥郁饱满的茉莉花香，是C家一款经典香水，香味甜到腻。
　　涂晚像是被腻到连连咳嗽几声，半遮嘴才看清这气势汹汹的来人。

　　鲍丽珠换了一头波浪大卷发，妆容比之前素了不少，大红唇也变成了哑光奶茶色。
　　她摘下眼镜，塑料闺蜜情懒得装，“涂晚，这么搞我有必要？”

　　这段日子鲍丽珠并不好过，星耀莫名其妙注销了，经纪人离开了，讨喜的女三号丢了，她现在是穷途末路。

　　张风耀自己都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混账话，自然更犯不上跟她说这些来龙去脉。
　　因而她此时的想法只是，首富的手或许能伸到娱乐公司截断她一两个角色，但让星耀跟着注销恐怕还没到如此遮天的地步。

　　涂晚被气笑了，上次被气笑是因为网友的“女人你到底要什么”的排比评论，这哪还能倒打一耙呢？
　　“你哪只眼看出我有那么大的本事能搞你？”

　　鲍丽珠穿着高跟鞋，看着就比涂晚高半截，其实两人身高都有一米六五，只是涂晚穿得是平底靴子。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涂晚：“你不能？你那阔绰的男友还不能呢？”

　　涂晚抿了抿唇，嘴角微微弯起，颇为无奈：“那也是没办法呀，阿泽这样护短，我拦不住啊！”
　　凡里凡气的，让鲍丽珠心里原本八分的气愤瞬间扩充到了十二分。

　　很快，鲍丽珠朝里扫了眼袁韶仪，瞬间像抓到什么把柄似的嘲弄：“也对，人被赶到这里，想拦也拦不了呢。”

　　涂晚换了个姿势，懒懒地靠在墙边，唇角的笑意没断：“阿泽做事向来这样霸道，在我不高兴前都会处理好，用不着我拦。”
　　她边说边耸肩，属实的无奈。

　　别看鲍丽珠人高马大，来势汹汹的，但袁韶仪一点都不担心涂晚会被她压下去。
　　只是……她也没想到涂晚能“阿泽、“阿泽”地叫得如此赛里赛气。
　　她这个看戏的都有点辣耳朵，只好默默地看手机。

　　鲍丽珠一度气到脸快裂开，将手提袋重重地放在入户鞋柜上。
　　“没关系角色丢了我还能去争，但你——还能得意几时，只做个被人豢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见不得天日，这男人能对你有几分真心。”

　　“叮”地一声，一双埕亮的黑色皮鞋在电梯口出现，它的主人一如既往地萧冷如寒风，清隽的眉眼惹了几分燥意。

　　鲍丽珠回头，便和男人寒而凉的目光对上，但更令她如坠冰窖的是他的话：“看来教训，你还没吃够。”
　　男人说完，便绕过她直接进了门，身后是四个身穿绿色工作制服的工人正搬着两颗半人高的绿植进门。

　　鲍丽珠失魂般被人挤靠在一旁，饶是她没见过傅礼泽真人，此时也应该知道这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江城首富。

　　如玉山般矜贵的男子，本该就只能存在于幻想中，哪能真实存在且早就被人拥有。

　　这是她平生第一次如此认真嫉妒涂晚。
　　被这样的人拥有着，她有骄纵的资本。

　　*

　　鲍丽珠那句话确实让涂晚原本平淡的面容有了些起伏，但那点起伏在见到傅礼泽后瞬间就消失了。

　　家中突然来了这么两颗半人高的发财树，袁韶仪正想着该怎么感谢傅总。
　　傅礼泽侧着身子站在入户处，沉声先开口：“袁小姐，打扰了，一点心意。”

　　“不打扰不打扰！”袁韶仪将泡好的龙井端了过来，殷勤地递给傅总，还很有眼色地补充一句，“傅总，一时也没太多杯子，这是涂晚常用的，不介意您拿着喝。”

　　涂晚侧目瞪她一眼，用口型警告她“明明还有其他杯子”。
　　袁韶仪权当没看见，将出卖朋友进行到底。

　　傅礼泽接过镶着金边的琉璃茶杯，吹了吹边缘，抿了一口，不咸不淡地评价道：“还不错！”

　　袁韶仪暗戳戳的看着涂晚，在心里偷笑。
　　看傅礼泽眸光无意识地投向正找位置摆放发财树的工人，袁韶仪似是得到启发，人飞快地离开，将入户处那方小天地留给两人。

　　看透了这塑料姐妹的情义，涂晚转身便要进卧室，但却被傅礼泽精准地握住手腕，冰凉的指尖似是裹挟着外间的寒雾，力道也比平日里用力。
　　涂晚原地沉沉呼了一口气，转过一张素白的脸，扬了扬眼角，“我去拿东西。”

　　*

　　门口，袁韶仪热情地对着傅礼泽挥手致意，拿出了欢送国家总理的崇敬姿态。
　　涂晚对着窗外的袁韶仪，以一种“你已经失去我这个朋友”的眼神让她收敛点。

　　“师傅，您慢点开！”
　　然而袁韶仪连司机师傅都不放过，殷勤地挥了挥手，车子才正式上路。

　　低沉的引擎声平稳地向前行驶，没了袁韶仪的声音，后排车厢像是瞬间回到一种十分诡异的静默中，只有排气口处的暖气仍然“呼呼”地吹着。

　　涂晚脸颊隐隐有些发热，浑身似是被暖气给围剿般，闷热到有些窒息，她边松驼色呢子大衣的腰带，边想傅礼泽出现的时间。

　　是早一点还是刚好只听到鲍丽珠说的那话。

　　“你什么时候来的？”
　　涂晚将眉眼看向他，那双清凌凌的鹿眼此时在灰濛濛的雾气中显得格外明亮。

　　傅礼泽从上车开始便一直单手支在窗边，斜倚着看她，或许是未施妆，平日里明艳冷冶的人此刻多了几分学生气的清纯。
　　他收回视线，放下手搭在中控台上，嗓音低沉道：“刚到。”

　　不指望他能多说几个字。涂晚拨开垂下的发丝，决定先发制人打破焖至的氛围：“鲍丽珠的事归根到底也是因为我把东西借给她。”

　　“我没想过她会炒到网上，差点让你……女朋友的身份曝光。”提到“女朋友”三个字，涂晚泠然地别开脸，自嘲般嗤着咬紧牙关，“你给她教训，是不是也准备给我教训？”

　　眼角有一阵酸涩，她抬手按了按。
　　大衣内一抹艳色晃到一旁人的眼。

　　傅礼泽半眯着眼倾身看她，眸光从她眼尾的红痣流连到她凹凸有致的玲珑锁骨上，并非未施妆，樱桃般的双唇涂了层润粉色唇膏，近身还有淡淡的玫瑰花香。

　　涂晚放下手，与他对峙几秒，只见冷淡的笑意在他脸上散开。
　　他松了松领结，似是不在意她剖白，不答反问：“中午崔姐来过一趟家里没人，去哪了？”

　　那时她在图书馆，手机调成静音放进了储物箱里，出来后才看到电话。
　　“图书馆。”脱口而出，涂晚后知后觉地才想自己去哪跟他汇报干嘛！
　　还有他一副理所当然自己应该汇报行踪的冷漠神情到底是什么驰名双标意思。

　　她心里闷闷的，蓦地眼前一黑，身旁的人探入她大衣里绕着腰身，精瘦的手臂箍着她的腰用力向上一掀，就在她怀疑自己会不会直接从车顶飞出去好好体验一把得罪他的教训时，这逼仄的空间竟也能容忍她跨过中控台坐过来。

　　她头顶上方似有星星在转。

　　被人箍在怀中，闯入鼻息的便是那清冷似玉大地冷香，如夜雪堆积，幽寒而碧。
　　紧接而来是，抵在耳边低沉的嗓音似在薄雾中滚了一瞬，濡湿中带着清冽：“去图书馆蹦迪么？”

　　“？”，涂晚一万个问号在脑中打出。

　　那只指骨分明的手握在自己腰身处，大有向里延伸的意思。
　　她抬头看他，只见他眸光毫不掩饰地盯着呢子大衣里的亮片吊带连衣裙，眸底的欲.色难掩。

　　“还有谁看过？”
　　傅礼泽霸道地将她的腰带彻底解开，高开叉的吊带裙瞬间从她大腿上方堪堪滑落，灼.烫的呼吸洒在她鼻尖。

　　她用手抵住，心底蓦地一慌，支吾了句：“就你，刚……换的！”

　　傅礼泽单手托住她欲向后仰的头。
　　裹挟着外间斜风细霭的力量霸道地侵.占她的领域，一股难以言说的凉意慢而缓地渗.进。

　　涂晚颤了下眼睫，呼吸霎时也急促着。
　　想到地点和前排的司机，闷热的脸又浮了好几层红晕。

　　车外灰濛濛的雾霭如海潮般扑向大地，“歘”，车灯亮起冲破迷雾，依旧向前平稳地行驶。
　　车内情.欲和欢.色过于浓郁，压得人胸口窒闷。

　　涂晚蹙着眉眼，神经紧绷得连着四.肢.百.骸都是紧的，眼底潮.湿汹.涌袭来。

　　似是不太高兴她的紧绷，忽地耳边响起一声冷淡的轻笑，傅礼泽摩.挲着她的耳垂，眸底是情潮翻滚，毫不留情地拆穿她：“你不都做好了准备，无论我怎么教训你？”

　　心底的那点小心思被人拆穿，涂晚半分恼怒都没，倒是平添了几分惆怅。
　　既然他这么容易便能勘破她的小心思，怎么其他心思他能全然视若无睹。

　　他凌乱地呼吸沿着她眼尾向下一路灼着火，涂晚偏了偏头，捉住他作乱的手，难得不做作地软声：“别，别在这！”

　　傅礼泽微微挑起桃花眼，力道有控制地在边缘打圈描摹，暗沉的嗓音不知是因连日疲惫还是被打断的不满，单只哑着声“嗯”。

　　与他调.情.动.作全然不符的是，在他不甚清明的眸底，涂晚看到自己的倒影一点点化成光圈，宛如寒潭里的一抹月色，清寂得撩人。

　　偏这一眼，就叫她比之前心跳得更快。

　　下一秒，箍住的力道倏地松开，涂晚后背失去拦护，差点后仰砸在前方遮挡板上，所幸她下意识地就抓住了车门扣。

　　傅礼泽从中控台上抽出湿巾慢条斯理地擦着，虽然他面上是平静的，但涂晚仍从这动作中看出一丝嫌弃。

　　他眼底那抹情.动瞬间荡然无存。
　　她收回刚刚那自作多情的心动。

　　傅礼泽擦完，手便搭在中控台上，什么也没说，靠在座椅上，与她隔开五公分距离，缓缓闭目，面上是毫无紊乱的情绪。

　　而涂晚上下呼吸簇在一起，浑身虚.浮，尤其腿像是被电击过般又.麻又.酥，一种被人无情蹂.躏后的耻感蔓延全身。

　　难堪至极！

　　涂晚眼眶微微泛.酸，没再追着问他到底信不信自己，好像什么事到他那都能用一件事化解。

　　*

　　此时车子已经抵达和泰邸前院。

　　涂晚似逃兵般叩开车门下来，裙边垂下的亮片被风带起细微响动。
　　手指刚触到指纹锁，头顶随即投下一片阴影。

　　“啪嗒”一声，解锁成功。

　　身后的人推门而入，手抓着她的肩膀，原地掀了圈，人便被推.抵在门板上。

　　她试图挣脱，脚下忽地一轻，后脑勺被人扶住。
　　耳畔是他灼.烫的呼吸，随后，一个强.势的吻就毫无征兆地推了上去。

　　像是堆积多日的情绪在此刻倾数迸发。

　　廊上的声控灯燃了一盏昏黄，堪堪洒在涂晚头顶上方。

　　她扑哧着眼睫，小心睁开。

　　前方崔姐正站在厨房门口盯着他们，似是愣了下，察觉她的视线后，才匆忙回身进厨房。

　　悬在半空，涂晚扯了扯傅礼泽的衬衫，她蹙紧秀眉，偏头得空从缝隙里找了点阳气，“……崔姐……！”

　　傅礼泽缓缓松开，匐.在她脖.颈里，头也没回，低沉的嗓音多了分黯哑，对着门板吩咐了句：“崔姐，明天中午再来。”

　　被困在厨房的崔姐沉沉呼了一口气，摘下围裙匆忙离开厨房。

　　听到电梯的声响，傅礼泽这才仰起头，深似海的眸底直直地看向她，凸起的喉结滚了两瞬。
　　下一秒，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箍住她的细.腰，将人向上一提，抱起便朝着卧室走去。

　　猝不及防的动作，涂晚失去平衡，双手下意识便勾住他，腿也攀在他精瘦的腰身上。

　　像只袋鼠挂在他身上。

　　直至后背陷进一片温.软中。

　　傅礼泽身体撑在她上方，拨开她额前凌乱的发丝，眸光直直地看着她，忽地一声冷笑，掐住她下颌左右晃：“你倒是把我算得挺准，教训你？我看倒是你最近在磨我。”

　　“怎么？看不上那些就上赶着送人？”

　　终于要来和她算总账了？

　　涂晚心路被折腾得起伏不定，此时她话里带了点赌气：“傅总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您一个电话就能撤了鲍丽珠的角色，我哪敢磨你？”
　　“哪还敢看不起您送的东西，那些包包和项链只一眼就很奢华，我哪有场合用？”

　　傅礼泽单手支在脑后，俯身撑在她耳侧，听她振振有词地控诉，眉梢微挑盯着她，嗓音沉闷又黯哑：“傅总？”
　　他抬手捏了一把她的脸，像是要偏离主题：“小东西，刚阿泽不是喊得挺顺的？嗯？”

　　他全听到了？！

　　敢情是把她之前狐假虎威的戏码全听进去了！

　　涂晚原以为自己能就此蒙混过关，可身侧的人从来都不是好糊弄的。
　　她偏头，他面上情绪很淡，但眼底匿着阴鸷，眸光正阴沉地盯着她。

　　审视的视线在阒静中厘厘散开，宛如一把锋利的小刀，剔挑她身上的筋骨。

　　半晌，一声淬了冰的嗓音将话题瞬间拉回主题，“用不用随你！只别有下次。”
　　“我也不是次次能及时拦截。”后面的话，两人心知肚明，傅礼泽适时打住。

　　和上次怀孕乌龙一样，能做什么，能吃什么，都是他一句话的事，从来都毫无转圜。

　　涂晚沉默地背过身，抿住唇想佯装睡过去。

　　傅礼泽单手按在她身前，拦住她要挪走的动作，无声对峙了一会。
　　他强硬地掰过那纤薄的瘦肩，入眼是那张失色脸蛋的眼底染了红。

　　分明就是她自己识人不清，行事不妥。
　　就为这点事，整个江城上流圈暗中都快翻了天，有多少人因为这事受了牵连遭了罪，甚至有人一夕间连明天怎么走都不知道。

　　她好端端地在这陪他，还委屈上了？
　　他心底有一万个声音告诉自己，她最近就是矫情，他处理得很干净。

　　于她，他从来问心无愧。

　　但不知为何，见她这样，他嗓音仍是沉窒到烦燥，“躲什么？衣服不就是为今晚准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