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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Chapter 6 ...

  •   由于路途太远,天蒙蒙亮时,地方警局的卢斯科探长终于带着手下的警员来到了格瑞斯通庄园。
      对卢斯科探长来说,这是一起再简单不过的案件。
      昨天一直在下雨,入夜时恰好停了。如果洇湿的地面上留下过足迹,可没那么容易被湮灭。庄园范围内没发现任何可疑的脚印,大宅门窗完好,在保姆发现尸体前也没人听到什么不寻常的动静。综上所述,不会存在什么深夜闯入的歹徒,凶手一定就在这所宅子里。
      经调查,爵士的尸体没有被移动的迹象,二楼书房可以确定就是第一现场。死因也一目了然,有人用钝器重重敲了他的后脑,一击致命。扔在他脑袋旁边的小型大理石雕塑,毫无疑问就是凶器。这次行凶非常干净利落,除了死者后脑的伤口和凶器上,没溅出太多的血迹。
      卢斯科探长捡起那个雕塑,随手握住了上面较窄的地方,自觉十分趁手。雕塑造型颇为别致,基座上供了一颗倒置的水滴,水滴的一侧圆润光滑——不出所料地被凶手看中并加以利用,另一侧则是依托石料本身的花纹而凸显出的一支缠蛇手杖的浮雕。
      旁边的书桌上,探长发现了一只堪称考究的木盒子,打开来,空的,但那清晰的凹槽形状显示,雕塑原先是装在这里面的,就像个礼物。不远的桌面上,还有一条丝带。探长本以为这也是礼物的一部分,不过,据负责打扫书房的女佣说,这种丝带是爵士用来捆扎文件的,而案头的文件似乎少了一叠。另外,之前放在桌面上的华生先生的新作也不见了。
      警员们经过细致的搜索,在一楼的壁炉里发现了消失的文件和书——不能确定,只能说是“疑似”,因为都已烧成了灰烬。
      ——在二楼书房,凶手抄起礼品盒里的雕塑,干掉了死者。然后拿走文件和书,下楼扔进壁炉焚毁。
      作案过程简明扼要。
      卢斯科探长踌躇满志地认为,下面只要找出是谁做了这一切就行了,而这难度也不会太大。
      他开始询问相关人。头一个就给了他个下马威。
      发现尸体的保姆,一开始余惊未消、讷讷无言,然后手舞足蹈、语无伦次,最后甚至激动过度、昏厥过去两三回。卢斯科探长数不清自己喂了她多少杯白兰地,才在屡次的打断、追问、重复和无止境的东拉西扯中,勉强搞清了前因后果:
      “昨晚,哦,大约十点刚过的时候,爵士找到我,抱走了阿尔少爷,还命人在书房装置一张少爷睡的小床。要我说,这可真奇怪,就好像他要在书房长住似的,可我认为他这么大的孩子还用不到书房,您说呢,探长先生?”
      卢斯科探长无话可说。
      “还有,您看到书房的小床了吗?我不确定,我想应该放在屏风的后面,真是古怪!”
      卢斯科探长看见了,他没觉得这和凶案有关,只是暗自腹诽搞不懂这些上等人的想法。
      “对,当时我在少爷的房间,已经要睡下了,今晚轮到我值夜。多数时候,夜里都是我陪伴少爷,可不能指望那两个新来的,在我看来,她们都不够勤勉。我以为他今晚不回来了,就想跟过去照顾,但爵士跟我保证‘两个小时后就送他回来’,让我‘在那之前先安心休息’,噢,这话听得人暖乎乎的,但他紧跟着嘀咕了一句,‘你不跟着可能更好’,这就太让人伤心了!凭良心说,爵士是这世上最好的人,我也知道以我的身份不该随意议论主人,但我还是要说,他真不该去外国,那些乱七八糟的地方,会把原本性情宽厚的绅士变得喜怒无常。您不知道,他这次回来,一时把阿尔少爷交给我们,一时又抢回去亲自照料;刚刚夸奖了我们的称职,又突然开始挑剔我们头上的小装饰;之前还大发雷霆要辞退那个新来的,过会儿又没事人似的送了她一套新制服……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只好听话地留在少爷的房间睡了——那里有张专为保姆设置的床。我总是惦记着不久后就会被叫醒,迷迷糊糊睡不安稳,直到因为口渴彻底醒过来。我起来喝了杯水,顺便看了一眼钟,快十二点了。他们怎么还没回来?他们还在书房吗?要不我去接他吧。我这么想着,就往书房走,发现门半开着,里面亮着灯。这不对,爵士一向很在意这个,他不会让任何人把门敞着的。我一进去就发现……哦,我太失职了!我一看见爵士,就完全忘了阿尔少爷的事……”
      卢斯科探长觉得自己才失职,他作为案件的负责人,再也不想看到这个证人了。
      保姆好容易离开了,管家于是走进来。后者的态度过于专业,好像早就准备好了一套说辞,内容是他认为警方应该知道的。而对于探长进一步的追问和深究,他总是将之前说过的话再重复一遍,甚至连词序都不会改变。显然,他认为更多的,警方不该知道了。询问这样的证人,是另一种吃力。
      卢斯科探长从管家的话语中提炼出一些清晰的条目信息,并与信息中众多当事人的证词对照,确认无误。
      昨晚十点左右,爵士吩咐管家,要他告诉所有的仆人,做完事尽快回房休息,夜里不要起来走动。——这可不太寻常。卢斯科探长心想。
      作为一名优秀的管家,他自然是立刻通知下去了。仆人们得知可以早早就寝,可以说没人不乐意。大伙儿纷纷爬上床,只剩下几个人醒着,以备客人的不时之需。
      从建筑结构和房间安排上看,佣人们的住处更靠内侧。如果夜里有人违抗命令起床转悠,必然要经过值夜的房间,会被里面瞪着眼睛等待召唤的同事们看见。而值班的人们几乎整夜都待在一起,可以互相作证——只除了十一点半的时候,有人拉铃。幸好,这些都是有经验的仆人,在格瑞斯通大宅工作了有些年头,经历过当年爵士和克利先生的相约酗酒。一见铃声是从克利先生的房间发出,便猜到发生了什么事。于是两人一起动身,手里还捧着洗漱用品和一套全新的卧具。除了彼此,还有克利先生佐证。
      至此,几乎所有仆人都排除了嫌疑,只有独自睡在少爷房间的保姆拿不出不在场证明。不过,卢斯科探长并不怀疑她。她是在小阿尔出生前就来到这个家的,照顾过孕期的伊丽莎夫人,以及小阿尔生命中的头几个月。爵士在西渡之前,虽然沉浸于丧妻之痛,却没忘记给失去照料对象的她写一封庄重又不失热情的推荐信,让她在自己的亲戚家找到了工作。不久前爵士归来,正好亲戚家的孩子长到足够大,不再需要她,她便又回来继续照顾小阿尔。靠着几年来不间断的工作,以及历任主人的宽厚,她和家人过着尚称宽裕的生活。爵士相当善待她,她没理由自断活路。
      事实上,卢斯科探长从来没有真正怀疑过任何一个仆人,他一开始就把注意力放在那四位先生身上——他们中的一个是凶手,这才对头,不是吗?
      就在这时,他的下属警员进来报告,有一位华生先生请求与探长会面,似乎想要提供一些信息。卢斯科探长突然恍然大悟:
      “你是说‘华生先生’?约翰·华生?哦,我该早点想到的——那本被烧掉的书!那本书的作者,‘那位’华生先生,居然是他?他居然也在这里!噢~”卢斯科探长激动地站起来,在屋里快步踱来踱去,在下属面前他从未如此失态。他兴奋地使劲搓了搓手,“不,我不见他!好东西要留到最后!不,回来!别这样跟他说,保持礼貌,客气一点,再客气一点。你就说,等询问完其他相关人,我会亲自登门,向他……请教。”
      因着邂逅华生先生的意外惊喜,卢斯科探长几乎是雀跃地去找另三位先生问话。过程堪称迅速,结果也不出意料——他们好像说了所有的事,但所有这些事,都毫无价值。卢斯科探长早知道的,像他们这种绅士,不管私下相处时有过怎样的对话乃至争吵,面对他都不会泄露只言片语。他本还奢望克利先生能醉后吐真言,可他实在喝了太多,到这会儿也没清醒呢。不过,只要想到即将与华生先生的会面,这些挫折甚至不能令他略感失望。
      终于,他站在了华生先生的房门外。他抽了抽鼻子,深吸一口气,略微整整装束,郑重地敲响了面前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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