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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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的气候比神奈川要好上不少。
这一点，是我在京都的一所私塾小学入学后的第二年才感受到的。
“修治大人已经全部准备好了吗？”
“嗯，等悟愿意起床就可以出门了。”
我的回答让仆从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十分难看。
我猜想有一小部分是因为我的回答在侧面将五条悟这个人刻画得像个十分没有礼貌的小孩，而一大部分则是因为他们不知道要怎么处理这个现状。
仆人怯懦地蠕动嘴唇，说不出半句话来。
我端着早茶，静坐在软垫上敛目，并不怜悯他们此刻的为难处境。
三月的晨曦还是有些凉，热茶在手中没一会儿就开始反向汲取我掌心的温度。我最后饮了一口，将茶杯掷在桌面发出一声脆响。
仆人顿时从焦虑中惊觉怠慢我的这一事实，并试图隐藏起那份慌乱。
我只是移开了眼神，当视线的焦距不在他们身上时，这群仆人似乎抖得没那么厉害了
他们在害怕我。
毕竟这是五条家，所有仆人的主人最终将只有一个人，而我不巧恰好是他关系最好的“表弟”。
可能还有我是整个五条家脾气最古怪的一位嫡系少爷的缘故在里面吧，大概。
这么一想，我和五条悟能维持外人看来十分交好的塑料友谊也似乎有理有据了起来，一个目中无人的未来家主，一个阴晴不定的主家末子。
不错，十分和谐。
当墙上的钟摆反复敦促着时间，杯中的热茶被添了凉，凉了换，周而复始无数次后，我觉得差不多了。
“我去叫他起来。”我在他们感激的眼神中站起身，稍微将浴衣在膝盖处的褶皱抚平。
房门被仆人平缓地推开，我站在门口，并不进去，他合上了竹帘，又没有开灯，里面黑漆漆的一片。
“悟，要出门了。”
“……”
“我等你一分钟，再不起来我就先走了。”
“……”
最后，我选择抛弃五条悟独自一人前往学校。
更何况悟他从东京跑过来只呆一个礼拜，去不去学校都无所谓。
由于早上耽误了一阵子，等我到私塾小学门口的时候已经是平日的上课时间了，门口的教师严厉地登记着迟到学生的姓名，出乎我意料的是，今早迟到的人格外的多。
我慢悠悠的晃到了队伍末端。
前面站着我的同班同学。
他似乎没有注意到有人排在了他身后，又或者是此刻的他已经完全投入到和站在他前面的那位女同学的对话中。
说是对话其实还有些不合适，因为从头到尾都是他一个人在讲话而已。
“理所当然地站在我的前面，真是不害臊啊。”
“家里人送你上学就教会你怎么给家里丢脸的吗？”
“长着这么不可爱的一张脸，性格又这么差劲，作为女人来讲真的是没救了。”
“……”
每次见到这位同学我都惊叹于他的天赋，当然指的不是在咒术上的天赋，和即使不和五条悟比，单单和我就事论事的比较的话，他也是个废物没错。
但他很自信。
在他血液中流淌着的不仅是那点让人感到迷惑的自信，还有不知从何而来的厌女。
这里的厌女指的不是单纯的讨厌，或是憎恨，用我的理解的话应该算作「歧视」。
这家伙就像是在人格这一块上完全故障了。
但我不讨厌他。
谁会讨厌一个傻子呢？
说起来我和他还挺有缘分，在我转学来这所小学的第一天，恰好路过了校内庭院中的池塘。
他站在池塘边上，正在气宇轩昂的和旁边同学讲话。
我走进开始观摩起池塘中的锦鲤。
“这不是我们班的五条少爷吗？”他说，“从横滨的垃圾堆里爬出来，又被从东京丢到京都，感觉怎么样？”
我没看他，但还是出于礼貌的回答了：“挺好的，虽然京都没东京方便，但禅院本家在这里这么久也没搬去东京，这偏远地方一定也有它的过人之处吧。”
他愣住了。
然后就是愤怒。
旁边的两三个小孩有些急切地架住他。
我没再理会这群人，比起横滨贫民窟的那些同龄人，这里的小孩都单纯得有些过分了。
还都很脆弱，以至于我只是稍微的嘲讽了一句，他看上去就像是要冲上来和我打架一样。
我才不要，我之前在横滨受的伤还没好，每天洗澡的时候仆人都会担心会不会发炎。
说到这里，伤口发炎致死会是怎样的……？
我涌起了强烈的好奇。
假如我现在跳进这个池子里，不闭气，我是会当场溺亡，还是会因为后续伤口发炎又不好好处理而病理性死亡？
接着我让这个假如成为了现实。
我跳进了池子。
与刺骨的寒冷一同带来的，是一种玄妙的窒息感。
在这股窒息感下，我的耳膜被水压蒙住，心跳声越来越清晰，大脑闪过一些我也不明白的复杂画面，锦鲤的赤红色尾翼在我的视网膜上扫，像是迎接我的死亡旗帜。
我沉心于这场归途。
却在末端隔着水流听见了有些气急败坏的愤怒声响。
有谁跳了下来，池子里承载着我生命的水流被扰乱，他赶走了赤色的旗帜，然后抓住我的衣领。
“你这混蛋！”
这是他把我捞上去之后说的第一句话。
也是赶来的老师听到的第一句话。
自然而然，我们两个都被请家长了。
我在京都当然没有什么家长撑场子，也不至于大老远把人从东京找来，所以来到现场的就只有他的父亲。
禅院家的家主居然有空来学校，只是因为他的小儿子和一个刚来的转校生起了纷争。
禅院不行。
在我理性的判断下得出了这个结论。
“说吧，是怎么一回事。”
“是他自己跳下去的，和我没什么关系！”
“有同学说在这之前你就和五条同学起了争执，是这样的吗？”
“那也是他刻意挑衅！他看不起禅院！我什么都……”
“直哉。”他的父亲打断了他。
然后和老师一起看向裹着毛巾一言不发的我。
我知道现在的场景肯定十分诡异，就像他说的那样，我出身自横滨的贫民窟，即使是在同龄人中身材也堪称矮小瘦削。
这么一个看上去就弱势的可怜人正裹着宽大的毛巾安静地呆着，湿答答的棕黑色头发也垂了下来，发梢还在滴水。
“没错，是我突然想要自杀。”
我可怜巴巴地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果然，听到这样的回答，在场的其他人有那么一刻都屏住了呼吸。
虽然他们的理由都截然不同。
老师是感到烦躁，禅院和五条即使一向不对付，五条新接回来的孩子在禅院小少爷的欺压下主动担责……
这是一件肯定会被五条拿来找他麻烦的事情。
禅院的家主脸上则是带着傲慢的怜悯，看可怜虫一样的眼神我再熟悉不过了。
而我的这个同学，他看起来快气哭了。
我重复了一遍：“是我突然兴起想要自杀才跳进池塘的，与禅院同学无关。”
即使是带着恶意将这句话说出口，但也不可否认这是一句大实话。
也是这句话刺激到了我的同学，他不顾自己父亲在场，上前就想要给我点颜色看看，嘴里还不把门地说着放在平时肯定不会让他父亲听见的话。
“卑鄙肮脏的私生子！阴沟里出生的畜生！你们烂得发臭的五条……”
“禅院直哉——！”
不错，要是他能把这句话骂完，说不定我明天就会被接回东京了呢。
虽然我也不太想去就是了。
但这对我来说的确是一个白捡的机会。
“你可以像之前一样辱骂我是没人要的垃圾，但你不能羞辱五条！”
我心里笑出声，脸上却是冷漠一片。
孩子生气应该是怎样的？我思索着这个问题……
“我是不会宽恕你的，禅院直哉。”我说。
说完这句话，我扯掉毛巾，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冲上去给了他一拳。
我看准了他的腮部击打，按照我之前在街头打架的经验来说，这个力道下去足矣让他下颚关节脱臼，或是骨折。
也就是说，至少在伤好之前，他的那张嘴终于能体现出它最大的价值——当个摆设。
这一拳他挨得结结实实。
我，当着老师和他父亲的面，面无表情地将禅院直哉打得再起不能。
这是我和他熟起来的契机。
可能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也为他后来不断的挨打奠定了基础。
当然不是我打的，从那以后我和他的关系出乎意料的还算可以。
而现在，他站在校门口，我的面前。
在用余光看见我并打算和我打招呼的时候——
“啪——！”
“禅院直哉你个烂人！”
站在前面一点的加茂家的小伙子在给了他一巴掌之后就拉着小姑娘愤怒跑开了。
我忍着笑，看他震惊的捂住脸，友善的跟他打招呼。
“早上好，直哉。”我轻轻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感觉到他整个人都颤抖了一下，缓声说。
“你又挨打了啊。”
作者有话说第1章 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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