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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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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有朏朏,生来为神,容貌多绝色,伴之可解忧。
世有朏朏,凡人共寻,留于身侧伴,渐至其绝迹人间。
世有朏朏,不诛自亡,独留一女唤作伏司年,被封印大半身法力,居于山中,兔族相伴。
十一月初,倦醉山上刮起了大风,吹在脸上是刀刮的疼。
凌冽风中,一只白毛黑爪的兔子从窝里探出头,左顾右盼,最后抬起头,目睹一朵黑云向山顶上飘了过去。
黑云飘到山顶,缓缓落在地面,化成一女子。
女子身着一袭红衣,皮肤白皙透亮,唇无脂而自红,一双眼睛明亮得会说话,漂亮到无法用言语形容。
她每天都会来山顶坐几个时辰,不为风景,只为祈求月老送她一段美好姻缘。
无奈她等了千年,万年,等到分不清岁月,都没能等来月老的红绳。
白爪黑毛兔子看不下去,朝女子飞奔而去,一跃落在她的身边,变成了一个头顶兔耳的五六岁男孩:“扶司年,本兔兔劝你放弃,赶紧回家种田得了。”
伏司年视他如无物,继续盯着眼前那方寸小破地。
“诶,伏司年你是耳聋吗?怎么本兔兔说话你都听不见的。”男孩变回兔子,跳到伏司年的头上。
伏司年一歪头,轻而易举让兔子失去重心,向地上摔去。
兔子摔在地上,又变成了人。
伏司年神色低沉,提不起一点兴致,可还是不忘提醒兔子:“叫我山神大人。”
兔子不应,抓了抓自己的耳朵,顺着伏司年的目光看去,瞧见了一颗枯败已久的银杏树。
那树是伏司年成年时所种。她认为只要等到银杏花开,就能拥有姻缘。
可惜,她等到银杏树被雷劈死,都没等到银杏花开。
兔子忍不住问:“你还记得你在这守了多久吗?”
“大概从昨日开始。”伏司年缓缓地答,给出的答案,连她自己都不信。
“昨日?”兔子忍不住冷笑出声,“听奶奶说,你可是从本兔兔太太太太太祖奶奶那辈子就开始等,距今少说也得有几万年。”
人家兔子生了一窝又一窝,自己却连男人的小手手都没牵过。
伏司年气愤至极,转过头十分认真盯着兔子:“兔灯,我想让你体会一下飞的感觉。”
兔灯闻言脸色一变,化作兔子就要逃走,奈何动作太慢,被伏司年抢先一步抓住了耳朵。
伏司年抓着兔灯的兔耳朵,拎到眼前。
“山神大人,你看本兔兔这么可爱,不要丢本兔兔好不好?”兔灯眨了眨大大的眼睛,撒娇卖萌。
伏司年不理,看准山下的狼窝,拽着兔耳朵向后一甩,用尽全力把它扔了出去,正中狼窝,惊得狼崽子们一顿哀嚎。
“呵呵…”她冷笑一声,天,下起了鹅毛大雪。
她下意识裹紧了衣领,没有动身回家,继续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转眼间,兔灯长大成人。
伏司年百无聊赖地躺在藤椅上,倏忽问:“兔灯你今年几岁了?”
“本兔兔不知道。”兔灯保持兔形,从藤椅下探出头,“反正活得时间长,没必要一年一年数日子过。”
伏司年瘫躺在藤椅上,望着天:“你真是比你太太太祖奶奶还有出息,能活这么久还不死。”
“托了你的福。”兔灯稍稍伸出爪子,去够伏司年手边放着的萝卜。
胡萝卜落地,伏司年恰好坐起身,望着远处的那棵枯树望,幽幽叹了口气:“兔灯,我不想等了,太累了。”
兔灯停下啃萝卜的嘴,惊喜地抬起头:“你终于想通,要和本兔兔去种萝卜啦?”
伏司年不答,起身一手拉着藤椅,一手抓着兔灯的耳朵,向家走。
天不稳,方才还晴空万里,转眼就乌云密布,同时降下了好几道雷,差点就要劈到伏司年。
想起那颗惨死的银杏树,伏司年带着怒气抬起头,正要怒骂,却不想有一道雷直直朝她劈了过来。
她一个大退步,雷正落在面前,劈出了深坑,惊起一阵尘土。
土迷了眼,伏司年丢掉兔灯和藤椅,揉了揉眼:“这老天真是瞎眼,不但劈我的树还要劈我,若有朝一日我解了身上的封印,定要杀上九重天报仇。”
“本兔兔看你是想去找月老报仇。”兔灯捡起地上的胡萝卜擦了擦,探头看向坑里,念着能像上次那般劈出一股地下泉,供他种萝卜。
看着看着,他看到坑里有什么东西在动,惊呼一声:“山神大人!”
“怎么了?大惊小怪。”伏司年擦了擦脸上的灰。
“坑里有东西!”兔灯忍不住颤抖,爪子里的半截萝卜都抖掉了。
伏司年好奇地抻着脖子,向雷坑里看去。
待尘土散去,她在坑里看见了一个人,一个乌黑乌黑,没穿衣服的人。
“是个男的!”伏司年喜上眉梢,再次抓住兔灯跳下坑,用兔灯给男子擦了擦脸,看清了男子的容貌。
男子看着年岁不大,睫浓密而长,唇似含笑,让人一见,便想到俊雅绝伦四字。
“见色眼开。”兔灯不悦地蹬了蹬后腿,从伏司年手里逃出来,蹲在她的肩头同她一起看那男子。
“真是捡到宝了!”伏司年暗道,激动地搓搓手,不自觉把一双白手向男子伸了过去。
兔灯看她的动作,尖叫出声:“你要干什么!”
伏司年顿了一下,不耐烦的把它从肩膀上拿下来,甩到了坑外面去。
兔灯化作人趴在坑的边上,俯视伏司年:“山神大人,你可千万不要捡他,本兔兔昨天听狼家人说,他家老四捡回来一只狗子,老五一个不留神被狗子咬了一口,到现在还在家发疯乱咬狼。”
伏司年装作听不见,开心地对昏睡的男子道:“来,我背你回家。”
“山神大人!”兔灯扯着嗓子喊。
伏司年猛然一抬头,盯着兔灯:“你再说话,我就把你做成火烤兔灯。”
兔灯闻言脸色一变,即刻变成兔子躲到树后面不敢再说话。
恢复了清净,伏司年拉起男人的一只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脚下一腾空,带着他飘出了深坑。
落地之后,她对兔灯说:“兔灯,去给我寻一件衣裳来,要他能穿的。”
兔灯不敢发声,只对她眨巴眨巴眼睛就蹦走了。
伏司年常年不回家,几次建了房子都因时间太久而腐烂,索性她直接炸出一个山洞,算是有了一个坚固,风雨不可破的家。
她迫不及待扛着男子回到自己的老窝,架起兔灯从战场捡回来的巨锅,烧了一大锅的水。
不多时,水开了,伏司年扛起男人就要把他丢进锅里。
“山神大人!快住手!”兔灯及时喊道,扔下手里的衣服,迅速绕过伏司年拽住了男子的胳膊。
差一点点,差一点点男子的脚就进了锅。
伏司年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回过头眨眨眼:“你干什么?”
“救……救人啊……”兔灯打了个冷颤,弱弱道。
伏司年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
兔灯吓得又是一抖,连忙松手后退,提醒伏司年:“他是人,不能这么洗。”
“是你说人洗澡都要生火。”伏司年没觉得哪里不对。
面对一个没下过山,没接触过人的山神,兔灯感觉很头大,耐着性子解释:“生火是为了热水,而不是烧热水。”
伏司年不理解:“有什么区别吗?”
“区别大了!人是皮肉之躯,你这般将他放在架着火的锅里,岂不是……”兔灯说着说着,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那我该如何做?”伏司年等待他的指示。
兔灯充耳不闻,脑补起伏司年把人煮熟,大快朵颐的样子。
他的山神大人要吃人了!
他震惊到不行,转念一想,他一个跟班又阻止不了。
愿意吃就吃吧,吃饱饱就不想着找姻缘了。
迟迟得不到指示,伏司年很欢快地把人放进锅里,手指无意间碰到水,烫得她赶紧收回手,嫌弃地“噫”了一声,甩锅给兔灯:“兔灯,你给他洗。”
兔灯不敢出声,贴着墙壁一点一点向门口蹭,想逃离这龙潭虎穴。
伏司年察觉到,猛地回过头,锐利的目光好似一把刀子,把兔灯钉在了墙上。
心知跑不了,兔灯极其不情愿地化作人形,走过去忍着烫给男子洗澡。
火烧的越来越旺,兔灯赶紧把男子洗干净,紧接着把手藏在耳朵里降温。
伏司年悠哉悠哉的躺在玉床上,闻到了一股香香的味道。
她深吸几口,闭着眼问兔灯:“什么味道这么香?”
兔灯嗅了嗅,指着锅道:“可能是他快要熟了。”
“熟是什么?”伏司年狐疑。
兔灯解释:“熟就是能吃了,就是死了,就是不能和你相亲相爱了。”
听到这,伏司年跳起来,抓住男人的头发,拖着他冲出了山洞。
兔灯看着伏司年的背影,觉得有必要给这位名不符其不实的山神大人,恶补一下人间的知识。
山洞外,伏司年将男人丢进雪里,静静蹲在一旁观察。
男子被煮的通红,又遇到外面的寒风,皮肤越来越不是颜色。
兔灯不紧不慢走过来,伸出爪子在男子鼻子下试探了一下,末了道:“这人好像没气了。”
伏司年皱了皱眉,走过去摸了摸男子的额头,一本正经道:“这人身上没有半点仙气,可能刚才掉下来就摔死了。”
“嗯……”兔灯想了想,“那现在怎么办?吃了他毁尸灭迹?”
山神吃人传出去不好,更何况是已经死了的人,肯定不好吃。
伏司年顿了一下,下定决心:“你把他送到狼窝去,给他们改善改善伙食。”
兔灯迟疑:“需不需要再煮一煮?免得吃了不干净,狼大哥们又要闹肚子。”
既然不能相亲相爱,伏司年眼不见为净:“赶紧处理了就行。”
兔灯应了声好,化作人形去拖人,拖了几下都没拖动,便抬起眼可怜巴巴的看伏司年。
伏司年瞧它一眼,无奈俯身抓住男子的头发,一边向洞里走一边道:“兔子担心狼,真是活腻味了。”
兔灯腼腆一笑。
伏司年顺手把人扔进锅里,看见柴灭了,赶紧又添了一些。
柴不给面子,怎么烧也不着。
“山神大人,你指一下,指一下就着了。”兔灯在一旁指挥。
伏司年赞同地点点头,手一抖,不偏不倚指向兔灯的尾巴。
火苗蹭地燃起来,兔灯赶紧在地上打滚灭火。
伏司年看着兔灯滑稽的模样,坐在地上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笑了出来。
“你们在干什么?”一道极其悦耳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伏司年拭了眼角的泪回过头,见锅里的男子正睁着眼睛看自己。
雪白雪白的大活人,她没眼看,靠近摸着尾巴黯然神伤的兔灯,压低声音道:“你赶紧把衣服拿过来,给他穿上。”
兔灯来不及反应,就听见“嗖”的一声。
他和伏司年同时转头去看,见那男子已经穿戴整齐,俊朗得不像话。
伏司年被震惊到说不出来话。
男子缓步向伏司年走过去,站到她的面前,沉声问:“你为何要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