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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回宫 ...

  •   草原上,大片的黄沙与绿草绵延不绝,丰美的水草与碧蓝的天幕在远处连成一线,一眼望不到尽头。

      一簇浓密的灌木旁,浩浩荡荡地伫立着数千毡帐,一个年轻男子负手站立其旁,深邃的眸子眺望着远方。

      “王子,世子召集了大汗麾下的一干部将,商议事宜,请您前往。”

      绍布冷笑道:“父亲还没咽气,他就这么急着要逼宫了。”

      “王子,近来世子频频针对您,此番必定有诈,您千万不能去。”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躲得过初一,还能躲得了十五吗?”绍布唇角勾起,“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鹿死谁手还说不准呢,说来还要感谢我的好大哥,当初若不是他在背后推波助澜,我也到不了中原。

      “这几十年来,中原的变化早已超过了他们的想象,可笑一群井底之蛙,若是大位落在世子头上,咱们族人远无出头之日。”

      绍布:“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

      “属下必将誓死追随王子。”

      绍布眼中露出一抹狠厉,攥着木盒的手暗自握紧,心道,“娘,你放心,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

      天幕暗云如絮,聚了又散,似乎抬手就能摸得到,在那轻纱似的云朵中,绍布仿佛看到了他娘亲那温婉的面孔,音容宛在,又渐渐消散,化成另一张清灵的面容,澄澈的杏眸盛满山间溪涧。

      绍布摩挲着手中的木盒,眼角不由柔和了三分。

      赤那的目光落在绍布手中的木盒上,里面是来自中原的一抔黄土,也不知为何,区区黄土,王子却视若珍宝,从不离身。

      他们从中原回来后,就得到了小可敦病逝的噩耗,从哪以后,王子就隐隐变了个人似的,令人越发琢磨不透了。

      *

      离别月余,姜霓又再度回到了金陵。

      刚回来,就得到了一个意外之喜。

      在她离开之时,女学的学子们自发到城外搭建粥棚,救助流民,为不识字的流民登记户籍,帮助他们进入工坊工作,以作落脚。

      穿着天蓝色校服的女学学子,就如上天派来的仙人,不仅辛劳与脏乱整日于流民间穿梭,被流民们尊称为“观音坐下的童女”。

      她们的行为很快便传遍市井,还登上了一次报纸,得到了各方赞扬,穿着天蓝色校服的女学学子们,第一次得到了人们的认可,算是正式打响了名声。

      姜霓一直以来的心愿,就这样猝不及防的完成了,她一时都有些恍惚,只觉世事无常,更多的则是欣慰。

      她擅自跑出去那么久,元和帝这次不会这么轻易就算了,姜霓一回来,就被关了禁闭,外加罚了抄书。

      她正想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也不大在意,索性日日窝在房中不出,豪无悔过之心地上了一封言辞恳切的手书,做足了知错的姿态。

      姜霓正懒洋洋地趴在塌上烤火,就见银杏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公主,不好了,教武学的郑先生给京兆尹府的人抓了起来。”

      “什么,”姜霓坐起身来,“怎么回事,京兆尹难道不知道女学背后的人是我吗?”

      她的第一反应是难道被人发现了郑岚曾经刺杀过王崇山,可诸鸿晖已经倒台,王崇山在朝中还有人吗,难不成是徐首辅出的手,可为了这么一个小虾米,有必要吗?

      转瞬间,无数念头冒上心头。

      银杏咽了一口水,顺了下气,“您不在的时候,陈浩轩曾上门找过麻烦,想要纳杜姑娘为妾,杜娘子当然不愿意,陈家势大,您又不在,他日日上门来找茬,女学都没法好好继续办学,好在有一次被三公主看见,教训了他一次,他才收敛了一些。”

      陈浩轩,四公主?

      又是他们,真够阴魂不散的,她不跟他们一般见识就算了,还敢把手伸到她的人头上。

      “三姐姐怎么会出现在那?”

      银杏:“哦,是这样的,您不在的时候,三公主经常到女学讲学呢,想不到三公主平日里一副冷冰冰的样子,讲起课来竟然颇为有趣。”

      姜霓愣了愣神,银杏继续说道:“昨日陈浩轩又来寻杜姑娘的麻烦,正巧被郑先生看到,两人起了冲突,郑先生便失手将陈浩轩给打伤了。”

      姜霓:“他伤哪了,严重吗?”

      银杏犹豫了一下,似乎是难以启齿,“郑先生正好打在了……听传言说,陈浩轩似乎是不能人道了。”

      姜霓冷笑道:“那是他活该。”

      说来郑岚这是什么运气,姜霓揉了揉眉间,在河南时得罪了当地父母官,刚来金陵又和礼部尚书的幼孙结了大仇。

      说来郑岚也算是为民除害,这样一来往后金陵不知少了多少被迫害的姑娘。

      银杏忧心道:“那现在可怎么办啊。”

      姜霓下榻,趿鞋走进书房,边吩咐道:“你帮我送两封信,一封送到东宫,一封给我老师。”

      来而不往非礼也,不礼尚往来一下也太对不起她这些年来的好人缘了,有些人总是认不清现实,那就让她来帮他们看清吧。

      *

      次日,元和帝在批阅奏章之时,无意中批到了一封弹劾,上奏之人是位名不见经传的御史,言辞凌厉地批判了金陵世家子弟仗势欺人,为祸百姓的现象,言民间早已怨声载道,不过势单力孤不敢出声,陛下勤政爱民,官员们勤勉兢业,却任由一班纨绔子弟狐假虎威败坏朝廷名声,实是堕了朝廷威名。

      元和帝沉思半晌,问了一旁的太子有何见解,太子顺势将近日所闻禀报。

      陈浩轩逼良为妾,那姑娘的兄长拼死反抗,被陈浩轩下令打成重伤,没多久后便身亡,其二老家中只有这一对儿女,长子身亡,女儿又被强掳,又求告无门,双重刺激下双双自尽。

      这家的邻居实在看不过眼,正好有位同乡在东宫任职,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求到了同乡那,但这位同乡只是东宫的一个詹士,品级不高,根本无力同尚书府抗衡,只好私下将此事告知太子。

      太子恳切地说道:“儿臣既知道了此事又岂能坐视不理,但这种事在京中极是寻常,向来是民举了官也不究,何况那家人都已不再人世,况且那陈浩轩还是成安的驸马,也算儿臣的妹夫,儿臣若将他查办,免不了让丽妃娘娘误会儿臣故意给她难堪,也不利母后掌管后宫。”

      “诸如此仗势欺人,枉顾法度之事并非个例,儿臣觉着不如趁此机会好好肃清金陵的风气,但此事牵连众多,儿臣不敢擅作主张,还要请父皇拿个主意。”

      元和帝沉思半晌,望向太子的目光隐隐带着几分满意,面上冷笑了一声,“年关将至,新的一年里有个新气象也好,这个天下还是姓姜,你是太子,想做什么不必问朕。”

      太子高兴地应了一声是,又道:“年关将至,父皇便解了小七的禁足吧,关了她许久,她也知道错了。”

      元和帝睨了他一眼:“你在为她求情?”

      “是,”太子认真道,“小七这次虽然行事冲动了些,但初衷是好的,更没坏事,在防疫上还立了大功,父皇向来赏罚分明,儿臣以为,是时候解了小七的禁足了。”

      元和帝道:“这丫头越发胆大妄为,竟敢阳奉阴违,把朕的话当耳旁风,就这么轻易地饶过她,她能长记性?过是过,功是功,过在先,先罚了再说。”

      太子嘴角微扬,不再求情,“父皇考虑周到,儿臣不及。”

      *

      被关了许久,姜霓终于觉得快要发霉了,抄写的书卷整整齐齐地叠了几沓,嘀咕着元和帝是不是早把她给忘了。

      虽然并未踏出棠梨殿一步,宫内外的大事却也听说了不少,首先是陈浩轩下狱,陈尚书因持家无方被贬职,随后督察院的弹劾如雪片般纷纷扬扬地堆满了元和帝的桌案,这次却是针对四公主的,豢养面首,不知廉耻等已是老生杂谈,更多了不顾人伦,骄奢淫逸,手段阴狠,给皇室蒙羞等诸多罪名。

      再多的情谊也是能被消磨完的,何况元和帝和四公主之间也谈不上什么父女情深,这次元和帝没再留情面,下令削减公主府的用度,命四公主去守皇陵,好好自我反省,连归期都没说。

      丽妃听闻后差点晕了过去,跑去找元和帝求情,反被元和帝骂了一顿教女无方。

      后宫之中多有与丽妃不和之人,纷纷落井下石。

      丽妃平日对沈蕴宜多有奚落,三公主与七公主更是向来不和,棠梨殿立场分明,但沈蕴宜显然是不会落井下石之人,在这关口,沈蕴宜下令让棠梨殿上下谨言慎行,不要给人留下话柄。

      转眼间就到了年关,姜霓的禁足终于给解除了,女学早已放假,裴晏还在河南府未归,姜霓出宫分别拜访了孟涟和大长公主,就没再出宫。

      很快就到了除夕,宫中照常设宴款待群臣,除夕宴年年都有,没甚意思,姜霓寻了个空当出来透气。

      冤家路窄,狭路相逢,好巧不巧就在一个亭子中迎面碰上了四公主,元和帝到底还是留了一丝情面,准许四公主过了年再迁往皇陵。

      四公主面颊凹陷,娇艳的胭脂也掩不住她面上的疲惫,想来是近来所受打击不浅,一看到姜霓,眼中的恨意怎么藏不住,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似的。

      碧梧和银杏警惕地挡在姜霓身前。

      姜霓又哪会怕她,轻笑一声径直从她身旁走过。

      这声轻笑仿佛一把利刃尖锐地刮过四公主的耳膜,她忍不住上前一步,“你站住!”

      姜霓停下脚步,“四姐姐有何高见。”

      “若不是你,我怎会落到如此地步,我如今这般处境,你很高兴吧。”

      姜霓并未被激怒,“你自找的。”

      四公主声音尖锐起来,“为何从小到大,你都要与我作对,为何我喜欢的东西,你都要全部抢走。”

      姜霓早就放弃了同她讲理,毫不客气道,“好笑,你有什么值得我抢的吗,不过是你自己一腔情愿罢了。”

      四公主怒目而视,“你……”

      姜霓道:“你要在这和我动手吗,事已至此,你便罢了,若再惹怒父皇,想想你母妃在宫中的处境。”

      四公主扬起在半空的手终究还是落下,不甘道:“你别得意,你以为父皇是真心疼爱你吗,你在他心中,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宠物,我的今日便是你的来日。”

      “那你也太小瞧我了,不论怎样,我都不会成为你这样,我们从来就不是一种人。”话毕,姜霓抬脚便走。

      走了两步,姜霓又停了下来,“姜绫,你本可以有一个很好地将来,究竟为何走到今日这境地,最清楚的还是你自己,皇陵清静,你是该好好反省一下了。”说完不等四公主反应便转身离开,再也没有回头。

      四公主张了张嘴,却发现什么都说不出来,姜霓脸上没有一丝嘲讽,好像在说着寻常不过的话。

      姜霓明明知道她喜欢裴晏,却成了裴晏的师妹,父皇原来喜欢的是她,却越来越偏心姜霓,连太子大皇子也是偏向她,若没有姜霓,这些本该是属于她的,若没有姜霓,她又怎么会嫁给陈浩轩,一步步自暴自弃,走到这副乱七八糟的境地,她哪里错了,她难道不该恨姜霓吗……

      四公主跌跌撞撞地走在雪地里,茫然的眼眸渐渐染上一层水雾。

      *

      十五还没过,各地的消息便纷至沓来,河南府继诸鸿晖落马之后,可预见的是一片腥风血雨,但所牵连程度似乎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广。

      裴晏以雷厉风行之态连根拔起来好几个官僚集团,看样子连浑水摸鱼的小鱼小虾都不打算放过,东宫一派原先还乐得作壁上观,眼看火烧到自家,怎么也坐不住,匆匆忙忙地上奏弹劾裴晏僭越,所行之事与赈灾无关,要求元和帝召回裴晏,另派经验丰富的老臣去处理此事。

      齐王一党见状,难得和东宫想法一致,也上奏弹劾裴晏先斩后奏,枉顾律令,诸鸿晖所行之事铁证如山,无可驳斥,但其麾下党羽难免有缺乏铁证的,徐首辅抓住这一点,指使手下官员为一个小官员翻案,以此来弹劾裴晏行事冒进,矫枉过正以致多有冤案。

      一时之间,半个朝堂都在弹劾裴晏,连朝廷之外的姜霓都听闻到了只言片语,她心下担忧,私下寻孟涟打听了一下情况,孟涟也只是苦笑地摇了摇头,“水至清则无鱼,子越是个眼底容不得沙子的性子,终究还是太过年轻啊!”

      姜霓无言以对,这货是根本不在乎得罪大半个朝堂会有什么后果吧,还好意思说她呢,自个行事就考虑周到了么?

      姜霓心下腹诽,等他回来一定要和卫长捷好好嘲笑他一番。

      不知是不是孟涟在御前周旋的缘故,元和帝并未对此事做出太大表态,但他这种模棱两可的态度,更使朝堂底下暗流震荡激烈。

      还没等众臣琢磨出几分圣意,北疆就传来一个大消息——老汗王驾崩,继位的竟不是其正室所出的嫡子,而是最不受重视几年前被送来大梁的质子绍布,实在是出人意料。

      并且这位新继任的可汗还命人送上国书,请求觐见大梁的皇帝陛下,共商两国边境事宜,事关国柞,兹事体大,马虎不得,河南府一事暂时便被搁置到了一旁,但众臣都明白,此事远未结束,绝无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可能,不少人都嗅到了风雨欲来山满楼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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