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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做人难，做shou更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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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这些人的死，都与我有关？”
数百年来，上千个游荡着，嘶吼着，弥漫着无尽怨气的灵魂，都与我脱不了干系？
晚晴无力地叹息，原本如刚化形的狐狸般单纯又妖媚的黑眼睛，此刻已灰败枯萎，再无半点生机。空荡荡的挂在眼眶里，再没有往日的狡黠与神采。
想知道一个人是否被击垮，最重要的就是去盯着他的眼睛。
晚晴的反应令对方十分满意：“余下的这些，也将因你而亡。”一个冰冷而机械的声音响起，不曾带有任何感情。仿佛接下来的事情，已然在掌控之中。
晚晴当然知道话中的“这些”意味着什么，如果之前还算虚与委蛇，现在就是毫不掩饰的威胁了。
但没有任何一个人，就生该作为别人的傀儡。哪怕存在种族上的差异，文化上的分歧，以及能力上不可逾越的巨大差距。
“如果，我不认呢？”晚晴黑色的眸子逐渐有了焦点。
明明是因为你们的侵入，才打破了原有世界的平衡，为什么最后却还要我们来偿还？
苟不成，毋宁死。
大不了鱼死网破。
“你不能带给他们生机，就自私地替他们选择了死亡，你有没有问过，他们可愿意？”
冷若冰霜的声音不断在晚晴耳畔回响，放大，重复……仿佛有生命般想要顺着耳朵钻入晚晴的头颅，不断在晚晴的身体里攀附，撕咬，直至牢牢的扎入晚晴的心中。
“顺从我……你就能活下去。一切都将步入正轨，回到最初的样子。”
即便这声音带着彻骨的冷意，此时却充满着蛊惑，像是一位身着薄纱的妙龄女子，正隔着暖阁中的纱幔向你勾一勾手指。
活下去……是的，我要活下去，我必须活下去。
活着，才有希望。
有希望，终将改变这一切……
第一章
拾岚山上修了长长的石阶，晚晴站在山下向上望去，山尖仿佛已经置身于云雾之中。
未夜青岚入，先秋白露团，看来这人界最负盛名的修仙门派，也算得上是名不虚传。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晚晴站在山脚也有些犹豫。
要是在过去，晚晴来到人界可以说是放狼入羊圈，毕竟人族也曾写在灵族的食谱里多年。
但目前的问题是，狼一直吃羊，狼是没意见的，羊却不愿意了。漫长的岁月里，羊也穿上了盔甲，有了爪牙，可谓是大大的不妙。
现在再咬一口，虽然还是那么的嘎嘣脆，但是这个嘎嘣的不再是羊的骨头，却是崩了狼的牙。
之前灵界与人界并未划分出清晰的界限，人族和灵族松松散散的生活在一起，相互帮助，相互玩耍，相互捕杀……
好在双方都没有什么意见，也算是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人族抓到没有灵力的动物，从不手软，不是吃了就是圈养。有能耐的灵族也会将人族视为餐后点心，偶尔吃上几顿，换换口味。
总体来说两族之间也是你来我往，天经地义，强行不亏。
但不知从何时起，这一切都变了……
人族不再日出捕猎，日落睡觉，他们开始在沙地上涂画一些谁也看不懂的图案。
他们不再喜吃生食，将本可直接食用的草、果、蛋、肉、鱼，在火上翻来覆去的折腾。
他们将树木推倒，又重新立起来建成遮风挡雨的房屋，他们在身上围满了布料，束着毛发，开始说着文绉绉的话。
这些说起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圈里的鸡和塘中的鱼忽然变得神经兮兮，好像撞了邪，但只要没死且不耽误吃，想必你也不会在意。
但有一日，鸡毛飞上天，鱼也爬上岸，突然吆喝着——以后就是我吃你，休想再挨老子一下！你，懵不懵？
灵族现在就处于这个迷糊的状态，人族突然画地为界，单方面宣布与灵族一刀两断。
从此，人族与灵族数千年的表面和平就这么结束了，人族嘴里不断呐喊着要为已经嘎嘣脆了的父母宗亲报仇雪恨，他们一面高唱着爱与和平，一面专门发明了一些恶毒的诅咒和称谓，他们开始将灵族称为妖孽……
无风不起浪，混在人族中的灵族们终于将消息断断续续的传回了灵界——原来，人族中开始有人会使用灵力了。突如其来的力量，带给了人族膨胀和狂傲的资本，数百年来的两界平衡就这样被猝不及防的打破。
从前人族与灵族交好时，两族也曾通婚，灵族拐回过美貌的小姐，也带回过文质彬彬的秀才，夫妻恩爱，也算是一段佳话。
梁乐渝和叶时勉正正就是那人族的秀才与小姐，一娶一嫁，先后来了灵界。
人族与灵族结合，虽不受两界反对，但始终有违天道，不可孕育子女。
灵族三十岁成年后，或凶相毕露，瞧着就让人吃不下去饭，或端庄威严，生就一幅神圣而不可侵犯的模样，让人避之不及。
但幼时，往往都毛发浓密，圆滚可爱。
灵族自打降生起便可独立存活，灵界便从没有教养和抚育幼崽的习惯。
彼时，晚晴和阿花刚生下不久，毛茸茸的一团，只会在草地上滚来滚去。时勉和乐渝便一家抱了一个，就这么养了起来。
乐渝有空就给阿花梳毛，喂糕点，直养得阿花膘肥体壮，毛色顺滑，跑都跑不快。
晚晴则跟着时勉日复一日的认字，看话本，背酸诗，虽没养成半个秀才，倒是成就了晚晴的一幅好口才。
现如今，事过境迁，为了使自己的造反来得更有立场，人族便急急忙忙的用舌头混合唾液，毛笔蘸满浓墨，通过街头巷尾的口口相传和铺天盖地的戏剧话本去颠倒是非，混淆黑白。
这事他们极为擅长，做起来又格外卖力。一时间洛阳纸贵，灵族卖竹子又赚了一笔，只是不敢声张。
往昔的恩爱夫妻被编排成了“强买强卖”不说，还顺路在人间鼎力推广了一番灵族识别技巧，比如：
“过于貌美，必然有诈！”
“对爱专一，用心叵测。”
“关爱动物，其心可诛。”
“天真良善，定是伪装……”
诸如此类，不一枚举。
总而言之，大有将灵族一网打尽并彻底驱逐出境的意思。
不得已之下，灵族只得筹谋起来，一面急急的将族人召回，一面想选派人手前去人界进行卧底。
起初，灵族还有些愤愤不平：“这可不就是说我们灵族怕了他们。”
但是随着时间推移，十数年过去了，期待中的两族友好非但没有重现，两界冲突反而越演越烈。
灵族最终还是按捺不住，决定派两个卧底前往人界一探究竟，毕竟对人族多一些了解总是没错的。
就这样，口蜜腹剑，笑里藏刀，凭着嘴贱为祸灵界多年的晚晴便被推举而出，成为了第一批前往人界卧底的先行者。
被选中的晚晴原是匹小花马，年方十七，按照灵族百年寿命来说，那也是正当年。往好了说，他思维敏捷，反应迅速，脸皮还厚，又认得人族文字，卖起乖来毫无下限，估摸着在人界自保，应是问题不大。往不好了说，灵族也想得开，那就当给拾岚山添盘菜吧，也算是为两族关系持续恶化助助兴……
晚晴身上的毛发白而顺滑，在日光或月光下均能闪闪发亮，鬃毛和尾巴却是黑色的，跑动起来长而飘逸。如此貌美，若在人界当个坐骑，也能算是千金难求。
只不过马的四只脚被称为“蹄子”，只能用来奔跑，而晚晴的那四个，却可称之为“爪子”，除了走路还能做些别的，比如空手劈核桃……
一个会剥坚果皮的坐骑，那真是更妙了——得加钱！
除此之外，晚晴的头上还长了一个高贵的角，除了锋利，还可以吸引蝴蝶。若在百十年前，也能走“曲线救族”的路线，有机会修成个哄骗人族小姑娘感情的行家。但放到现在，也可说是毫无用处了。
灵界族人围着晚晴看来看去，目光越来越不善，瞧得晚晴心里直发毛。
但好在大敌当前，灵界终于按下了卖马换钱，建设故乡的想法，统一了口径：稳妥起见，还是化成人形再去。
匆匆被架往月见里，晚晴心内也有些郁卒。
人族出生伊始便会有明显的男女之别，而灵族则是在遇到正缘后，才会前往灵界圣地月见里向天地祝祷，在先祖的认同及祝福下确定性别，从此不可更改。
别的灵族来此都是成双成对，自己孤身一人不说，还前途渺渺。
“祈祷时要心诚，化得标致些。”
“你若是迷住了拾岚山的长老，也算大功一件。”
“纤纤弱弱，含羞带怯，人族最吃这套！”
周围族人纷纷劝道，只盼着晚晴化完形出来，能够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
“啊！怎么是个公的！”
“啧啧啧，这个小腰，好看倒是好看，男子有何用啊。”
“眼睛够大，身子也够白，腿也够细，可你怎么化了个男相啊！”
晚晴从月见里出来时，还未等开口，围观的族人已先炸了锅。
最高等的猎人都是以猎物的形态出现，你们懂什么？晚晴忍不住一声冷哼。
想归想，晚晴还是耐心的解释道：“人族尤其重视男女大防，若化个女子，别说靠近长老，怕是连拾岚山的大门都进不去。”
“再说，男的怎么就迷不住了？进一步，灵魂伴侣。退一步，兄弟情深。进可攻，退可守，不必女子方便多了。”
这一番言论说出来，周围顿时鸦雀无声。
还没化形的阿花也忍不住冲晚晴使了个眼色。阿花和晚晴长得相似，但又不完全一样，阿花身上的毛色更接近绛红色，四肢上却覆盖着黑白条纹，头上有两个小短角，比晚晴更像一只小花马。
晚晴这会儿看着阿花那一会弯下来，一会又折上去的尾巴，是真有些迷惑了，只得比了个口型：“你拿尾巴钓鱼呢？”
阿花忍不住破了功：“从今以后你就是我哥了，比亲哥还亲。”
这没头没尾的在说什么？晚晴懒得和他们一般见识，寻了乐渝姐姐提前备好的衣裳穿上，这就离开了灵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