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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暗流 ...

  •   王朝阳熟门熟路摸到那张有硌脚的桌案,点了灯。想了想,犹是不死心,坐下来劝他,“宗敬,你先别急,再让底下人去探探,兴许郡主只是一时兴起,随性而至,毕竟亲人骤然离世,也需要疏解...”

      话没说完却被梁绍打断了,“兴之所至,随性而为?她的为人如何,你当同我一样清楚,向来稳重,祖父病逝,她明知北面战事胶着,绝对没有闲情逸致在这时出外游玩!”

      前几日便有消息传来,俞幼薇行踪失了踪影,梁绍也曾派人去查,可却连潘行至等暗卫的沿途痕迹都被抹干净了。

      王朝阳也知道事情只怕不妙,但又怕梁绍过分担忧。。

      “我也没想让你当个薄情寡性的负心人,可这不,仗才刚打完嘛!你这就归京,连半日也未休息..”

      “屁话!”梁绍将白面馍馍最后一口噎进了嗓子眼,咳了一声,招招手,“你瞎?”

      王朝阳赶紧倒了杯茶给他,说是茶,都是一些经年的茶沫子,梁绍不喜欢喝白水,可又舍不得买新茶。即便是茶沫子,这会儿也是凉的。

      王朝阳皱了皱眉,开嗓子朝外面吼叫:“王伯!王伯!”

      梁绍等不及,站起来一把夺过水壶,朝着嘴里灌,咽下去后,回他:“嚷嚷什么?这府里上上下下都得让王伯操心,就这么几个人,他哪顾得过来!”说完,又将他手里剩下的一盏残茶悉数倒进了口中,砸吧了两下,这才重新坐好,从个旧的看不清花型的屏风后,抻出一个活动的小桌案,露出上面小小的沙盘。

      他将手指埋在沙里,“若我再等,只怕寿安危险更甚。这一仗打的虽然艰难,但到底赢了,胡东部大族长这几日让位,让咱们的人留在赤霞城,务必确保小禅顺利登位。”他修长干燥的食指顺着沙盘轻轻推着向下,“韩暨二十万大军如今驻扎在这,我先去寿安失踪的小镇查探,你顺着这条路,绕过官道,一路奔袭南下,快速与裴茗朔汇合,再与存谦和郑老将军商讨,务必以最快速度解决韩家军。”

      屋里只点了一盏油灯,王朝阳眼神这几年不太好,只觉梁绍眼中寒气弥漫,他负手俯身疑惑说:“可是有哪里不对”

      正说着话,王伯颤颤巍巍推门而入,后面跟着个老兵,老兵一条腿有疾,但丝毫不影响他走路的速度,手里提着个双层的食盒。

      王伯:“今儿个前街的曹掌柜送过来几条鱼,瞧着挺新鲜的,老奴炖了两条,剩下的腌渍起来做了盐鱼,等天气再冷些好给大帅下酒菜,二位尝尝看,老奴也好久没侍弄过肉糜了。”

      梁绍还没搭话,王朝阳推开沙盘,跟个蚱蜢似的一跃,三步就跳到了跟前,打开盖子闻了闻,“好东西啊!王伯这手艺,唔,香!”

      梁绍:“....”

      “你上辈子是饿死的小鬼投的胎吗?”梁绍冷着脸,招手让老兵将食盒放到小几上,跽坐下来,“王伯,有酒吗?”

      西北气候寒冷,家家户户未必有肉,但一定会倾尽家财屯一壶酒。没有地龙的冬天,难捱的很,最冷的时候若是没有口酒暖身,能冻得骨头嘎嘣嘎嘣的响。

      王伯知道他是想借酒浇愁,从怀中取出一小壶‘烈焰催’,“就知道大帅会问,正好家里还有一缸,老仆温了一小壶,大帅,王副将,您二人用饭,老仆们就下去了。”

      梁绍刚点了点头,忽然问道:“母亲那里?”

      王伯叹口气,摇摇头,自俞幼薇失去消息以来,梁母已经一连几日茶饭不思。

      梁绍:“知道了,你让母亲勿担忧过甚,寿安现下无事。”

      王伯“唔”了一声以作回应,然后转身离开。

      王朝阳撕了块白面馍馍,就着鲜香开胃的煎鱼肉,“你怎确信郡主目下无事?”

      梁绍挑了挑眉,“你还记得咱们的人查到的柏锦轩的踪影吗?”

      王朝阳想起前两日柏锦轩欲乔装入勅摩,却被梁绍的人混在胡东部族人中直接刺了一刀,以他的身子骨如今能不能活,尚不可知。

      王朝阳将木箸一搁,只听梁绍接着道:“我这些日子一直在想,柏锦轩就算聪明如斯,可若是想将京都这潭水搅浑,没个十年八年的功夫成不了事,那会他才多大”

      王朝阳舌头打了结,刚想起点什么,突然眉间一冷,“难道是”

      梁绍匆匆吃了几口,又大口灌了几口烈酒,抬眼道:“柏锦轩身上的金牌子,上面有个碧字,照理来说能调动全部碧血戈的人马。只一个绿眸,证词单薄,他留在大周我们也奈何不了他,当不至于铤而走险,在打仗的这个节骨眼回归敕摩,这等同切除了自己在大周全部的后路。他背后或许并没有这样大的支撑,或者说有,但背后之人放弃了他。”梁绍沉吟道,“而我这几日想着,我们之前一直猜测的京都的高位之人,无非是首辅和几位尚书大人,可或许并非如此,此人并不具有过高的职位,相反他或许在平时很不起眼,只要能随时窥探帝心,并对京都局势因势利导便可做到这一切。此人有资历,有一定的兵权,但兵权不会太大,同俞氏,柏氏,韩氏,姜氏关系都不错,能暗中控制宫禁和京都城内的妓馆,且能在上次长公主逼宫事件中全身而退。”

      王朝阳越听越心惊,低着头,看不清神色。

      --手能伸到这么多的派系中,自然也能伸到边庸。鉴于此人同各方关系,只怕寿安郡主不是被秘密送到了京都用来威胁太皇太后,就是被送到了芙蓉城。

      那里正是战事最胶着的地方,俞元术又是领军之人。

      王朝阳忽然抬头凝视着他,一字一句道:“还能瞒着朝廷与勅摩暗通款曲,且在两面运作安插自己的人,说一句双面间谍也不为过,此人心思缜密,比你我都要大几岁甚至十几岁,综上看来,当是曹谦嫌疑最大。”

      梁绍目视他,“此人我本来看不清,可自我知道柏锦轩想逃入勅摩时便明白过来。若碧血戈的鸽子都尊柏锦轩号令,何至于这般轻易就被寿安逼得现了形?”

      王朝阳不说话了,想了想,“那太皇太后知不知道?”

      梁绍瞟了他一眼,突然“哎”了一声,王朝阳眼皮一跳,正想追问,就听梁绍幽幽开口道:“爷虽倜傥风流,却也只入了那么一两回都,见了姜太后一两面,哪里能看清这么多。”

      王朝阳:“....”

      这话题没法再继续了,王朝阳明智地想。

      梁绍到了小镇,找上了镇上亭长。

      这亭长姓汪,名少康,本是名员外郎,因家中有人做生意需要朝廷政令行方便,镇上百姓又不多,所以他便兼了这份差。

      身边还跟着个小吏。

      双方略作寒暄,梁绍便切入了正题。

      汪少康听完心里五味杂陈,心说自己真是比窦娥还冤,若他一早知道镇上来了郡主这等人物,自然要亲自接待,也就不会发生这种事。

      一年一季的祭祀节,年年办,请的都是熟悉的戏班子,谁知道今年那老班主闹肚子,让一新人顶上这么一回就出了事。

      梁绍眸色深沉道:“汪大人莫急,记得什么便说什么就是了。”

      汪少康唯恐实话实说,自己这个亭长位置会不保,可不说,又恐事情闹大,自己丢了脑袋,只能挑挑捡捡,言尽不实地推说自己不知道。

      梁绍脸色阴沉下来。

      汪少康嘴巴发苦,心发酸。

      梁绍招手道:“不知贵地最近是否有人借路”

      有是有,只是...

      汪少康和小主事对视一眼,各自咽了口津液。

      拿了人家真金白银再反悔还真是挺孙子。

      梁绍瞥二人一眼,明白过来,“看来二位还不知道事情严重性,本侯的夫人,太皇太后的亲外孙女丢了,若有差池,尔等凌迟之刑。”

      汪少康和小主事膝盖一软,噗通一声。

      梁绍让汪少康带路,来到那家客栈前,门口血迹斑斑,当有一场恶战,他的脸色沉得吓人,顺着痕迹一路找上了一条通往郊外的小路,又顺着小路沿途留下的打斗踪迹,找到了一间山洞。

      梁绍眼角飞快跳了两下,环顾四周,突然眼前闪过一点朦胧的影子,他不敢做他想飞快提着断虹刃朝内走去。

      约摸几百步,止了步。

      汪少康一直在他左右掌着微弱的灯火,一面跟紧他,一面道:“侯爷,今年益州闹疫患,您也知道,朝廷征粮占了我镇一半的存量,往年不过三成而已,我等镇民总要生存,是以...”

      是以他便对过路的那几十名外地人行了方便,未跟对方要路引。

      梁绍冷笑,可心里却害怕到了极点,却在这时闻到一股难以忍受的呛鼻焦味,紧接着朝内几步见到了几具焦尸。

      梁绍忍着心头战栗细细查探一番,正是他手下几名暗卫。

      、、

      一处宁静雅致的小院,小巧曲觞,通幽秀美,绿瓦翠郁马头墙,格窗花圃小径山,应有尽有。

      这日,天边日头西斜,橙色光芒铺满小院,远远看着,像铺了一层金稻。

      沿着墙根里往内,走进来一个女人,梳着光洁的发髻,一身宽大灰衣,腕子处各挂了一只翠绿的翡翠玉镯。

      女人进了小院深处,走到一间房间前,推开房门,便看到一个着天青色袄子,月白色八幅湘裙,肌肤胜雪,眉睫如翠羽的美貌女子躺在拔步床上。

      女人走近,叹了口气开口道:“郡主,这又是何必”顿了顿,又道:“韩侯对你情深不渝,这般施为,也正为了您的清誉着想,您在此再委屈些日子,待他打下来这江山,荣华富贵,锦衣美食,您要什么有什么。”

      俞幼薇背对她躺着,闻听此,下意识呼吸一窒。

      这点轻微的情绪波动却没能逃开绿漪的一双妙目,只见其款款上前,坐在床头继续劝说:“你也别觉得委屈,自古至今,女人若想活得舒心顺意,免不了需要依附于男人,既如此,为何不选择攀登上权力顶峰最强的一个”

      俞幼薇转过身来,蹙眉说:“绿漪姑娘这些日子苦口婆心在这劝我,可曾想过宗敬”

      绿漪一怔,眼中露出慌乱,挣扎道:“你二人没有缘分罢了!”

      俞幼薇听出她话中的酸意,“姑娘对宗敬情深一片,不知为何要做出这种事若待来日,消息传回边庸,姑娘只怕再难让心上人谅解。”

      “我不是....”绿漪神情陡然大变。她一直自觉将情绪隐藏的很好,旁人该不会发现才是。

      “你不必否认!”俞幼薇眼中闪过连自己也未察觉到的妒意:“姑娘在我面前处处以侯爷为重,同为女子,我若到这时还猜不出来,只怕根本就是个傻的。”又道:“只是我有一猜想,不知真假,可否请姑娘指点。”

      绿漪强装镇定,“请说!”

      “韩暨谋反,你虽代他将我绑到此处,可并不是他的人,不然不可能在边庸苦守多年而毫无行动,但你做这些事,总是有利可图,为的谁刘章还是柏锦轩还是京都某个高位之人”

      绿漪眼中露出诧异,想了想,只道:“我的主子素有宏愿,便是能让勅摩和大周永止干戈。”

      俞幼薇叹口气,笃定道:“看来,你也是碧血戈的一员。既如此,那便派人给韩侯爷去个信,就说我想见见他。”

      绿漪坐起来,“好,郡主想通便好,韩侯听到定然开心,我这就派人去送信。”临出门去,又转身道:“郡主是没瞧见过,那些关在妓馆和男馆中的少男和少女有多惨,即便他们流的是勅摩的血,又何至于受到这般磋磨”

      俞幼薇垂着头,看不清神色,只音色浅浅,透着坚韧,“不是只有勅摩的孩子受苦,大周也有,所有才需要我们从中周旋解救,可扶保刘章登基,搅乱天下并非是唯一的办法。”

      绿漪不语,转身朝外走,“郡主说得对!可惜我是只鸽子,只能听主子命令行事,并无其他选择。”

      希望京都那一位真的能成功,解除勅摩和大周的数十年死结。这也是绿漪多年夙愿。

      “韩侯很快便到,郡主先梳洗吧!”绿漪至此,自己能做的已全部做完,再无理由停留,决定今夜便纵马北去。

      俞幼薇目送她离开,脸色骤然冷了下来,对随后进来的两个丫头道:“沐浴我自己来就是了,房里的胭脂不是我惯用的那种,你们出去瞧瞧,看是否有一家叫做女容的胭脂铺,帮我去买几款回来,另外问问那女容的掌柜,我想依照自己心意调色,可有手艺好的女师傅推荐,最好是京都严师父那种。若有就把咱们这的地址留下。”

      这个是俞幼薇和严淑君之前商量过的暗号,为的便是在商路上,能互通消息。

      两个小丫头看着不过十五六岁,对视一眼,忙应了去办。

      俞幼薇自去了净室梳洗,出来时换了九江夫人早备好的鹅黄色翠羽春衫,又用干帕子将头发绞得半干,搬了张小凳坐到小院里晒头发。

      金乌光芒璀璨,照耀在她如鸦羽似的青丝上,粼粼发光,她细细盘算着——潘行至带的几个暗卫被打散了,依照韩暨的手段,只怕凶多吉少。长月和晚莹当时被打晕丢下了马车,即便活着,寻到自己的可能性也不大。

      方才将消息传回京都,短时内只怕也难以见到成效,为今之计,只能自救。

      既然要自救,便要取得韩暨信任,让他撤去留在自己身边的暗卫,也好能寻到机会暗中逃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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