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宴》夏诺多吉

17、番外

　　又是雨季，又逢黄昏。医生办公室里开了灯，霍铮起身走到窗外，看远处模糊的建筑群，整个城市亮起了越来越多的霓虹灯。

　　“其实再动一次手术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他的主治医师仍竭尽全力想提供更优的治疗方案。

　　他打断，笑一下：“怕了。”

　　去年这个时候他经历一场难度系数9.9的救命手术，术后在ICU躺了十多天，醒来浑浑噩噩，不知今夕是何年，还以为自己已经下了地狱。

　　成城告诉他，他的世界里不存在天堂和地狱，只有精致昂贵的美丽墓园和荒凉凄惨的乱葬岗，问他打算为自己选择哪一种埋法。

　　于是他把这个决定权交给成城，两人在三个月后订了婚。

　　“多好呀，从此之后我再也不会被老爷子催婚，等你死后，我还能落得一个克夫的罪名，这辈子都没人敢在我面前提结婚两个字了。”成城说这句话时，细长的手指飞快地编辑微信，她正要给钟锐宁上课。

　　这是她答应霍铮的联姻条件，她将取代霍铮来扮演扶持钟锐宁的角色。

　　“为什么是她？”当初得知两人要订婚，钟锐宁下意识问出这个问题，随后自己却又叹气，“也好。”

　　不是也好，而是最合适。且不谈成城在霍铮走到绝境里时给予的帮助，霍铮拼了命翻的盘，总需要一个人来主持大局。

　　钟锐宁尚且没有这样的能力，成城有了新身份，扶持他顺理成章。

　　钟锐宁说霍铮的病是酒桌上喝出来的，再加上长期失眠和不规律的饮食习惯导致。霍铮从小到大都是父母的骄傲，弟弟的保护伞，当父亲因为一项拓新技术被人陷害，母亲郁郁而终后，他彻底成为在雨中奔跑的人。

　　金钱和权势可以替父亲翻案，更可以帮助他完成父亲的遗愿。

　　车子从医院停车场驶入熙攘的车河，霍铮趁红灯的时候看了眼郑铎发来的消息，再抬眼看车外的雨雾，想起他们在墓园的久别重逢。

　　齐昭是他的一面镜子，那些年，从她暗藏的心事里，他不断追忆着站在阳光下面的少年霍铮。

　　急不可耐地想要拥有她，如同想要找回跟自己失联的信号。

　　没有料想到的是，经年之后，她长成锐气十足的大姑娘，美丽的外表下掩藏着一颗坚定的不容欺骗的心。

　　她潇洒利落地走出前段感情的阴霾，投入他的世界，却得到颠覆性的伤害，这一次，她更加果决，离开的姿态像极了一个立下死誓不回头的勇士。

　　她一定不是替代品，是他把事情弄糟了。

　　那一晚的酒局更像是一个精心策划的骗局，引他入套。那帮等着看笑话的人不断揭开他的伤疤，例如他父亲的冤案和那个摒弃他的初恋女友。

　　那一晚也是征兆，他们猖狂的挑衅是前奏，接下来，他一直头疼的资质审核断了线索，紧接着技术得到质疑，生产链被掐断。

　　最后一次和齐昭见面，是他最狼狈的时刻，变卖家产是他父亲倒下时都不曾走到的地步。

　　不过这一切，对这个女孩来说都不是借口，她不会像他的初恋女友那样在意他所拥有的外在，她在乎的只是他的一颗真心。

　　毕竟他对她来说，是漫长岁月里一个绕不开的念想，占据了她几乎整个青春期，左右着她的爱情观，意义非凡。

　　……

　　连续两周状态都很差，霍铮只每天早晚窥探着齐昭上下班的行踪，始终不敢跟她碰面。他吃下剂量更多的药，想掩盖病态，有几次已经走到她的房间门口，却胆怯地没有按下门铃。

　　选择在她父亲的寿宴上与她重逢，似乎能显得体面一点。她盯着看的那副画正是他赠予她的小后妈的，她很快就看出了门道。

　　很轻描淡写地打了个招呼，转过身他就开始遗憾没再多说几句。她彻底蜕变了，跟他期待的模样不谋而合，他反倒失了信心。

　　当天晚上，再也按耐不住想跟她谈一谈，招数依然拙劣，但这种拙劣能掩盖自己的疲态。

　　真正放松下来是手掌触碰到她肩膀的那一刻，有一种不真实的虚幻感，是碰到了画中人的小心翼翼和唏嘘。

　　这些年，她是只存在于照片上的人。她匆忙赶去上课的身影，她面试时自信的状态，她举着热狗在某间花店前发呆……

　　“你爱过我吗？”

　　这是他想要听到的问题，最起码，说明她还对这段感情对他这个人耿耿于怀。

　　恨也不不在乎要好。她的冷嘲热讽和软刀子都不重要。

　　曾经他不敢回应那句“你爱我吗”，是答案说出来也显得言行不一，当下他诚诚恳恳说一句“爱过”，像极了一个不圆满但真实的句号。

　　再见面是成城一手撮合的。会议室里，她的专业和冷静表现地恰到到处，哪怕是面对成城这样犀利的老油条，她也有条不紊。

　　和钟锐宁一起吃饭看似是他的提议，实则是钟锐宁所希望的。他没多说，陪着她去挑玩具的那一个小时像是偷来的，买完玩具，去餐厅的路上，他特地创造了三次等红灯的机会。

　　后来就是告别。他嘴上还在问她什么时候走，说要送一送她，身体却已经在提醒他，很可能他第二天就要入院了。

　　一个久违的却带着悲伤色彩的拥抱，是最后的离别。

　　22岁的霍铮，最好的霍铮，永远地停在了这个女孩的暗恋里。

　　成城跟弟弟关系不好，并不乐意去参加他的非主流婚礼，但看在他的份上还是去了。回来后告诉他，她有了男朋友，是个很有趣的ABC。他听闻后感到欣慰。

　　如果一年前他接受了第二次手术……如果时间倒回六年前……

　　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哪有这么多如果，锐宁，善待你的妻子，替我好好过这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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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不喜男主就不要看啦。
下一个故事基调会轻松一些，一次新的尝试，用来回馈你们对我任性写作的包容，《风和日丽》（专栏里），4.1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