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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   时倦和林怡一路来到了南郊公园。

      十二月正是腊梅开得最热烈的时候,长风一吹,枝头便有数不清的金色花瓣漫天飞扬,一片片薄如蝉翼又晶莹剔透。

      “你找我想说什么?”时倦问。

      林怡望着他,轻声道:“我要出国了。”

      时倦点点头:“嗯。”

      林怡攥了攥裙角,杏眸一眨不眨地看着面前的人:“等离开后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回来,所以有些话想和你说。”
      她别开眼,颊边却飞上赧然的绯红:“你以后要是成家,能不能考虑一下我?”

      时倦听着这么个问题,看了她两眼:“不能。”

      女孩愣了一愣,猛地转过头。
      她那一刻的表情太过复杂,说不清是失落难堪居多,还是单纯的惊讶更甚:“为什么?你不是一直喜欢……”

      时倦:“没有。”

      林怡一顿。

      时倦平静地道:“曾经没有,现在也没有。”

      **

      时倦和林怡姐妹的纠葛,真要说起来其实不算复杂。

      故事的前半段属于慢热的日常生活剧本。

      两家人曾经是邻居,大人空闲时一起谈天说地,三个小孩自然而然就被扔到一起,任其自由打发无聊的时间。

      几人年纪相差不大,双胞胎的出生只比时倦晚了不到半年。
      平日里爱学习的姐姐林怡早早入了学,跟时倦当了六年的同班同学;而林妍约摸是把天赋都点到了艺术上,唱歌跳舞一看就会,反倒是学习永远跟不上,便在家多待了一年,比两人晚一届。

      故事的转折始于上初中那年。

      时倦父母因车祸双双逝世,法院将他判给了舅舅舅妈一家抚养,而他便随着搬到了新房子,离开了原本的小区。

      虽然家庭住址不在一块儿,但好在还有学校这么个交集点。

      时倦那时因为没有经济来源,平日里只能以最寒碜和廉价的食物解决每日的营养摄入。

      后来同届的林怡发现了他的窘境,也没说破,只是每天吃饭时总会主动叫上他,以自己胃口小为由将自己的份推给他。

      可一个人的分量哪里够得了两个正处于发育阶段的孩子,而时倦本身的性格又偏沉闷,有什么困难都习惯憋在心里,否则也不会任由自己舅舅舅妈一家整天张牙舞爪。

      他没有接受他人帮助的习惯,总是习惯把自己和他人分得很清楚,划出非黑即白的交界线。对于林怡的帮助也是接受的少,大多时候都予以拒绝。
      后来想想,他的身体底子基本就是在那段时间里亏空的。

      **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初三那年的盛夏。

      那天的事情究竟是如何发生的,现在其实已经说不清了。

      很久以后,林怡想起那一天,能看见的所有的颜色,都是天边鲜艳得近乎泣血的火烧云,以及衣着邋遢的男人桎梏着她的身体时,眼里溢满的诡谲和□□欲望的光芒。

      还有那晚恰好经过那条小巷的时倦看见后,提着生锈的水管手起而寒芒落时,将她拉出泥沼时,晚风掀起的白色衣角。

      大概每个女孩子遇到这种事第一反应都是逃避和隐瞒。

      林怡不敢告诉父母,求着时倦替她保守秘密,每天仍旧按时上学放学,将所有的委屈和泪水都掩盖在厚重的书本下。

      那时已经临近中考,校园里暗潮涌动。除了因为竞争导致锋芒,还有刚刚性意识萌动的少男少女们荷尔蒙的碰撞。

      在一个普通的午后,林怡被人在操场上众目睽睽之下告白了。

      中间的过程没什么新意,林怡拒绝过后,男生约摸是觉得被落了面子,不顾男女距离就要去抱她。

      异性的触碰像是某种禁忌的钥匙,瞬间便将她拉回了那个噩梦般的傍晚。
      林怡应激之下,大脑早已忘了思考,等回过神,巴掌便已经落在的男生的脸上,“啪”地甩出清脆的回响。

      拒绝不是原罪。
      在大庭广众之下拒绝也不是原罪。
      可在大庭广众之下拒绝了别人,甚至给出了那羞辱般的巴掌,那就是她的原罪。

      没人会想是男生逾矩有错在先,人们只看到女孩那时癫狂一般的浑身颤抖。

      而男生也走上因爱生恨的路子,在学校里大肆宣扬林怡的那一把眼高于顶的贱骨头。

      打那以后,林怡在学校里名声一落千丈,被唾骂,被孤立,被谈话被叫家长被处过失分。

      半个月后,林怡被医生确诊患上抑郁症,甚至那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整夜整夜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拒绝与外界交流,连正常进食都难。

      再然后,林怡的父母带着林妍,找上了时倦。

      “小倦,阿姨求求你了,就看在你们曾经是朋友的份上,你们曾经玩得那么好,现在她变成这样,难道你就忍心看着她一直这么折腾自己吗?你去劝劝她吧,啊?”

      “时小子,你知道的,小怡她从小就最听你的话,她现在都这样了,你要是还有心,就帮帮她,拉她一把,又不会掉块肉,能怎么样?”

      “时倦哥哥……姐姐她喜欢你,你知道吗?”

      林怡不是妹妹那样活泼的性格,反倒更偏内敛,是你和她说三句都未必能得到一句回答的那种回避型人格。

      可她从小就喜欢黏着时倦,她会认真回答他每一个问题,会悄悄关注他所有的喜好;她拿着书在他身边坐着就能一动不动耗完一个下午,他走到哪她就跟到哪。

      从孩提时到十四岁少女的豆蔻年华。
      她喜欢时倦,所有人都知道。

      因为她喜欢他,所以他必须在她遇到困难时帮她;因为她喜欢他,所以他必须好好呵护这份感情;因为她喜欢他,所以无论她变成什么样,他都不能放着她不管。

      否则就是无情无义,否则就是冷血无情,否则就是将他人真心弃之如敝履的人渣。

      唯独没人想过,她喜欢他,和他有什么关系。

      最后的最后,时倦还是敲开了那扇暗沉封闭的大门,将林怡从绝望的深渊里拉了出来。

      那段时间里,时倦多次随着林妍一起往返于学校和林家,最终也不知道被谁看见了,再一次在学校掀起波澜,他和林怡之间的传闻也由此开始。

      可作为当事人的时倦却从未回应。
      倒不是默认了,只是单纯的不在意。

      林怡情况好转后,林家父母最终听从医生建议,带着两姐妹转了学。

      离开那天,林怡站在蔚蓝的天空下,忽然朝着身边的少年问出了那句曾在心底徘徊了无数次的问题:“阿倦,你为什么愿意救我?”

      “你父母来找我。”

      “如果我父母没有去找你呢?”

      “你妹妹也来找过我。”

      “如果也没有我妹妹呢?”

      时倦听着这个话题走向:“你究竟想问什么?”

      林怡咬紧了唇。

      她不是故意找事,她只是想知道,他究竟有没有那么一点点,是因为在意她。
      无关别人,只因为遇到这些事的人是他,所以他这么选择了。

      “我欠了你的饭,”终于,时倦看着女孩,嗓音没什么波澜,“总得还的。”

      他不是因为谁谁谁来做了说客才心软,也不是因为年少时那所谓的情义出手相助。

      只是因为林怡曾经帮过他,所以他来还人情。
      两相抵消,他便不欠她什么了。
      就这么简单。

      ——界限距离划分得明明白白。
      理智得近乎无情。

      无论是曾经的碎片化身,还是现在融合了神魂,时倦本质上都是时倦,是那个高高在上俯瞰众生的神,那天生的薄凉永远不会改变。

      **

      “所以,我不喜欢你。”时倦说。

      林怡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少年,半晌方才开口:“所以,你从来没有喜欢过……那,你有过喜欢的人吗?”

      时倦听着这么个问题:“这是你想问的,还是替别人问的?”

      林怡倏地浑身一僵。

      时倦却道:“没有。”

      两人停在公园门口,街道来来往往的车辆呼啸而过。

      时倦随手解开脖颈处的扣子,迎面的风将他那过耳的长发吹得扬起,发丝下的耳钉被阳光折射出晃眼的光:“现在你见过我了,该还你的我还了。”

      林怡抓着衣摆,茫然了片刻,方才呐呐道:“一定要分得这么清楚吗?”

      时倦:“我和你是两个人。”

      是完全不同的,独立的,没有任何血缘一类不可斩断的联系的人格。
      如今两不相欠,她之于他,和在路边随便走过的一个路人没有任何分别,顶多只是恰好知道了名字。

      林怡苦笑了一下:“我知道了。”
      她说:“谢谢。”

      以后,大概也不会再见了。

      **

      时倦在街口与女孩分别,独自往来的路上走。

      经过一条巷口,时倦脚下一转,直接进了小巷。

      片刻,巷子外出现一个人。

      那人看着空荡荡的巷口发了几秒的呆,而后想到什么,蓦然朝小道上跑去。

      ……然后就被人拎了回来。

      时倦抓着面前那人的手腕,懒散地抬起眼:“江学霸。”

      “……”

      “跟了我这么久,好玩吗?”

      “……”

      时倦松开手。

      江烬回站在原地,低着头,一脸“我错了但我就是不改”的心虚模样。

      时倦:“为什么跟着?”

      江烬回沉默了很久,底气不足地回了句:“想跟就跟了。”

      还挺有理。

      时倦歪头盯着他看了很久,忽然出声道:“江烬回。”

      他平日里唤起他时,大多时候都是在“江同学”,“江学霸”之间反复横跳;仔细想想,这似乎还是他穿过来后第一次完完整整地念他的名字。
      他的声线一直偏冷,语气也没什么起伏,可不知是不是他的给人的印象原因,这样规规矩矩地念着谁,总是会给人一种他念着的人于他而言非常重要的错觉。

      江烬回只觉得自己的耳朵里落下一阵细密的电流,从大脑一直蔓延到骨骼,几乎是瞬间,就让他手心出了一手的汗。

      时倦问道:“你喜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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