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吒）在劫难逃GL》楼非白

21、破碎

　　春去秋来，又是一年的光景。

　　哪吒神殿旁有一片桃林，先下时节正好，桃花已开了不少，想起哪吒喜欢桃花，杨婵便摘了一些放在她的石像旁，似乎这样，连那冰冷的石像也变得温暖起来了。

　　可少女却并不知道，女孩儿喜欢桃花，也只是因着，她喜欢而已——

　　今日的许愿有些难办，杨婵足足到了夜里才回神殿，闪烁的烛火映着她眼中散不去的疲惫，可她却并不在意。

　　放下手中的混天绫，杨婵上前去将已枯萎的桃花换下，心中想着明日要做的事，有些走神。

　　恍惚间，寂静的神殿内，似乎有一声呼唤在回荡。

　　杨婵一怔，手中拿着的桃花就这么徒然僵在了原地，可环顾四望，依旧是满目寂静，心中失望，她嘴角扬起一抹失落的苦笑。

　　不经意抬头，却在视线对上那泛着红光的石像时蓦然愣住了。

　　“哪、哪吒——”

　　她身子一抖，在伸出手去触摸，那往日冰冷的石像竟是在此时带上了点点温度。

　　“是我，婵姐姐，是哪吒……”

　　隐约的声线带着记忆中熟悉的稚嫩嗓音，让杨婵不知所觉间已是泪流满面。

　　这一天，她已盼的太久了。

　　“哪吒，你还好吗？你感觉怎么样？别怕，婵姐姐在呢？你要听话，在忍忍，只要在受几年人间香火，你很快就可以出来了知道吗？！！”

　　“嗯！婵姐姐在，哪吒不怕——”

　　稚嫩的娃娃音乖乖的；“婵姐姐不哭，哪吒听话——”

　　“好，婵姐姐不哭，不哭……”

　　杨婵抹去眼角的泪，轻轻抚摸着那泛起红光的石像；“哪吒，是婵姐姐对不起你，若不是我，你也不会落得这样。”

　　“没有，没有，不管婵姐姐你的事。”

　　哪吒说着；“婵姐姐你也不要自责，没有谁在逼我，那是我自己的选择，我只是太累了而已，其实我和李靖之间，他讨厌我，我讨厌他，与其之后还要长久的仇视彼此，倒不如索性做一个了结——”

　　“其实这样也好，从此斩断因果，两不相欠……”

　　两不相欠吗？

　　杨婵抿紧唇角，暗自叹息，女孩儿是有多大的怨恨，才可以说出这样的话来。

　　“说起来是哪吒又失言了，婵姐姐，对不起，还有，谢谢你——”

　　谢谢你拼尽全力的救我——

　　谢谢你，愿意救我——

　　…………

　　因着哪吒能够显形，而且随着因果功德之力的增加，女孩儿显形的时间也越来越长，甚至半年后已经能离开石像的束缚，显出元神了，近三年的努力终于有了最大的成果，杨婵自是高兴万分的。

　　闲暇之余，她除了修炼之外，便是继续教哪吒念书，偶尔应女孩儿的要求，弹琴给她听，学的好了，便承诺她复活以后给她做点心吃。

　　哪吒偏爱桃花酥，杨婵问她为什么，女孩儿说那是婵姐姐的味道，每次她这么说，少女总是在一贯的浅笑。

　　她一笑，哪吒便也跟着傻笑。

　　平静的日子缓缓流逝——

　　今年冬季的雪下得格外大，雪花飘飘洒洒的落下，将地面和视线所及的一切都染上了白，放眼望去，似乎连天地都是如此。

　　几近年关，哪吒神殿的香火比之以往都要鼎盛的多，这是好事，但哪吒不开心，因为这便意味着杨婵将会更加的忙碌，看着她眼底的青色，女孩儿心疼。

　　可杨婵总是在笑，说自己没关系，然后下山去还愿，每当这时候，哪吒都会显出元神，在等着她回来。

　　女孩儿不喜欢这种感受——

　　一点也不——

　　冬季的夜总是会显得很漫长，女孩儿不知道那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反正，她很讨厌就是了。

　　神殿里的烛火烧的劈啪作响，在寂静下竟是格外明显，哪吒百般无聊的在背杨婵教她的道德经，满口的之乎者也真是让人烦不胜烦。

　　忽然……

　　偏安一偶的冬夜门外，杂乱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在神殿外勒马而停，哪吒心下一惊，连忙遵着杨婵走时的嘱托，隐去元神真身。

　　门外有声音隐隐传来。

　　“将军，便是这里了。”

　　“嗯——”

　　“……”

　　后面还说了什么哪吒隐隐并未听清，她隐于石像中，却只觉得那后面的低沉声音格外的熟悉，可怎么都想不起。

　　很快，便不用她在想了，因着进来的男子，女孩儿蓦然眉心皱起。

　　怎么，是他——

　　…………

　　李靖本是回家祭祖，回程时去看了看久未碰面的师弟，所以这才路过华山，在豫城镇中的客栈吃饭时偶然听见了别桌客人在讨论这山上的哪吒神殿，有求必应，灵验得很。

　　他当时便想起了那个死于两年多前的妖孽女儿，眉心皱起，思来想去又不知是何意，何人所为，莫不是在害人吧？

　　想到这个可能，李靖脸色一变，越来又难看，竟是连饭也吃不下了。

　　找店小二过来问清了去哪吒神殿的路，便带了几名护卫怒气冲冲的去了。

　　迎着越发大的风雪很快消失在小小的豫城镇中，不出一个时辰，便已是来到了华山山脚下，离得老远便看见了那灯火璀璨的殿宇，不由得加快了速度。

　　“将军，便是这里了。”副官道。

　　“嗯——”

　　李靖面无表情的点头，下马便提着剑行了过去，来到殿宇前，推开门，里面空无一人，寂静无声，只有烛火燃烧的噼啪声接连不绝。

　　抬眼望去，偌大的神殿内，正中央那小半人高的石像栩栩如生，颇具威严，熟悉的脸让李靖嗤笑了一声；“妖孽，死后竟然还敢在这里祸害百姓，不知悔改，死有余辜——”

　　“别叫我妖孽……”

　　哪吒也是冲动，火大的忍不住显出了元神来。

　　“李靖，我早已与你恩断义绝，你到这里来做什么，速速离开，我这里不欢迎你。”

　　年幼的稚嫩嗓音因着只有元神的缘故，带着一丝飘忽，传入李靖的耳中，是越发尖锐的声线。

　　新仇旧恨下，是李靖越发愤怒的脸，蓦然一脚踢翻了面前的香案，又一掌打翻了杨婵放在石像前的桃花枝，看着那枝条掉落在地，接着被踩烂，哪吒暴怒了。

　　可她现在只有元神，并无法力，纵然是愤怒也无计可施，只能眼睁睁看着李靖抬手就要打烂石像，眼中几欲喷出火来。

　　“住手——”

　　杨婵赶回来时，便是看到了这一幕，她从未认识李靖，但那日高高城墙上冰冷绝情的狰狞面庞，她却记在心里，永不会忘。

　　如今这出乎意料的场景下，她倒是很快将人认了出来。

　　混天绫挡下李靖的长剑，杨婵拦在石像前，又是气愤，又是荒谬的看着那李靖；“她是你女儿，李靖，你简直是枉为人父……”

　　“住口，我没有这样的女儿！！！”李靖吼道。

　　杨婵攥着混天绫的指尖在颤抖，眉眼也是；“即是如此，哪吒她早已将一身骨血尽数奉还，与你再无干系，你又何必赶尽杀绝。”

　　“赶尽杀绝……”

　　李靖哼道，握剑再次攻了上来，口中却是义正言辞的道；“此等妖孽，自是人人得而诛之，我李靖是在替天行道，你若再敢阻拦，就休怪我无情。”

　　妖、孽——

　　杨婵抿紧唇角，头一次觉得自己的怒气这般强烈到几乎压制不住，她咬牙，乾坤圈逼退李靖，眼中愤怒，一字一顿的看着李靖；“她、不、是、妖、孽——”

　　少女复又开口；“我在说一边，她是哪吒，不是什么妖孽——”

　　“……”哪吒看向少女，伸手摸了摸眼角。

　　李靖脸色铁青，握剑的手在发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竟然会有人冒出来阻拦他，而且这少女还能操控哪吒的法宝，这点连他都是做不到的。

　　果然是养不熟的妖孽——

　　当即冷哼了一声，李靖持剑再次攻了上去，倒是跟杨婵斗了个旗鼓相当。

　　乾坤圈和混天绫皆是当世罕见的先天灵宝，伴生混沌天火，威力巨大，但何奈杨婵修为只有金丹后期，根本施展不出，而那李靖早年拜师修道，虽是天赋不足，但毕竟修炼时间不短，一身修为已达渡劫初期，比之杨婵来说要高出不少的大境界，而且无论是对敌经验，五行法术的运用，都要比杨婵这个半吊子要强得多。

　　而且——

　　杨婵顾着李靖的身份，又不敢用混沌天火将他焚烧。

　　这般下来，不多时，她便已经是落了下风。

　　那李靖得势不饶人，知那两件法宝都是火相，便一个御水术施展了过去，趁着杨婵躲开的瞬间，长剑脱手而出。

　　水火相交，爆出一阵雾气，阻碍了视线。

　　等杨婵察觉到不对，在想躲开那长剑的时候，已是为时已晚，只来得及稍稍退开少许，右臂被长剑划出了颇长的伤口，鲜血顿时染红了鹅黄衣衫。

　　“唔……”

　　杨婵忍不住发出一声痛呼，右手中的乾坤圈几乎拿不稳，鲜血顺着手臂滑落，滴答滴答的落在地上，也似乎落在了哪吒越发狰狞的眉眼间。

　　“婵姐姐，婵姐姐……”

　　哪吒怒目圆睁，龇牙欲裂，只是元神的稚嫩面容泛起红光，配合那表情说不出的狰狞扭曲；“李靖，我绝不会放过你的——”

　　那充斥着恨意与凶戾的模样让李靖禁不住脚步一顿，即便是之前他那般打骂都没有如今的感觉强烈，他必须要承认这一点，她当真是对他动了杀心。

　　也必须要承认的是，他怕了——

　　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李靖很快便反应了过来，后退三步，手中法诀一掐，嘴中默念。

　　那长剑虽只是普通法宝，但因着跟随李靖时日过长，倒是培养出了几分灵性，在空中意外拐弯再次直袭向杨婵，逼得她不得不退开少许。

　　然后只听“铛铛”两声脆响，那长剑竟是一分为三，在杨婵完全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毫不留情的斩向了哪吒石像。

　　“不，不要——”

　　杨婵慌神，脚步一动便要过去，下意识忽略了被混天绫缠住的长剑，那剑挣脱束缚，竟是瞬间洞穿了杨婵瘦弱的肩膀。

　　“噗呲——”

　　“砰—轰——！！！”

　　鹅黄衣衫鲜血淋漓，杨婵一刹那顿住，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剑生生打碎了石像。

　　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泛着红光的元神破碎消散。

　　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女孩儿望过来的视线，但此刻却什么都分辨不出了——

　　“哪吒，哪吒，哪吒啊啊啊！！！”

　　手中的乾坤圈，混天绫，还有放在石像后的火尖枪皆是随着石像的破裂消失无踪。

　　这意味这什么——

　　杨婵不敢在想下去，看向李靖的目光，一向和善温柔的眸子终于充满了杀意，一掌打去，杀机蓦现，可没了乾坤圈和混天绫的她在对上李靖，那是一点的威慑力都没有了。

　　“哼！自不量力……”

　　轻易的便被打飞出去，瘦弱的身子砸在那破碎的石像上，头破血流，视线模糊。

　　可却在没有一个声音，在叫她“婵姐姐”了——

　　终于坚持不住的少女伴着鲜血，已然昏迷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