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南墙》折支花

9、第9章

　　林溪的爷爷辈，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出身。到了林溪她爸，高中毕业后没考上大学。但那会儿国家经济形势好，林爸爸脑子也算灵活。他承包了老家的一片山，在那里开了个果园，一开始也只是卖水果，后来林爸爸有了开超市的想法。
　　也是林爸爸敢想敢干，还真渐渐有了规模，慢慢开了几家连锁超市。最近几年，林爸爸又在老家开个民宿，为家乡经济发展做贡献。

　　林爸爸也算事业有成，但也摆脱不了暴发户的称呼。林爸爸有哥哥姐姐，自己发达了，当然也要帮着家里人。
　　林溪有两个伯伯，一个姑姑，他们各自又有孩子。堂哥表弟表姐堂姐加起来5个，但最小的不是她，是姑姑家的表弟，现在是个初中生。一大家子聚在林溪家里，倒是热闹的很。

　　到了周六这天，因为这周轮到来她家里聚会了，一大早一群人就来了。
　　往日冷清的房子，此时充满了人气儿。

　　林妈妈和姑姑，伯母们在厨房忙着，男人们在外面坐着陪林爷爷聊天。
　　他们年轻人各自都有各自的去处，林溪在自己屋子里看书。

　　突然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声，表弟李鹏也不敲门，径直就推门进了林溪的房间。
　　她放下手里的书，看向来人，“鹏鹏，你有事吗？”

　　“姐，我打游戏没钱了，你给我点钱呗。”李鹏直接说了来意。

　　林溪不想惯着他，柔声道：“鹏鹏，我不能答应你。你现在的任务是好好学习，以后尽量少玩游戏好吗？”
　　她不觉得自己说这一次就有用，也只是尽量提醒。毕竟连姑姑姑父都管不了，她说话更不会有什么威慑力了。

　　李鹏听了却不满意：“姐，你要是不给，我就和姥爷告状，说你欺负我。”

　　她这表弟是个混不吝的，被家里娇惯得不得了，一贯就会撒泼打滚装哭。而她爸和她爷爷从不听人解释，只会训斥她不让着弟弟。不就是要钱吗，你给他不就完了。管他是干嘛的，小孩子嘛，都贪玩。
　　林溪都能想到，如果这事儿闹到他们面前，他们会说什么了。至于她那笑面虎姑姑，也只会煽风点火，帮着她儿子。其他人，巴不得她被骂呢。谁让，她爸只有她一个孩子，而且还是个女儿呢。

　　林溪拿着书的手微微用力，那页纸瞬间变得皱皱巴巴了。
　　“我给你，但不要和你妈说钱是我给的。”林溪还是妥协了。

　　李鹏心满意足的拿了钱出门去玩了，林溪再也静不下心看书
　　经过客厅的时候，被林爸爸喊住：“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没礼貌呢，不知道喊人吗？”

　　“孩子刚才喊过了。”大伯笑着为她解释。

　　林爸爸却依旧用严厉的眼神盯着她，林溪走到长辈身边，扬起笑脸一个个喊过去。
　　“行了，去厨房帮你妈妈她们吧。”林爸爸终于放她走了。

　　林溪往厨房方向走去，还依稀能听到林爸爸的说话声：“这孩子一点都不大方，喊个人声音都这么小。你说这么大了，见到长辈不知道问好……”

　　她加快脚步，快到厨房门口却听到姑姑的声音：“嫂子，你现在才40多岁，国家政策也放开了。你说你和我哥真的没想过再生一个，你们这么大的家业，不能让溪溪一个女孩子来吧。她迟早要嫁人的，到时候难道便宜了外人。”
　　林溪停下脚步，听着两个伯母的附和。这个话题这几年已经是老生常谈了，她不止听过一次。甚至，姑姑还让她劝过父母。

　　这些人就没想过，她妈冒着高龄生产的危险，到时候生出来是个女儿呢。所以她一直表态，自己不同意。本来爷爷就不喜欢她，因为这件事，更是对她这个孙女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但林溪不在意，反正她从来没奢望过他的喜欢。

　　“我一直说了，没这个打算。”林妈妈淡漠的声音传来。

　　姑姑她们终于不再说什么了，林溪又扬起标准笑容，走进厨房笑眯眯的问道：“妈妈，姑姑，伯娘，有需要我干的活吗？”

　　“不用，你堂姐都在外面看电视呢，你一个小孩子能干什么，赶紧出去吧。”林妈妈看她一眼说道。
　　这句话说完，其他人也不好再使唤她，林溪又被赶了出来。

　　林溪叹口气，脸上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下去，她走到后院的秋千上一个人坐下来。
　　这个秋千还是表弟喜欢，爷爷专门让人给他放在这的。

　　这里明明是她家，为什么却总有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呢。林溪已经有点想念学校的生活了，明明她一个月了才见到爸妈一次。

　　午饭过后，大伯带着爷爷回他家里去了。其他人也各自散去，独留林妈妈和林溪收拾。

　　林溪在扫地，她妈妈突然开口问道：“天气冷了，记得穿厚一点在学校。”
　　没头没尾的一句，她嗯了一声，母女两个又无话了。

　　突然，林爸爸在书房喊林溪的名字。
　　林溪走进去，笔直的站好：“爸爸，您找我。”

　　林爸爸看了看模样乖巧的女儿，因为其他人说三道四的火气降了一些。女儿又怎么样，他会把女儿培养得比他们的儿子优秀得多。
　　“林溪，我前两天给你们班主任打了个电话，了解了你最近的生活和学习。你们班主任说你很积极，参加了什么辩论赛。你学习进步了吗，就搞这些什么劳什子活动。我有没有说过，学习为主，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吗。”他刚才喝了酒，说到生气处，没忍住随手把桌上的杯子扔了出去。

　　林溪反应很快，熟练地侧身闭眼，飞溅而出的碎片从她身边划过。

　　等她睁开眼，抬眸看向爸爸，一脸顺从。又让自己努力笑着和他说：“爸爸，这个辩论赛很锻炼人。您放心，我成绩肯定不会退步，我会加倍努力，争取进步。”

　　“这还差不多，记住你说的话。出去吧，不对，去拿东西把地上收拾干净。”林爸爸坐下不再看她，吩咐道。

　　林溪没有反抗，她拿了扫地工具重新进屋。蹲下身先把大块的玻璃捡起来，一不小心，指尖就被扎了一下。看着鲜红的血珠，林溪一脸麻木的把手指放在嘴边吸了一下。很快，就不流血了。

　　可这么小的一个伤口，她却觉得，比那晚在操场摔倒更让她疼。
　　果然人都是矫情的，林溪在心里默默想着。

　　晚上爸妈都不在家，林溪自己煮了一碗面吃了，之后做题到9点多，接着去了浴室洗澡。
　　回到房间后，她眼皮子就有些打架了，趴在床上便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就被一阵嘈杂的声音吵醒了。

　　林溪穿好鞋下地，趴在门板上凝神听了听，原来是爸妈回来了。

　　林爸爸的说话声，带着酒气的沙哑。
　　“我不去接你，你是不是打算通宵打麻将。你眼里还有没有这个家了？”

　　林妈妈的声音听得不甚清晰：“你一天到晚和人喝酒就行，我打麻将怎么了？”

　　林爸爸见她如此，怒从心底起：“行，怪我了。我喝酒是应酬，那你呢？”
　　林妈妈冷笑：“就许你能交际？”

　　两人翻来覆去地吵，翻旧账互相指责对方，林溪听都听腻了。她越来越觉得他们聒噪，十几年来为同一个问题吵来吵去。谁也不愿意改变，谁都盼望着对方先低头。
　　她心里的不耐烦再次达到顶点，一把推开门，声音也带着烦躁，“你们能不能别吵了，你们不睡，别人也不睡觉了吗？”

　　林爸爸林妈妈这才停下争吵，定睛去看，见到林溪站在房门口的身影。
　　他们都有些忘记了，今天女儿也在家里。

　　林妈妈首先偃旗息鼓，扫她一眼，径直回了房间。
　　林爸爸丢下一句“小孩子别操大人的心，回去睡觉”，紧接着几步追了上去。

　　两人回了房，林溪一口堵在心里的气这才泄了，她松开揪着衣角的手，也回房关好门。她重新躺在床上，闭眼继续睡觉，最后却失眠了大半夜。

　　*
　　周一下午课间，张岩拿手指不轻不重的戳了下林溪的肩膀，她转过头，警告的瞪了他一眼。这人总爱搞些小动作，她做题思路又被他打断了。

　　张岩有些委屈，他这次是真的有事。
　　“下午6点，咱们班和隔壁班篮球友谊赛，你来吗？”

　　林溪不懂篮球，有些犹豫。

　　张岩察觉到她的动摇，语气央求，“林妹妹，你就来吧，看哥哥怎么把对方打得落花流水。”

　　“说了不许喊我林妹妹。”林溪又瞪他。
　　“行，不喊就不喊。再说了，是其他人先这么叫的，不过我觉得还挺适合你。你就说你这细胳膊细腿，跑两步就开始喘。3000米训练了这么久，现在还是像要了你的命似的。你说，到时候你觉得丢脸不。”张岩嘴巴不停。

　　“我不丢脸，你赶紧闭嘴，我就去看你打篮球。”林溪受不了地说道。

　　“行，搞定。有人给我递水拿毛巾了。”张岩兴高采烈。
　　“好啊，张岩，感情你把我当丫鬟使呗。”林溪这才察觉到某人的险恶用心。

　　张岩摸了摸鼻梁，心虚道：“妹啊，我是你哥，你怎么这么说呢。一家人对吧，多伤感情。你问老沈，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林溪下意识转头看向沈星野，两颊气鼓鼓的样子。
　　沈星野看到那双黑亮的眼睛里满是询问，眼里也满是笑意，扬起唇角故意道：“嗯，丫鬟也是有工钱的。你就是旧社会的喜儿，给他做白工。”

　　林溪收回视线，见此也浅浅笑了下，也开玩笑道：“听到没有，张世仁。”

　　“你两行啊，辩论没白学啊。一个个越来越会欺负我了。这是什么，狼狈为奸，同流合污。”

　　林溪一滞，要说的话都被口水呛了一下，开始不受控制的咳嗽起来。她一张小脸也因此迅速越来越红，好似要滴出血来。

　　张岩见状要帮她拍后背，却被林溪躲了过去。她摆摆手，努力平复后说道：“我没事，意外而已。”

　　“你可长点心吧。”张岩并未怀疑，只是关心的说道。

　　林溪低头应了，脸都变僵了几分，也不敢朝另一个方向看去。

　　“没事就好，要上课了。”沈星野大概看出她的尴尬和不自在，解围道。

　　林溪闻言犹如解脱，连忙坐回位置装作看书，一下午都没再转身。

　　等到吃完晚饭，林溪找了杨予安一起陪她去篮球场。两人先去超市买好水，这才往操场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