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银河系的女人》家养小葱

4、第 4 章

　　医院最不缺人流量，陶西看着手里的单子，一个项目接着一个项目排队，甄贞在旁边打电话，语气微怒：“道歉声明不愿意发，那就把他最近活动全停了，换给杨叙，主办方那边让小苏去协商。”

　　陶西露出一丝苦笑，让自己的注意力移到别的地方去：“还是畅亦嘉？”

　　“是，”甄贞眉头皱起：“捧他花了那么多心思，结果攀上富婆后开始荒废业务，这次连面子都不肯做，闹着要解约，蠢货，真以为自己踏入豪门，他以为富婆爱他什么？无非就是图个新鲜罢了。”
　　“对你有影响吗？”
　　“不用替我担心，公司的法务部会与我站一起，还差几项？”
　　“还有三项，”陶西拉她手：“真谢谢你，甄贞，有你陪着，安慰不少。”

　　甄贞亦握紧她手：“谁让咱俩从小就认识，我也只能在你面前说心里话，回头找畅亦嘉，又得戴上面具扮演知心大姐，但愿他知好歹，回头能哄一哄自己的衣食父母。”
　　毕竟捧出一人也是花了极大心血，还未把他的价值发挥完毕，实在不舍得放手。

　　几年前大学刚毕业，甄贞工资低的令人发指，每月入不敷出，还欠了许多外债，只能佯装厚脸皮挤在陶西租的房子里，六百多在清北市郊区只能租个不到十平米的隔断房，还要押一付三，冬天没有暖气的时候，她俩裹在一张被子里，舍不得电费，只用暖水袋取暖，一起听隔壁情侣嬉戏，夏天屋子闷热似蒸笼，一台电扇吹一整夜，全是热风，碰上下雨天更是苦上加苦，住顶楼，屋顶漏水，她俩用塑料盆接水，屋外屋内雨声一片。
　　那时她最爱加班，全因公司的办公环境比出租房的环境还要舒适。

　　陶西每日顶着黑眼圈拼命给杂志和网站投稿，赚一分钱供两个人花，人家请她做写手，不署她名，她也傻乎乎答应，被人骗了稿子，没处讨债，只能缩在床上哭。
　　其实那时候陶西完全不必陪她受苦，只要搬去和叶黄时同住，居住环境就能改变许多，但她没有，和她留在那个小房间共进退。
　　这些年她身边男伴来来去去，对爱情早已经没有期盼，与人相处时先算出几分得与失，唯有陶西是例外，她俩不是亲姐妹，但彼此感情胜过亲姐妹。
　　她爱陶西，所以叶黄时罪不可恕。

　　从医院出来，已经是下午五点，甄贞还要去公司处理事情，陶西乘坐地铁回家，最近日子过的一团乱，再痛苦也得把之前答应别家杂志的稿子交上去，什么都不如赚钱重要。

　　叶黄时在她楼下等待，看见陶西出现，沉默的迎上去。
　　陶西此刻最不想见的人是他，冷着脸自顾自走路。
　　叶黄时忐忑不安，跟在她身后，看她包中露出一角医院检查单，低下头：“今天去上班，同事说有人打听我去滨海市出差的事情，小西，我对不起你，是我鬼迷心窍了，但是你放心，我每次都有安全措施，你绝对会没事的。”

　　“多谢你的细心体贴，”陶西停下脚步，出言讥讽：“如今像你这样有责任感的男人真是稀有。”
　　“别这样，”他神情痛苦：“你骂我打我都行，就是别这样对我说话，小西，我是真爱你。”

　　“我无法理解你的爱，”她将这话原封不动还给他：“你是否把爱想的太理想化？认为我爱你就应当包容你的一切错误？对不起，你的想象力很浪漫。”
　　“不，不是这样，”他诺诺连声：“我要怎么补偿你？小西，我知道我犯了滔天大罪，我很后悔，我要怎么做才能弥补对你的伤害？”

　　陶西冷漠的看他：“我们连朋友也不必做。”补偿？她恨不得把他所有东西全都扔掉，床单被子全部换新。

　　叶黄时看她上楼，目光殷殷，却不敢再跟上去，只能在楼下徘徊，陶西把他的东西一个个搬到楼下，扔在他身边。
　　小区有晚归的住户好奇的看着他俩，陶西已经麻木，跟着叶黄时，天生只能做猴子。

　　在地毯上躺了一夜，第二天腰酸背痛，手机上有甄贞发来的消息，原来她昨天在公司通宵加班，屋子里乱七八糟，陶西揉揉太阳穴，强迫自己去卫生间洗漱。

　　镜子里的女人像是一夜之间老了十岁，眉眼间是挥之不去的愁思，法令纹深深，嘴角向下，头发也打结，她吃一惊，这么狼狈？为这段感情？为叶黄时？实在不应该。

　　放热水洗澡，叫外卖，打扫屋子，重新铺四件套，不知不觉一天过去，原来时间竟这么快，叶黄时像幽灵，每日下班后扮演痴情人，总在她楼下游荡，陶西深夜写稿，偶尔下去扔垃圾，碰见他，只觉得惊悚，索性抱着电脑逃去甄贞家。

　　医院的结果已经出来，没有任何问题，医生叮嘱她记得隔段时间再来复查，陶西此时才松了一口气，九年的情谊比不过一个健康的身体，她觉得庆幸，老天待她不薄。

　　秦见平来看她：“陶西姐，我们同是天涯沦落人。”

　　陶西放下手中小说，瞪他：“你还敢送上门来？正好一起算账。”

　　他嘻嘻笑，并不怕，露出真正面目：“我看他给你求婚，真怕你答应他。”

　　“我答应不答应，和你没关系。”

　　“我不想你结婚嘛！”他撒娇着蹭到陶西身边，一双大眼睛深深望向她。

　　看来已经从上段无疾而终的单恋中走出来，“别这样黏黏糊糊和我说话。”陶西警告他，按下心中的悸动，帅哥猛于虎也，对方显然知道自己魅力无限，很会卖弄美色，不知用这招对付过多少女孩子。

　　“我实话实说，”秦见平有些委屈：“你前男友看上去不是好人。”

　　“喂！”陶西忍不住斥责他：“我可没心情同你说他坏话。”

　　“真的，”他辩解：“你明明都不愿意，他非要当众给你求婚，我最看不起使道德绑架这招的人。”

　　陶西不说话，冷冷看着他。
　　秦见平被她的态度刺伤，负气离开。

　　他走后，陶西又觉得自己幼稚，何必动气？下次见面少不了难堪，然而十几分钟过后，秦见平折返回来，这次手里提了一箱啤酒，他嚷嚷：“快让我进门，冻死我了。”说罢，穿过她的胳膊，弯腰进屋。
　　深秋的天气，他为了美观，只穿一条单薄的破洞牛仔裤。

　　陶西好笑的问他：“你怎么又回来了？”
　　秦见平低头拆箱子，“哼”了一声：“我脸皮厚呗，”若无其事的递给她一罐啤酒：“对不起啊，我不应该这样说他，甄贞姐说你们是九年感情，一定深厚。”

　　他这样认错，陶西倒不好意思起来，接过啤酒放在一旁，坐在地毯上：“都已经过去了。”
　　“你心里不难受？”秦见平一点也不见外，挨着她坐下来：“九年啊，那么长时间。”
　　“认识时候年纪小，不觉得时间长。”她拿起小说继续看。

　　秦见平见她不喝酒，以为她还在生气，故意讨好她：“陶西姐，你看什么书呢？”
　　陶西向她展示一下封面。

　　他似有感悟：“陶西姐，你就像风四娘，要爱就爱，不爱也可以潇洒离开。”

　　“我？风四娘？”陶西失笑，合上小说：“抬举了，我差她许多，”又问：“你看不看古龙的小说？”

　　秦见平忙皱眉，唯恐避之不及：“我一见字就头晕。”

　　“那怎么看剧本？”

　　“经纪人说有人会给我讲戏。”

　　陶西不赞同：“如此不敬业，难怪人家一提起你们这些偶像之流，总是先撇嘴，人必自辱而后人辱之。”

　　“我也知道这样不好，可是我不知道自己要什么，”秦见平躺在地毯上，眼神空空看向吊灯：“你、甄贞姐，还有别人，你们都有目标，我呢，公司让我拍戏，我就拍戏。”

　　“你不想红吗？进娱乐圈的人都想红。”
　　“想啊，但是红不了，没有这天赋。”
　　“怎么会？”陶西鼓励他：“你的眼睛会说话，这是优点。”
　　“真的？”他一骨碌从地毯上坐起来，不相信似的：“你骗我吧？从来没有人这样说过我。”

　　“真的，”陶西笑着看他：“没有骗你。”他那时坐在食堂同她讲述自己的恋情时，一双大眼睛又悲伤又忧愁，如果演戏有这种状态，她相信观众会被打动。

　　秦见平扒开自己左边的眼皮，凑到她跟前：“你看见这里的痕迹了吗？”
　　陶西凑近看，什么也没看见，鼻端倒是嗅到他身上的花香沐浴露味道，她不动声色的垂下眼睛，有些想笑，第一次见面怎么会觉得他成熟稳重？

　　“就这里，”秦见平指着自己的左眼：“这里动过刀，我之前有点大小眼，第一次参加选秀，被另一个选秀生说了一嘴，然后下了节目就约整形医生去做，让医生把我这只眼睛调整的和右眼一样大，其实不应该调整的，甄贞姐说太完整就失去了特色，但那时候小，没主见，别人说不好看，我就信了。”

　　他从手机里翻出一张照片，指给她看：“这是我之前的样子，那会儿十七岁，旁边这个人是我妈妈。”
　　照片上的女人乌发如云，穿着一条红裙子，皮肤很白，她头靠在秦见平的肩膀上，笑的很温柔，陶西端详片刻：“你和你妈妈很像。”

　　“大家都这么说，”秦见平情绪低落，拇指轻轻摩擦着妈妈的脸：“这是我和她的最后一张合照。”

　　陶西试探问道：“你和家里人不合，所以再也没和妈妈合照过？”
　　秦见平摇摇头，把脑袋放在她腿上，像一只孤独的小动物：“这张照片照完没多久，妈妈就跳楼了。”

　　他似乎把她引为知己，全身心信任她，陶西犹豫片刻，终是没有推开他，而是慢慢拍了拍他的头顶。
　　秦见平贪恋这片刻温暖，这一刻他是脆弱的稚子，喉咙处呜咽一声，哽咽道：“小西姐，我好想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