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已失忆，勿cue》汐知

21、第 21 章

　　院门外传来一阵低低的人声，似乎有人在为什么事争吵。

　　端木辰避开他的目光，却也没有看向院门口。

　　过了一会，周围再次完陷入安静。

　　他低低笑了声：“王爷，有些事情，初时或许愧疚，但日子久了，想开了，其实也便可放下了。”

　　“若只是愧疚，我又何须如此？！”公西梓熙说着，忽然抬手，酒壶片片碎了一地，他却看也没看，只紧紧盯着端木辰，“你说什么？‘日子久了’？多久？十年？二十年？还是要我一辈子带着这样的遗憾生不如死？呵……与其这样，何必活着？”

　　“你胡说什么！凡人皆求生，何况你努力这么大半辈子，眼前一切都是你该得的！”
　　端木辰皱眉，看着他手上慢慢滴下的鲜血，咬了咬牙，转头闭眼，“你这样东想西想的，无非是钻了牛角尖，其实你对不起的人，可能早原谅了你。你与其这样放任自己，不如好好活着，或许这才是他希望的。”

　　“呵……你倒是会说漂亮话。”公西梓熙慢慢走近，看着他长长的睫毛，在月光下轻轻颤动，“如果真的原谅，怎么会不肯见我。”

　　“王爷喝多了。”端木辰干巴巴道，垂在身侧的手握得死紧。
　　“是么。”
　　公西梓熙苦笑。

　　灼热的气息靠得太近，端木辰下意识就想闪开，却被他强行捏住下巴，强迫他看着自己。

　　“当日的事，其实并非你看到的那样。”公西梓熙说着，声音竟有些哽咽，“至少给我个解释的机会。好不好，皇兄？”

　　这最后两个字仿佛炸雷，震得人耳朵疼。
　　眼睛也震得发酸。

　　默默喘了好几口气，端木辰终于找回自己的呼吸。

　　“我是端木辰。”
　　声音苍白无力，仿佛不是自己的。

　　话音刚落，端木辰感觉钳在下巴上的手蓦的一僵。

　　过了好一会，公西梓熙颓然松手。

　　端木辰刚感觉下巴一松，还没开口，却觉手上一凉。
　　他惊讶低头去看。
　　灼热的眼泪一滴滴落在端木辰手上。

　　夜晚冷风一吹，手上立刻便多了丝凉意，却又让他感觉手上发烫。
　　烫得人心慌。

　　公西梓熙起身，似乎想要离开，却踉跄了两步。

　　“如果你皇兄在此，你想解释什么？”

　　他忽然驻足，回头看着端木辰，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我是说，如果……”
　　端木辰转过脸去，看着脚边的一枚石头问。

　　“如果皇兄在此，我会告诉他，我不是太子的人。”
　　公西梓熙坐了回来，慢慢道。

　　什么？！
　　端木辰惊讶回头。

　　“如果皇兄在此，我会告诉他，我从未帮助旧太子谋反，但是，我的确早已查明此事。”

　　“你是说，你早发现……”端木辰握紧拳头，“可是你故意隐瞒？为什么！”

　　“不是为了和太子同谋，更非想要那把破椅子！”
　　公西梓熙直接了当道。

　　他说着，嘲讽一笑：“我是看着皇兄为了那把椅子日日辛劳，没坐上之前，他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坐上之后，他勤勤恳恳殚精竭虑。
　　这样的日子他虽然从没有和我抱怨过，可我知道，如果有的选，他是绝对不会走这样一条路的。
　　所以我从他决定夺位的那一刻起就早也立誓，皇兄要护天下人，我便护着皇兄。
　　他不心疼自己，我替他心疼。
　　可惜，我知道的事，我以为他也知道，却……”

　　“为什么瞒他？”
　　端木辰哑声开口。

　　“像我说的，皇兄本来无意大位，他之所以出手拉下太子，其实是为了我，为了天下。于情于理虽无可厚非，可是……可终究那是他的太子哥哥，他从小便仰慕的人啊！”
　　公西梓熙又掏出坛酒，抬头一气便灌了一大坛下去。

　　“你……”端木辰开口想劝，看着他通红的眼睛，还是闭了口。

　　“皇兄如愿废了太子，也保住了他一条命，可纵是天下人都赞他仁厚，可父皇骂他不友爱兄弟，旧太子骂他心机狠毒。皇兄……他心里到底一直有根刺。很傻。是不是？”

　　端木辰默然。
　　傻么？他记得当日，公西梓熙也这么劝过自己。
　　可那是太子哥哥啊，那么多年里，他一直以为，在所有憎恶自己的兄弟里，他是第一个给自己温暖的人。
　　要他放下，谈何容易？

　　公西梓熙也没指望他回答。
　　再次灌完手里的酒，他抬手一抹嘴，摇头苦笑。

　　“可我怎么开得了口？

　　告诉他，他一直厚待的废太子，哪怕他被父皇误解，哪怕废太子再不见他，他也从来没有放弃过的太子哥哥，其实一直暗中谋划，收买旧部？

　　我要怎么告诉他，立后纳妃的主意其实也是旧太子背后主使，为的就是进可以借后宫掌控朝局，退可以借子嗣推翻你皇位复仇？

　　我要怎么告诉他，他身边最信任的下属亲近也有人被重礼收买，一直将他的一切秘密外传？我要怎么……”

　　“够了！”

　　端木辰大力夺过他的酒坛，怒吼打断了他的话：“所以你不说！你瞒着他！你，他最信任的你！与其告诉他这些，惹得他迁怒，你宁可瞒着他，让他全都蒙在鼓里，直到最后被兵变，被……”

　　“不是的！不是的！我没有……我错了！是我的错！但是我真的没想到太子会突然提前动手！”

　　公西梓熙忽然握住端木辰的肩膀，满脸狼狈：“我本想着将一切都先解决，再将一切告诉你，到时你虽然依旧会心痛，可至少不必做出决定。

　　我知道你厌恶杀人，最不想的，就是手上再染亲人鲜血。所以我将一切都暗中压下，只是把我亲兵护卫派出去，暗中一一铲除他的羽翼。

　　我……一切都很顺利，本来我留着他只是不想打草惊蛇，谁知最后还是惊动了他，他居然还是……

　　对不起，皇兄，我对不起你。是我判断错了情势，是我的错……”

　　端木辰低头，看着他抱住自己，语无伦次的反复念叨着“对不起”，从来冷峻的脸也哭得像个孩子似的，只觉心里一片酸软。

　　“傻瓜……”
　　轻轻抚摸着他软软的长发，端木辰长叹口气，胸腔里所有的抑郁，也仿佛都随之消散。

　　“对不起皇兄……我以为，一切都在掌控中的。我没想到……皇兄，我错了。对不起，我对不起……”

　　公西梓熙将他抱得更紧，生怕自己一松手，眼前的人便再次消失般，泪流满面的不断喃喃着。

　　“你喝太快了。”端木辰拍着他的后背，一边轻声道，“你皇兄不怪你了。睡吧。他早不怪你了……”

　　怀里的人不知道是听到了这话，还是感觉到他温暖的大手，哽咽的声音渐渐变轻，终于慢慢睡了过去。

　　端木辰一只手依旧轻轻拍着怀里的人，一只手轻轻拿过桌上的酒杯，摩挲着那酒杯上清雅的花纹，一口饮尽。

　　“不让你痛快饮酒，就是因为知道你酒量差啊。”端木辰说着，戳戳怀里的家伙，“唉！这么多年了，也没变聪明。”

　　风声阵阵，山脚下工人的声音亦不时传上来，端木辰一口一口的品着这埋了十多年的美酒，微眯起眼睛，仰头看着星空，也觉得意识，渐渐模糊下来。

　　糟了！
　　他心里一阵无语，这具身体的酒量，似乎……
　　酒杯轻轻落地，周围陷入一片静谧。

　　再次睁开眼睛，端木辰呆愣了三秒，然后迅速起身站定，双手成拳，警惕的看向四周。

　　“醒了？”公西梓熙端着茶杯，沉默的看着他的动作。

　　“公子你醒啦？王爷说你喝多了，我还担心了好半天呢，现在看来果然没事了。”小七立刻冲进来，笑眯眯道，又转过头对公西梓熙恭敬一礼，“王爷别见怪，我家公子自醒来似乎尚未完全痊愈，每次起床后都是这样，紧张得跟要打仗似的，总要过会才能恢复正常。”

　　“多嘴！”端木辰瞪他，捏着他的小脸，“你是想说你家主子现在不正常？”
　　“公子！我说的是实话嘛！”小七揉着小脸，跑了出去。

　　“新沏的茶，尝尝？”公西梓熙笑着递过来一杯茶。
　　端木辰不自在的接过来。

　　“我记得皇兄最爱的便是这种新芽，这次没带多少在储物戒里，等你这边事情完了，我去王府再多取些，给皇兄你送来……”公西梓熙说到这里，见端木辰脸色有些不对，忙道，“怎么？味道不对吗？还是……你现在不喜欢了？”

　　“王爷叫我什么？”端木辰将空了的茶杯递回给他，“昨晚只是见王爷似有心事，所以我便多说了几句，怕是让王爷误认了我。只是如今王爷当已酒醒，该知道我是将军府的端木辰，不是先帝。”

　　“你想说什么？昨晚一切，都只是逢场作戏？”公西梓熙脸色难看，“你昨晚说的全是酒醉的话，都是假的？”

　　看他表情，端木辰心里清楚，自己若说那都是假的，这人肯定又要钻回牛角尖，只当自己表示不怪他，也全都是骗他的而已。

　　“我想说，往事已矣，恩怨尽消。王爷，是时候放下了。”端木辰见他不接，于是干脆走去桌边，想自己放下茶杯，却被他一把抓住手腕。

　　“我说了！我放不下！放得下的话，又何必苦苦将你召回！放得下的话，我为什么昨天要来这里！”

　　端木辰一愣：“召回？”

　　“没什么。”公西梓熙摇头，张口似还要说什么，却是脸色一变，连忙松手捂住嘴巴，快速转过头去。

　　“话不要说一半！你到底做了什么！”端木辰快步上前，一把将他的手拉下来，看着他唇边嫣红的血迹，“你……你找了巫族？可是一半的巫术根本没有可能……是蛊术！你动了夭蛊？所以我才能回来。是不是！你回答我！说啊！你是不是动了夭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