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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皇后 ...

  •   天色已深,凤栖宫里里的灯烛已经剪过五次灯芯,皇后姜氏独自坐在小窗前研究一盘残棋,右手执起一枚黑子,犹豫半晌也不知该落在何处。

      此时,一盏约八寸高的莲花烛台正放在棋盘左侧,烛火透着隔着琉璃灯罩散出暖色的光,给着她艳丽如牡丹的脸庞增了几分柔媚动人,哪怕是丹青圣手也难以完全描摹出她全部的美。

      皇后姜氏,璟帝发妻,举止端庄大方,为人和善,自十六岁与还是皇子的璟帝结发为夫妻,至今已八载,无论是以前打理王府内院,还是如今母仪天下,从未出过差错,很得璟帝爱重。

      “娘娘,张公公来了。”一个约摸三十岁左右,穿戴讲究的青衣侍女领着一个佝偻着身形的胖太监走了进来。

      “奴才见过皇后娘娘。”张公公麻利地跪地行礼。

      皇后放下了黑子,脸上带着温婉得体的笑容,看向了胖乎乎的张公公,说:“公公多礼了,快请起,皇上可是要来了?”

      张公公被侍女扶起身,憨态可掬地笑着,说:“谢皇后娘娘。陛下说今日政务太多就不来了,请皇后娘娘早些歇息。”

      皇后有些失落的叹口气,有些勉强地点点头,而后强撑着笑说:“嗯,本宫知道了。烦请张公公转告陛下,国事固然重要,但亦要保重龙体,夜深了就早些休息吧。”

      张公公点点头,笑容殷勤地说:“奴才会转告给陛下的,娘娘早些歇息吧,奴才告退。”

      “嗯,芸娘替本宫送送张公公。”

      “诺。”芸娘双手交叠行礼,而后对着张公公做了个请的姿势,笑盈盈地对着张公公说:“张公公请。”

      皇后待张公公转身走远了后,脸上的笑就一点点地消失了,明艳的面容有些黯然。

      没过一会儿,芸娘就送走了张公公,折返回来就看见了皇后失落的样子,不禁心生怜惜,几步走到她的身边心疼地说:“娘娘,奴婢刚刚去打听了,陛下这几日确实都宿在了行政殿,没有召见任何嫔妃。就今儿下午,丽妃端着自己亲自熬的粥去见陛下,陛下都没见她呢。”

      皇后听完了她的话,皱起眉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芸娘小心地瞧着她的神色,又压低了声音说:“但陛下晚上去了一趟春和宫,待了约半炷香的时间。”

      听见了“春和宫”,皇后忽然抬眼看向了前方,整个人都凌厉了几分。

      她勾唇冷笑,目光忽闪,喜怒难测地说:“陛下国事繁忙,倒也不忘关心自己的妹妹。”

      陛下无论再忙,隔三差五的也总要去看看昭仁长公主,但她身为皇后,一月到头也见不到陛下几次。

      芸娘心思一转,先是让屋里伺候的宫人们都下去,然后走到皇后身边,抬头笑着说:“娘娘,陛下只有那么一个妹妹,自然时常惦念着。奴婢没记错的话,再过两三个月长公主就满十九岁了吧?”

      “嗯,是啊。”皇后叹了口气,突然想起了一件往事。那是陛下登基的第一年,昭仁公主刚被困在春和宫没两个月,适逢昭仁长公主十六岁生辰,她是皇后又是兄嫂,于情于理都应该为长公主办个生辰宴。

      但她那时又摸不清陛下对长公主的态度,于是她就在陛下与她就寝后,试探性地问,今年在春和宫为公主办个生辰宴行吗?

      夜里光线昏暗,她看不清陛下的表情,只感觉陛下的身体一下子变得僵硬了。就在她忐忑不安时,陛下才冷着声音说:“皇后,以后她的事你都不必管,就当这个世上已经没有她了。”

      她身为皇后也不全然是一个软弱没主见的女子,她也觉得陛下这般无缘由地软禁昭仁长公主是不对的,当下便也想问个缘由,替昭仁长公主说几句话好话。

      但陛下直接掀了被子起床,唤了宫人进来给他更衣,作势要走。

      皇后与陛下夫妻多年,一直相敬如宾,不曾有过半句争执,这还是她第一次被陛下这般冷脸相待,又想着自己也没错什么啊,心里一时委屈难过,居然小声地哭了起来,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

      陛下见她哭也不曾安慰她,只等衣服穿好后才神色冷淡说:“皇后莫哭,孤只是还有些折子未批,回去批折子了,你早些睡吧。”

      说完陛下就走了,然后就是三个月不曾见她一面。

      那时外界种种猜测,无非就是说她失了圣心,皇后之位恐有动摇,但她不在乎那些,她只关心陛下何时愿意见她。

      当年元宵佳节,她穿着浅紫色的衣裙,提着一盏莲花灯,穿行在人潮中,一抬头便看见不远处的拱桥上,一个白衣俊美少年正神色冷漠地看着河里漂浮着的花灯。

      周围的欢声笑语丝毫没有减少那个少年身上的孤寂感,他独自站在桥上,困在一个孤独的小世界,固执得不肯走出来。

      少年看着河灯,她看着少年,世界都慢慢安静了。

      没有人知道洞房花烛那天,她的红盖头被轻轻掀开,她一抬眼发现新郎便是意中人时的欢喜。

      陛下未见她的那三个月里她认清了很多事情,明白了陛下对她而言是少年时的欢喜,如今全部的天地,但她于陛下却不过是个熟悉的旧人罢了,可以珍之爱之,也可以厌之弃之。

      明白了这一点后,她心中苦涩难言,却不敢流露半分。毕竟想跟皇帝谈真情,这本身也是很荒谬的事。

      后来再见陛下,她便更加谨小慎微,不再提昭仁长公主的事。

      想想那个无辜被囚的公主,她也心生怜悯,却心有余而力不足,无法施救。

      芸娘见皇后没有懂她的意思,不禁又点了一句,说:“娘娘,女大当嫁啊。”

      “嗯?”皇后顿一顿,在明白了芸娘的意思后心中一惊,背脊生寒。

      芸娘与皇后相伴长大,在皇后的记忆里,陪在她身边最多的就是芸娘了,她们是主仆,也是亲人,彼此之间几乎无话不谈,但有些隐秘的心事,她连芸娘都不能说,只能暗自神伤。

      谁想到芸娘早就看透了她的心事。

      关于昭仁长公主,她一开始确实是同情的,但时间久了,她的心就开始有些扭曲了,居然开始嫉妒那个不幸的公主,觉得她占据陛下太多的关注。

      她不敢把自己的心思告诉别人,怕惹人耻笑,说她一个兄嫂,居然会去嫉妒一个不幸被困的小姑子。

      可她瞒住了所有人,却没有瞒过相伴多年的芸娘。

      芸娘蹲跪在她的身前,柔着声音说:“长公主早就到了婚配的年纪,如今还留在宫里未免惹人非议,朝臣不知其内情,说不定还要说娘娘你这个当皇嫂的没有为她费心。”

      皇后蹙眉,苦恼地说:“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啊,陛下根本不让本宫插手长公主的事。本宫若提这事,难免惹陛下动怒。唉,若能解决此事,本宫就算被罚也是愿意的,可依本宫对陛下的了解,在这件事上陛下十分偏执,谁去说都没用的。”

      芸娘不再多言,但神色轻松,似乎感受不到皇后的苦恼。

      皇后沉默了会儿,复又言:“或许也不是全无办法。”

      主仆二人相视一笑,心有默契。

      本朝常驻边关的武将,每隔三年就要回朝述职一次,镇国大将军本该昨年就回长安的,但由于边关异族来犯,大将军抽不开身,便写了信让使者向陛下说明了情况,改为今年四月回朝述职,估摸着也快到长安了。

      先帝还是皇子时曾领兵驻守边关三年,与当时还年少的秦将军一见如故,后又有过几次救命的交情。再后来先帝登基,封了秦将军为镇国大将军,为夏朝将军之首。

      又是十年过去了,期间大将军对外大小二十多次战争,从无败绩,慢慢地,人人皆知夏朝有个不败的战神将军,他的声名隐隐要盖过天子的威望。

      然后慢慢地,就有大将军要反的消息在私下流传开来,先帝也起了疑心。

      大将军为了让先帝放心,将本来住在边关的一家老小全部送回了长安城,并将自己才四岁的独子秦瑜直接送进了皇宫,自己独守边关,以安帝心。

      先帝待小秦瑜极好,让他跟皇子们享受一样的待遇,生怕亏待这个小小年纪就远离父母的孩子。

      那时的昭仁长公主公主也才两岁左右,安贵妃常带着她去跟小秦瑜一块玩,两人相伴长大,感情甚笃。

      直到先帝去世前几天,他想着镇国大将军一个人独守边关,身边也没个亲人,怪可怜的,便令秦瑜去边关陪大将军。

      至此秦瑜与昭仁长公主这对青梅竹马就分散两地了,听闻昭仁长公主为此还哭了好大一场。

      如今大将军回朝述职,想必秦瑜也会跟着回来的。

      秦瑜回来了,他必会想方设法地见昭仁长公主一面,那时眼下的局面无论如何都会有变动。

      皇后轻快地笑了笑,眼睛明亮有神,她语气羡艳地对芸娘说:“我曾见过秦瑜与昭仁长公主一同骑马射箭的场面,两人心有灵犀,甚是默契,站在一块宛如一对璧人。”

      芸娘附和着点头,赞同地说:“是啊,娘娘,两人本是青梅竹马,若能成桩好姻缘倒也是段佳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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