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条小鱼》玉路言

2、回忆

　　“哎，大眼睛鲈鱼，保护好鳞片，别一不小心变墨鱼！” 几个淘气包从门口探进脑袋，冲着陆瑜大声喊。

　　又是他们！前几天因为收语文作业得罪了他们，今天终于找到机会来报复。可恶！上了五年级后，这帮男孩子越来越难相处。陆瑜对他们吐了吐舌头。

　　本来，叫个外号就算了，谁没个外号。

　　可她发现，书法组同学们的目光越来越奇怪。随着他们的注视方向，她才意识到自己身上的那些“斑点”。如果没有今天这么一闹，她几乎都忘了。

　　那些斑点，其实就是衣服上的点点墨迹。虽然不大，却真实的存在着。而且，随着大家的注视，越变越大。她遮也不是，不遮，更不是。

　　哎。。有什么办法呢。她自从三年级开始正规学书法以来，几乎天天和墨汁打交道。别人疯玩的周末，她在少年宫练字。每个星期三下午，还要参加学校的书法兴趣小组。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道理。再怎么小心，衣服都难免会沾上墨汁，谁知道这个墨点这么难洗！再富裕的家庭，也没法一个星期买一套新衣服呀。

　　这样也就算了。最要命的，其实是她的名字：陆瑜。

　　明明，爸爸起这个名字的初衷是：‘瑜’字为玉的光彩，耀眼但不张扬，气质脱俗。他希望她能够成为这样的一个女孩，也希望她有一个“瑕不掩瑜” 的未来。可，偏偏瑜和陆联系在一起，谐音很容易发成：鲈鱼。

　　墨斑，再加上谐音，她便成了名副其实的“鲈鱼”。

　　“去去去，再闹，带你们去见老师，信不信！” 就在陆瑜难为情的时候，一个瘦瘦的，比她高一点的男生，已经走到门前，用很正义的口气赶走了那些淘气包。

　　林宇，她知道他。虽然他来书法组时间不长，可因为他在年级里是出了名的小帅哥，即便不在一个班，从来没说过话，陆瑜也知道他是谁。

　　林宇关上门后，在全组同学的注视下，走到陆瑜前排的桌子前。正好那个座位没人，他很霸气的干脆直接坐到了桌子上，两只脚踩在椅子上。

　　“给我一张纸，一只笔。” 他向她伸出手。

　　陆瑜一时半会儿没搞明白怎么回事，从铅笔盒里掏出了一只圆珠笔，又从记事本上撕下一小片白纸，递给他：“够吗？” 她怯怯的问。

　　“嗯。” 林宇接过纸笔，已经开始画起来。

　　在他画画的时候，陆瑜才有时间打量他：高高的挺直的鼻梁，有点凹陷的眼窝。在他偶尔抬眼时，可以看清，双眼皮下，有着一双纯澈有神的眼睛。特别是他轮廓清晰的双唇，让整个白净清秀的脸庞透着一股子英气。

　　“从此以后，咱俩就是两条小鱼联盟。谁敢欺负你，就来找我。” 他把纸和笔故意很响的拍在了陆瑜的桌上，有种古时英雄间结盟，大碗喝完酒后掷碗的豪气。

　　帅哥主动要求结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的。那些本来是看笑话的目光，立刻变成了羡慕的目光。

　　而陆瑜在意的并不是这个庇护。

　　她低头看了看那张纸，上面很简单的画了两条头向头的小鱼。在头的上方，四个稚嫩却有力度的字：两条小鱼。

　　两条小鱼？哦，对了，林宇，谐音是不是可以理解成：鲮鱼？！

　　扑哧，她笑了出来。年级里，谁会这么叫他！

　　她抬头看他，他正在对她会心的微笑着。

　　阳光的映衬下，他那和阳光一样灿烂的目光，让她无比温暖。她忽然觉得，同样的年龄，他却像个大哥哥。

　　因为“两条小鱼”的盟约，同学们的注意力早已从陆瑜的衣服上转移开来。再加上后来，学习任务越来越重，书法组不得不停止活动。很快，盟约和这个故事就被大家慢慢遗忘了，除了陆瑜。

　　陆瑜所在的学校虽然是小学，初中，高中，一条龙。可每个阶段，都会根据考试成绩，重新分班。

　　小升初的名单分配里，陆瑜发现，她和林宇成了同班同学。

　　她暗自里有些开心。虽然马上就是初中生的她，并不需要那个盟约去受保护。初中的男生，也开始对女生敬而远之，再说，那几个淘气包都不在她的新班级里。但，她只是隐隐的觉得，可以有机会更多的了解这个曾经带给她温暖的“大哥哥”。

　　可开学后的接触中，她发现他变了。

　　他把她当陌路人！

　　她并没有奢求他对她像见到老朋友一般的热情，毕竟都是进入青春期的学生，她也刻意和男生们保持距离。可，每次他们相遇时，他都不正眼瞧她！

　　我得罪过他吗？陆瑜甚至开始在记忆里搜索那段在书法组的日子。没有啊！

　　很快，陆瑜就不再纠结了。因为，她发现，他对所有女生都一样。以至于他以前的不少“粉丝”都在私下里偷偷议论他：“不就是学习好，人长的帅嘛，至于那么清高吗？”

　　嗯，清高点也好。否则，每天收小纸条，也是件麻烦事。陆瑜甚至开始为他着想。

　　如果可以“井水不犯河水”，也许陆瑜自己都会忘记“两条小鱼” 的故事。可偏偏老师要搞个什么每个月换座位！

　　“下一排，陆瑜，林宇。你们俩坐靠墙那一桌。” 老师看着她手上的排座表，头也不抬的说。

　　什么，什么！陆瑜多么希望自己听错了。又是无数羡慕嫉妒恨的目光注视她，跟小学那次一样，但这次不同的是，场面完全没有那次那般温馨。她很不情愿的收拾好抽屉里的物品，拎着书包走向他。

　　要在“冰山” 旁边坐一个月！以后每天都得穿成个熊。陆瑜已经开始学会如何自我解闷了。唯一让她欣慰的是，她最好的朋友，玲玲坐在她前排。

　　林宇比她早到位置上，她入座前，礼貌性的随口说了声“嗨”，就坐下了。她没正眼看他，也没打算跟他聊天。他们之间本来就一直都是陌路人。不过，余光范围外，她似乎看到他转头认真的看了她，虽然那个注视时间很短，可她感到了他的目光。他往墙边靠了靠，重新回到正襟危坐的状态。

　　陆瑜羡慕的看着前排，已经和她同桌“打成一片” 的玲玲。这个家伙，跟谁都能聊的来！

　　其实，陆瑜并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内向的人，玲玲总说她：“挺漂亮一个小姑娘，干嘛老压抑自己，显得那么不自信。”

　　可能吧。是不是跟家里管的严有关？爸爸妈妈都是军人，她从小军队大院长大。从一上学，各种条条框框就给她定好了：成绩必须进班里前几名，每天要坚持练习书法。。特别是上了初中后，班里高手越来越多，她的名次开始严重“下滑”。爸爸妈妈对她的要求就更严格了，不许看电视，阅读的小说类型也要经过筛选。琼瑶的小说，她都是趁着课间时间，跟同学借了，偷偷看的。

　　为了防止青春期分心，妈妈在陆瑜的衣着上也是严加管理：服装类型以宽松为主，颜色不要太鲜艳，款式不能太过时髦。“小女孩儿，太注重打扮自己，容易分心，更会招惹麻烦。”妈妈这么说。

　　说实话，衣服上，陆瑜确实也要求不高。她总觉得自己发育太快，需要遮一遮。再说了，不穿带墨点的衣服，她就已经很开心了。

　　“知道吗？如果你好好打扮打扮，肯定把那几个自以为是的女生的风头压下去。别看她们穿的都是最新款，她们的五官可没你的好看。你说说，你是怎么长出异域风情的？别的不说，就这双水汪汪，看人一眼，就让人全身发酥的大眼睛是哪来的？” 玲玲曾经一边鄙视着班里几个“爱招惹男生”的女生，一边问过陆瑜。

　　“随我爸吧，他祖籍在南方，我是标准的南北混血。” 陆瑜漫不经心的回答，她无所谓谁最漂亮，她最反感被拿来比较。

　　玲玲扑哧笑出声：“南北混血！亏你想的出来。”

　　“哎，为了增进感情，活跃每天的学习生活，咱们每天中午早点到，打争上游，好不好？” 玲玲和她同桌到是很和谐，这么快就想出个这么不靠谱的主意。也难怪，她同桌是班里出了名的“小混混”，除了学习，他样样精通。

　　“好啊，反正我中午在学校吃食堂。” 陆瑜想，她确实需要调剂一下这一个月与“冰山”相处的苦闷生活。

　　“别急，我还有个附加条件”。果然，“小混混”不会让游戏就这么简单，“每天输了的人，第二天要给大家带好吃的。”

　　“行，一言为定。” 陆瑜和玲玲爽快的答应了。至于林宇，他们本来也没抱他会参加的希望。

　　几天交手下来，陆瑜开始后悔自己当初的决定。

　　她哪里是“小混混” 的对手！这个被家里限制玩一切游戏的乖宝宝，怎么会没想到，她面临的是天天练习的江湖高手，她居然还妄想打过他！其实，她只有给他们买好吃的的份儿。

　　玲玲心疼她这月的零花钱，特意友情帮助过她。

　　每次他们打牌，林宇总会在牌局结束前到校。陆瑜还在奇怪，他们打牌吵了吧唧的，他居然在旁边能把他们当空气，一心只读他的圣贤书！更奇怪的是，有几次关键性出牌的时候，他不是忽然咳嗽，就是找作业本，换书，好像提醒大家他的存在。

　　他是嫌我吵吗？不对呀，明明我故意压低声音出牌的呀？
　　那，他是在给我暗示吗？怎么可能！他明明在看书，而且，像他这种正人君子，怎么会偷看“小混混”的牌，别自作多情了！
　　输的一塌糊涂的陆瑜，也没有多少心情去研究。那，是一个对她来说，比牌还难研究清楚的人。

　　“今天，我跟你们打一把吧。” 这天，林宇居然在牌局还没开始就到了。他挪了挪他那边桌子上的书，腾出更大的空间，显示了他参与的诚意。

　　陆瑜，玲玲，“小混混”三人面面相觑。

　　“好啊好啊，高材生加入，刺激！陪你们俩弱智玩的我的水平都开始退步了。” “小混混” 开心。

　　“先别高兴的太早，计分的规则得改一改。我和陆瑜一组，你和玲玲一组。输的一组，明天带吃的。” 林宇淡然的说。

　　陆瑜吃惊的瞪大眼睛望向他，她好希望自己的眼睛有X光线，能扫描出他今天到底吃了什么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