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狼》兵不厌诈

2、第一章

　　——【十年前】——

　　“不好了——大将军被刺遇害了！”
　　狼烟滚滚，战火未熄的城阙里突然爆发出撕裂最后宁静的一声惊叫。一时间拖着满身伤痕归来还未将染血军刀收回鞘中的将士，眼底齐齐惊现恍然绝望之色，甚至还来不及感受胜利的喜悦，就被这当头冷水泼了个透心凉。
　　这是一场屈辱的夺城守卫之战。
　　三个月前，坐镇离南的孟老将军因病溘然离世，就在朝廷还为着选谁去往离南接替孟老将军的帅位最合适而争执不休时。位处离国以西的周国已得到消息，竟是出人意料的连日整合兵马，悄声绕过天沙阙东面的渡河，铁骑直压离南关隘。
　　渡河却不是真正的河，而是因天沙阙奇特的地势而形成的一片沙漠。镇守天沙阙的是与孟老将军齐名的边如良大将军，将天沙阙看守的严丝合缝，延至东西数百里，是周虎视眈眈却又踌躇不得前进的一座天然壁垒。
　　孟老将军猝然离世，周国看准时机迂回来犯，在朝廷调令未下达之前，孟老将军的嫡长子孟冉毅然接替了父帅的将印，率兵迎战。
　　然而孟老将军离世的消息传回京中时，朝廷里早早便觊觎这一方军权的各路人马立刻就陷入争夺的胶着战里，不只担心边家趁机吞并南部坐大一方，从而使天沙阙驰援的调令迟迟不发，原本发往南关的军需补给也一拖再拖。当半月后离南的战报和求援书一封叠一封紧急传至京中时，孟家军也因军需粮草的问题陷入了难以逆转的困境。
　　在马蹄狼烟血肉横飞的等待里，孟家军的心终于凉了。孟冉主动派出亲信前往与周谈判。周国醉翁之意不在酒，迂回来犯也不是为离南那一片小地，只要边如良还坐镇天沙阙，即使周国暂时取下南关，也会在将来被愤怒强悍的边家军狼狈驱回。
　　周国要的是天沙阙，以及横穿天沙阙的商路。
　　孟冉已然对当今的朝廷和王道绝望，不想再失了孟家军数万万亲人将士的性命。
　　孟家军反了。
　　在与周达成屈辱的协议之后，孟冉主动为周国打开天沙阙东面的缺口，放周入境，借周兵十万拖住边如良，孟家军则高举大旗，重提鲜血未尽的刀锋，调头向着王都而来。
　　在所有人毫无防备之下，孟家军一路势如破竹。
　　终日浸.淫酒色的离王，在终于感受到反军的决心和迅猛之后，连夜卷起铺盖北迁王都。
　　内忧外患同时爆发，边如良选择留下嫡长子边奕死守天沙阙，带副将姜元贺前往西南交界迎战周国，先将兰城缺口追补回来。
　　兰城一战，在持续了两个月，交战数十次之后，在年底终于被成功夺回。
　　周兵狼狈退离兰城，在兰城三十里外扎营。没有了孟家军的阻挠和压力，只需等待后方援军，再继续攻取兰城，届时东、西两厢内外夹击攻破天沙阙这一道防线势在必得！
　　然，边如良威名并非浪得虚名。这也是为什么孟冉要反，却不得不借周兵牵制边如良的根本原因。若非由周牵制，边如良会在他举起反旗的第一时间先打散孟家军。
　　同样，只要边如良在，周即使能轻松吃下离南杀入离国中心，也会被边如良从后方斩断尾巴。
　　所以，周同样不得不与孟氏达成协议，各退一步，从而双方受益。
　　就在一个时辰之前，边如良方金甲阔刀的从兰城下击退第二波攻城军归来。天沙阙在边奕死守之下，在东观望的周国.军.队也暂时无法与离南相接，几日内未休整完善周当不会再攻城。边如良也终于有了暂时松一口气的间隙，准备简单食饭过后再召集手下商定之后的守城退敌之策。
　　就是这短短的一刻钟，边如良便被刺身亡，尚未僵冷的尸体倒在了军舆图前。
　　而此次跟随边如良出征的副将姜元贺紧接着被发现自缢于房中，并在榻下搜出了勾结周国谋害主帅的亲笔书信！
　　阵前主帅意外身亡，副将反水畏罪自杀，将意味着军心大散，接下来的战事也会失去果决有力的指挥领导。
　　边如良一死，死守兰城的将士瞬间成了一盘散沙。周再无忌惮，次日便挥军直上，踏破兰城城门。
　　随后，天沙阙破，边奕被俘，阵前自刎。
　　三个月后，离国王都祁城沦陷，离王死于迁往北疆的途中，被马蹄踏碎脑浆，死无全尸。
　　孟冉入主祁城称王，改国号，燕。按约每年向周国进贡五十万金银及粮食马匹，并将新封公主的孟家小女送嫁周国，从此结成两国之好。
　　** **
　　燕，建兴元年。
　　西南各地历经战火百废待兴，百姓一朝改名换姓，各自惶惶。前朝王都祁城凄凉破败的街道上，换上燕国兵服的孟家军不断梭巡于城中各处，呼喝搜寻着前朝王族余孽。
　　祁城的西面是一片流民窟，原本住着的就是一群无家可归的乞丐流浪汉。经历了兵燹之灾后，这里的人口急剧增加，每日都会有身家败落蓬头垢面的人灰溜溜地挤进来，遮一遮风雨。因而为了争得一席之地打的头破血流的事件也日益渐增，成了乞儿搓泥球儿掐虱子之余，无聊可看的消遣之一。
　　若是能将这拳脚功夫用在抵御外敌上，如今这许多人大概也不必面临国破家亡的凄惨境地了。可人有时候就是这种欺软怕硬的劣性物种，强敌来时只会一边尿着裤子躲在后头哭爹喊娘，一边咒骂那些吃皇粮不拉屎的废物，真正堕落泥泞之后，却能很快在一群弱小中寻到自己的优越感。
　　一阵杂乱声里，一只沾满泥垢的大手拎起墙角蜷缩的瘦小身影狠狠掼了出去，理所当然地抢占了孩子原本的地方。旁边却无一人睁开眼，麻木的塞着耳朵，懒于去看那个滚入泥泞的孩子一眼。
　　孩子跌落的地方有一块石头，磕的血流满面，纤细的手臂撑在泥水里几次都未能爬起来。
　　他却一声未吭，眼泪都没有流一滴，沉黑死寂的夜幕里，咬着牙从臭气熏天的泥泞里一点一点的爬起。脏的已经看不出颜色的袖子擦去颊上的污血，又用两只手细细地抹着衣角。只是那皱巴巴的衫子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被抹平如初了。
　　徒劳的打理完自己，孩子转头朝自己原本所在的位置看去，那个摔了他，抢了他亲手铺的草床的男人正瞪着一双凹陷的眼看着自己。
　　孩子只看了一眼，将那张脸记在心里，便扭头走出了已经人满为患再插不进一只脚的草棚。
　　他必须在宵禁之前重新找一个能落脚的地方，否则不被冻死，也会被巡逻的士兵抓住，那下场一定不会比现在更好。

　　晚秋的雨后，透着哀凄的森凉，行走在潮湿透风的陋巷里，几个月前的单衣已经无法抵御寒冷，渐渐便冻得嘴唇发青，额角的伤口也凝了血，绷得人发疼。
　　从草棚出来之后，孩子就发觉身后有人不远不近地坠着，他没有回头看，手指攥紧湿漉冰冷的衣襟加快脚步，垂着头冲进了旁边的巷子。
　　几天前他从这里走过，穿过这条巷子就是一片密集的民房，只要进了那里，他就可以甩掉后面的人。
　　可是当他跑到尽头时，却猛地刹住了脚。
　　前面有几名零散的燕兵正在搜查民房，只要他一走出巷子就会闯入燕兵的视线。
　　孩子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转头就要往回跑，却在跑出几步后迎面撞上了紧追而来的人。
　　“挺能跑啊，这回看你还能往哪儿跑！”其中一个獐头鼠目的男人折着手里的鞭子，偏头狠狠地啐了一口，用鞋底来回将唾沫碾掉。
　　旁边身形稍壮的男人从肘间绕出一截绳子，两人对视一眼，慢慢朝孩子逼近。
　　孩子没有后退，后面是燕兵，不能退。他死死攥住拳头，被风吹乱的发丝下面看不出形状的眼睛盯着那两人脚下，直到两人逼至身前，朝自己伸手抓来的那一刻，因紧张而绷紧的瘦弱脊背猛地向前，从两人腋下蹿了过去。
　　“娘的！还挺滑溜！”
　　粗粝的鞭梢儿毫不犹豫的朝着孩子的脊背抽来，在逼仄狭窄的陋巷里发出并不算清脆的一声响，那是鞭子抽开皮肉的声音，单薄的衣料在这毫不留情的鞭笞下，撕开一道狰狞的口子，露出因血色衬得愈加苍白刺眼的皮肤。
　　孩子扑倒在地，撕心裂肺的疼痛逼上眼角，终是没忍住溢出一声闷哼，但那声音也似几日没吃饱的幼猫崽儿，细不可闻。
　　瘦小的身体都在控制不住细细发抖，还要坚持不懈地爬起来往前跑。但紧接着迎来更狠的一鞭子，这次是抽在了腿上。
　　“堵了他的嘴，快点绑了，别惊动了那头的官兵！”持鞭的那个低声快速道。
　　另一个立马掏出一块脏的不辨颜色的破布，一边按住闷声挣扎的孩子往嘴里塞着，一边惊异于孩子超常的忍劲，有点犯怵地嘀咕道：“老三你看，这孩子还真挺硬的，挨了鞭子居然都没叫出声······”
　　“瞧你那点出息，再硬也是个孩子。我已经跟了他两天了，身边没有大人，说不好是被通缉的世家里侥幸逃出来的孩子，心里也怕着呢。”
　　老三走过来，粗粝的大手捏起孩子发青的脸，仔细端详了几眼，隐约觉得应该是个好模样。
　　“别瞪那么大眼儿，我们这也算变相的保住了你一条贱命。”手指在细腻的脸蛋上用力搓了两下，老三猛地将孩子的脑袋朝地面甩去，当下便将本就奄奄一息的孩子磕的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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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安利上一篇虐文《遗失的你》，喜欢虐心的小伙伴可以去看一下，保证眼泪不停流。
文案：
恨，是染血的刀。
爱，是穿肠的【du】药。
他搭了一条荆棘满布的路，给了最爱的人，最后却将自己刺得鲜血淋漓。
“他”走上了那条路，痛了，哭了，恨过，也爱过，最后还是迷失了想望的方向。
“他”只是想要他一个拥抱。
他张开手，却怀中空荡，痛哭遗失了最爱的“他”。
他说：吴肖，我爱你！
“他”说：如果时间可以倒回，我希望我们不要再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