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境》林与珊

15、第二世

　　正文015

　　小铃……小铃！

　　山峦上空的大气层中又一道锐利电光闪过，轰隆一声直直劈下，树木霎时起火，火势逐渐将森林包围，许川和扬手挥开散落的枝叶，额间热汗淋漓。

　　胸口沉闷，双腿钝重，许川和汲取不到新鲜的氧气，仍旧艰难地行进，步履不停。就在体力快要耗尽之前，他望见了视线尽头的那片净湖，也寻见了那丛早已枯萎凋零的铃兰花。

　　土壤干裂，养分尽失，根茎已然坏死，许川和跪在地上，双目失神地捧起一株焦黑的铃兰花，指尖发颤，身体因心口的疼痛蜷缩成一团。

　　压抑许久的情绪终于在心死的绝望中爆发出来，许川和咬住嘴唇，眼白红得彻底，他的视界开始模糊，泪水一瞬盈满眼眶。

　　一线莹亮顺着脸颊滴落，铃兰花根部沾染上湿润，许川和在山风的呼啸声中听见一抹清脆的铃音，他倏地抬起头，急迫地向四周寻望。

　　“阿川。”

　　循声望过去的同时，白色身影虚晃眼前，下一秒，许川和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他慌张地拥住小铃，唇齿间发出细弱的呜咽，直至这一刻，许川和才真正看清自己的内心，他恐怕没办法再离开一次小铃了。

　　“快走！”小铃克制地没让自己陷进重逢的温情里，强撑理智从地上拉起许川和，心急地喊，“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许川和说：“我要带你一起走。”

　　“别犯傻了。”小铃面露惊慌，没时间跟他解释，蛮横地使劲把人往外推，“阿川，你不能有事，我不允许你有事。”

　　“你如果走不了的话。”见到小铃了，心也安定了，许川和放缓语速，平静道，“那我留下来。”

　　“你听我说。”小铃攥着他的手，口吻急促，“还记得上一世你是怎么遇到我的吗？街边即将转卖的盆栽店，木架中间的铃兰花，你仔细回忆一下。”

　　“找到它，阿川。”小铃认认真真地看着他，眼神坚定，“我们一定还能再相遇的。”

　　许川和面无表情，立在原地纹丝不动，小铃不知所措地拧蹙眉毛，用力推搡着他：“走啊，阿川，你听话好不好！”

　　许川和神色温和地注视着小铃，接住他落下的拳头，笑道：“你是不是还想骗我，买下那盆铃兰花，让我养到三十五岁那年的六月六日，你就会出现？”

　　猝然停下动作，小铃错愕地张着嘴巴，不可置信地问：“你怎么……”

　　“你最了解我，知道我心里的所有秘密。”许川和温声说，“小铃，我也最了解你。”

　　“你想骗我带着希望活下去，对吧？”许川和道，“你在心存侥幸，或许到了那个时候，我早就忘记你了。”

　　小铃闻言吸吸鼻子，别过脸，红着眼角。

　　“你真当我是个傻瓜啊。”许川和短叹一记，“上一世是上一世，与这一世的关联微乎其微，怎么可能会有一模一样的经历。”

　　“就算我重新养一盆铃兰，你可以保证，这一世我们一定能再见面吗？”许川和说，“即使见到了，小铃，他还是你吗？”

　　小铃边哭边恳求道：“阿川，你走吧，我求求你了……”

　　许川和弯腰蹲下身，刨开草丛里的土，连带着根茎一起，选了两株还未完全干枯的铃兰花，一株小心翼翼地装进裤兜，一株绑在了小铃的左手腕上，用来支撑他的体力。

　　许川和微弯眼廓，笑着捏了捏小铃的脸蛋：“抱歉啊，我走不了了。”

　　牵着放声痛哭的小铃往净湖边转移，十指紧扣，许川和不愿再松手。在进入冰冷的湖水之前，擦干小铃的眼泪，轻柔的触碰中蕴藏着安抚的力量，许川和亲吻白衣少年的嘴唇，坚定地告诉他：“这一世的阿川，只要小铃。”

　　水温寒凉，四肢僵硬，许川和游得异常吃力，用了比往常多一倍的时间，他们才抵达湖中央的那棵娑罗树。

　　艰难地爬上树干，相互依偎着取暖，许川和搂着小铃最后一次仰望星空，陪着他数了很久的星星。

　　这个夏天，他们相依为命。

　　“阿川。”小铃拧紧眉心，表情痛苦，“我……”

　　许川和回身遥望，世界骤亮，山火已经覆盖了铃兰花丛，将整片净湖包裹其中。

　　严丝合缝地抱住小铃，许川和在他耳畔问：“怕不怕？”

　　小铃抓紧他的衣服，摇头回道：“有你在，就不怕。”

　　许川和其实还想再说点什么，可他能感受的到，小铃正在硬撑，浓烈的爱意只会让对方更加痛苦。解脱何尝不是一种重生，许川和沉眼望向湖面，耳语道：“谢谢小铃。”

　　娑罗树下的湖面搅动起波纹，几秒钟后恢复如常。火光变得浅淡，意识轻如羽毛，直到星与月再也看不见，许川和重重地合上眼睛，任由湖水灌入身体，竭力抱紧怀中的小铃。

　　我最了解你。

　　我最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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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