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殿下]且赋山河》陆宜安

4、第四章

　　“嗳。”疾冲叉着腰，朝阿藜颔颔下巴道，“那以后，我跟你混了。”

　　阿藜负手在后，心满意足地点点头，还故作掌柜模样打量着疾冲身段，“瞧着不错，以后我出钱，你带路，咱们做个伴儿，合作无间。”说着，她礼貌地伸出手，象征性与他立下结盟之约。

　　疾冲哭笑不得，轻轻拍掉她的小手，嗤笑了一句：“谁跟你合作无间了，我疾冲可不跟乳臭未干的小姑娘搭档，拆我招牌不是？”

　　“嘁，到头来赏金不都赏给百花楼的姑娘了么。”阿藜不痛不痒地刺了他一句，旋即抬步走在前头，朝疾冲挥挥手，“跟上跟上。”

　　原本阿藜计划，尽快离开奎州城境内，好躲避捕快搜寻，但正逢春节将至，只好在玉潭县安顿下来，待过了年再离开。疾冲承诺会护着她，不会让表姨娘将她带回去，勉强了了阿藜心中一桩大事，眼下要做的，是寻个安静的地方住下，准备过年。

　　“疾冲，民间过年是如何的？热闹么？”阿藜忽然含笑问他，又道，“我从小深闺长大，在府邸里过年虽然也挂花灯，吃元宵饺子的，我索然不知民间过年究竟是何等热闹繁华。”

　　疾冲也不知从何说起才好，市井繁华，民间热闹之色，是再好的辞藻都描述不到分毫的。“等过节了你自己看罢。”旋即他又接了一句，“有我带你走走看看，保准让你过瘾。”

　　每年除夕前夕的夜晚总是十分热闹的，城里高高挂着各式各样的花灯，两旁楼肆张灯结彩，歌舞升平，街巷车水马龙，川流不息，不可驻足。

　　除夕那夜，疾冲带着阿藜买了两身新衣裳，是大红色绣海棠样式的襦裙，裹上素白长袄便很是暖和了。入夜时分，他领着阿藜到玉潭县的登仙楼观灯，一片灯海如画，如此盛况，阿藜还是第一次见。

　　楼下有戏耍把戏，也有说书唱戏的。路边有杂耍人拿着火把猛然一吹，绽出巨大火苗来，阿藜见状拍手叫绝，脸上是按捺不住的惊喜：“好啊，实在是绝。”

　　“好看吧？”疾冲抱臂看向阿藜，“还有更有趣的呢。”

　　除夕夜，全城百姓都陷入热闹的节日狂欢之中，大街小巷人头涌动，吆喝叫卖声和锣鼓歌舞乐声交错，歌舞喧天，一片花团锦簇，如此景象华丽盛大，所有人都沉浸在火热气氛里。

　　阿藜拉了拉疾冲的袖摆，她指指楼下那片如萤灯海，星河流光，甚是美丽。城里最高的花灯楼塔依次亮起，百姓惊喜欢呼，喝彩声排山倒海而来。阿藜捂住耳朵，却仍沉浸乐趣其中，连连拍手叫好，喜笑颜开，很是欢喜。

　　“疾冲，你快看那灯楼，多美啊！”

　　她下意思地拉疾冲的衣摆，兴致正浓时，小手却误拉住了疾冲的手。指尖触碰间疾冲便怔忡住了，垂首看向二人相连之处，阿藜亦反应过来，脸上有过一抹转瞬即逝的羞怯，她不由失笑，往后退了半步，这时楼下刚好有杂耍在楼下耍的正热闹，她便道：“快看快看！是顶碗！”

　　疾冲亦明白她举动之意，便没再问什么，作势深呼吸，然后笑对阿藜道：“咱们等会儿用过饭，我带你下去走走吧。”

　　阿藜听了这话，眼睛又睁大：“我方才看到有卖烧鸭的，我想尝尝。”

　　疾冲立即爽快答应：“没问题，全给你张罗起来。”

　　登仙楼有三绝，酒醇肉香歌舞绝，乃是玉潭县数一数二的酒楼。阿藜还是头一回见识民间的新年，嚷着要将楼里的美食全尝试一遍。疾冲眉头一皱，笑话她道：“我看你不是离家出走的，是远行赏风景的吧？花钱大手大脚的，也不怕盘缠不够用。”

　　“平日里天天吃馍馍都可以，可今儿是除夕夜，咱们不能亏待自己啊。”阿藜拉着疾冲的袖子嗔道，“快给我说说有什么好吃的。”

　　吃喝玩乐，疾冲是十足十的老手，他熟练地点了些奎州名菜小吃，要了一壶冬日才酿有的雪花酒，择了靠栏杆的位置落座，既能吃到美食又能赏到街巷美景，好不快活。

　　阿藜端坐在席子上，目不转睛地盯着桌上的美食，口涎都忍不住要往下滴落了。从前在王府里用膳，菜式虽精致美味，但却不能敞开了胃品尝，不能有特殊的餐食喜好，阿藜之前很喜欢吃甜食，每日恨不得泡在蜜糖罐子里，母妃不让她多用，派了妈妈日日监督，害她日日发馋。

　　“吃吧。”疾冲把最大的烧鸭腿夹到阿藜碗里，睨眼带笑看她，“想吃什么吃什么，今儿是除夕，别拘束。”

　　阿藜微微看疾冲一眼，有些不好意思，拿起筷子道：“你也多吃，别客气。”说着，她徒手拿起烧鸭腿，满足地大咬了一口，唇角脸颊沾了浓郁的酱汁，眼睛又大又亮，圆碌碌地盯着桌上的美食，浑然像一只偷吃的小猫。

　　疾冲掩唇偷笑，又往阿藜碗里夹了些菜，“你啊，多吃点，看你瘦的跟麻杆儿似的。”

　　“以前在表姨娘家，他们都把我当扫把星看，好菜好饭一概没有，就连粥都是清汤寡水的，连米都见不着几颗。”她又狠狠咬下一大口，愤愤道，“看来离家出走真是没错。”

　　疾冲倒了一杯雪花酒，看着阿藜吃的正香，笑意更浓，“往后啊，保准你天天有好吃的。”

　　“天天有糖葫芦就行。”

　　暮色四合，漆黑天幕被灯海染成一片绯红，歌舞声正起，刚好是花车游街的时辰。阿藜饱餐一顿过后，又买了些精致点心，说是一边看花车一边吃的。疾冲听了又取笑她，“听说今日奎州城里的清倌乐师都会上花车游街，你可少吃点，等会儿挤不进去看不见花车，可别哭。”

　　“哪儿会啊。”阿藜嗔笑地打他，“咱们快去看看吧。”

　　花车游街，一年一度才有一回，全城的人都挤在长街两侧。阿藜眸色流光，越发好奇，踮脚伏在疾冲耳边道：“听说奎州城第一乐师江颀眠也会来，我表妹十分迷恋此人，日日都哼唱他作的曲儿，不知是何许人也，能让我表妹此等才女都如此着迷。”

　　疾冲却很是不屑道：“江颀眠虽俊秀，但瘦弱青涩，也没有传闻中那般炫目。”

　　阿藜不理会他，挤在前头看着缓缓驶来的花车，两侧有不少年轻姑娘，都为江颀眠慕名而来，双目传情，两颊如粉霞，纷纷朝花车之上的俊俏儿郎挥手欢呼。阿藜娇瘦，多少又有些矜持，未作出些许痴迷举动来，见花车上的人脸渐渐清晰起来，她才踮起脚朝花车那处望去。

　　大概是人潮拥挤，阿藜脚下踉跄，经人一推攘，就要不小心栽倒。疾冲站在她身后，见她要摔，眼疾手快地抻臂揽住人腰肢。阿藜惊惶轻叫了一声，却没等到意料之中的疼痛，反而落入他臂弯之中，比起花车上江颀眠如清风明月和静儒雅，疾冲便是温暖明净，如得意春风。

　　阿藜目光躲闪，又还是忍不住想看他，轻轻巧巧抬眼落在疾冲脸上，柔和笑容又带浪子疏懒潇洒，她深感羞怯，脸蛋仿佛被灼烧了一样，她立即从他臂弯里起来，双手遮住自己双颊，却不知她的脸颊在漫不经心的意外中一点点红了起来。

　　阿藜故意转移话题，指着花车上的乐师道：“你看，我说的不错吧！江乐师当真好风采。”

　　疾冲亦不仅笑了，歪头道：“还不错，比我差点。”

　　阿藜仰头看他，疾冲不过双十的年纪，却已是剑眉星目的风流少年，她一直默默注视他，目光莹莹含笑。

　　她听了他这句自卖自己，笑着腹诽道，的确，是比你差点的。

　　花车游街过后，便到玉潭河畔歇脚。河畔梅枝疏影相叠，疾冲解下自己身上破旧的轻裘，搭在了阿藜肩上。

　　“怎么样，开心么？”疾冲问她。

　　阿藜侧首笑笑应答，看向一河碧水，红梅花开，脸颊还染着淡淡绯红，像是一夜春风将红梅花的颜色染到脸上了。

　　“喏，刚才在大佛寺门口买的樱桃酪。”疾冲把揣在怀里的一捧糕点拿出，在掌心摊开递给她，“尝尝。”

　　阿藜低头闻了闻，目光有些湿意，后说：“是小时候的味道了。”

　　“听说是前朝的老师傅做的。”疾冲捻了一块递到她手心里，“刚做出来的，快尝尝。”

　　阿藜拿起小口咬了一点，咀嚼几下品尝着味道，她笑的弯了眼睛：“嗯，跟之前在洛阳吃到的一样。”

　　阿藜吃的津津有味，疾冲盯他看了半晌，忽然转头看向玉潭河，轻轻笑了几声。

　　“笑什么。”

　　疾冲笑道：“一晚上吃这么多，觉得你像小猪崽。”

　　阿藜听了，把咬了一般的樱桃酪放回油纸上，嗔怒道：“我不吃了！”

　　“我不是笑话你。”疾冲忙哄她，又耐心解释，“以后喜欢就多吃点，没那么多规矩。”

　　“以前阿娘教导我，用膳得小口，得把胃口养的跟鸟儿一样小。”阿藜又把樱桃酪拿起，一口咬了一半，鼓着腮帮子道，“如今不用在顾忌了，我得吃回来。”

　　疾冲闻言笑了，晃了晃手中的酒瓶。

　　阿藜牵了牵唇角，咽下后才道：“疾冲，谢谢你。”她仰首看着他，“今日我很高兴。”

　　“不客气。”疾冲摆了摆手，又饮了一口酒，才道，“对了，明儿我有赏金令，估摸着得一天日时间，我带你寻个地方安定下来，你歇息两日吧。”

　　阿藜压低了声音，试探道：“这回能赚很多么？过节呢。”

　　“若是这回顺利，咱们便能远走了。”

　　她略一思忖，侧首看向疾冲，良久之后，她朝疾冲张开双臂，向他抬抬下巴。疾冲呆坐片刻，拧眉疑惑道：“做什么？”

　　阿藜眼眸清亮盯着疾冲，带着些娇羞意味，须臾过后，她纵身扑入疾冲怀中，象征性地拥抱住抚抚他肩胛。“以前啊，每当我阿爷要出远门的时候，我阿娘都会到寺庙祈福，出门前都会这样抱抱阿爷的，虽不知明日你要去哪儿，做什么，那我也抱抱你，勉强将我的运气多沾给你一点吧。”

　　“好运气？”疾冲笑了，他触触她肩膀，“都给我了？”

　　阿藜低眉浅笑，喃喃一句：“虽然我也没什么好运气，幼年丧父母，遭遇灭顶之灾，后寄人篱下，苦不堪言。但如今遇见你便是最好的运气，所以啊，我的好运气，都归你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周末来更新啦！天真无邪却撩人不自知的阿藜和疾冲开始一见钟情副本，暗戳戳的小甜饼再好吃不过了。我们阿藜还小，疾冲还有谋事业，甜甜的恋爱当然要等他们都稳定下来才更甜啊，现在还是暗戳戳发糖，不要着急，咱们来日方长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