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忆苦只思甜》寺尔

68、第六十八章

　　易烈思自己回去了。

　　他有点担心姜言曜的状态，姜言曜执意让他先回酒店。

　　易烈思走后，姜言曜转身去了厕所，打开水龙头清洗伤口，原本已经停止流血的伤口又裂开，猩红色顺着水池不断往下淌，流进洞口消失不见。

　　他一遍遍重洗，直到指尖发白才停下。

　　辛梓接到他的电话已经很晚了，见面的地址是在北山，北城唯一的那座山。

　　她在家里整理好情绪，换上便装独自开车出门。

　　整整一个小时，她头脑全是浆糊，没办法冷静下来分析。

　　姜言曜是知道了吗...她后背发凉。

　　如果不知道...见面做什么？

　　凌琉和她说的很含糊，辛梓凭借自己的感觉串联成一条线，杞茉在巴黎算是遭遇了校园暴力，得了抑郁症，害怕姜言曜知道，给他编织了一场美梦。

　　辛梓不寒而栗，这种事，竟然发生在他们身边，发生在那个单纯温柔的女孩身边。

　　同时身为朋友，她自愧不如，他们这些人在北城6年，彼此照应，无形中没有人去在意杞茉的生活，放任她在国外受折磨，孤立无援。

　　**

　　北山山顶。

　　当一个人累到极致时，他可以放空所有，什么也不去想。

　　已经是深夜了，除了偶尔几声狗叫，这座山空无一人，没有丁点烟火气，与繁华的都市彻底隔离。

　　姜言曜叫了代驾，代驾开车送他去了山顶，山顶修缮了层层围栏，远远地俯视这座城市。

　　今晚的风没有带走男人满身的狼狈，他已经站在这里很久了，身后的高耸与天空连接，城市的一切都闲得格外渺小，不值一提。

　　晚上山路黑，辛梓开得小心翼翼，她在山头停下来，还没下车就看到那抹孤寂的背影。

　　她叹着气，推开车门。

　　从前她觉得时间对待她的朋友们是宽容的，没有带走苏仟刃的稚气，姜言曜的骄傲，杞茉的柔和。

　　“阿曜...”她低声过去打招呼，男人扶着栏杆，他面对着万家灯火，黑发黑衣，淹没在这片黑暗里。

　　对姜言曜而说，北城是他又爱又恨的城市。

　　他因为父母离婚，留下了很深的阴影，可他却在这里认识了杞茉，找到生命中的白月光，试图融进这座城市，喜欢这里，接受好与坏。

　　姜言曜闻声回头，辛梓是严肃的，这是12年来，姜言曜头一次见到辛梓脸上化不开的凝重。

　　“你知道了。”他声音很轻，是肯定语气的。

　　辛梓嗯了声，注意到他手上缠着的布，他跟着她的视线，淡淡的解释：“不小心割破了。”

　　辛梓陪他站在栏杆前，山上空气清新，明明应该让人愉悦，她看向远处：“很抱歉今天没办法安慰你。”她叹息：“因为我不知道如何是好。”

　　姜言曜轻笑，眼底失神的喃喃道：“阿梓，原来成长不止是我一个人痛苦。”

　　他尝试将自己代入杞茉过去的6年，去感受，她是怎么独自扛过来的。

　　他做不到。

　　从小杞茉不温不火，不慌不忙，他曾经担心过，杞茉容易受到欺负，但她遭遇的事情远比想象中还要过分。

　　辛梓听后是这样说的：“阿曜，我们的成长注定是不会开心的。”

　　“我得到了公司，得到了事业，却失去了凌琉。”她顿了顿，继续悠悠的说：“仟刃得到了酒吧，得到了快乐，却失去了家人的盼望，而你呢，你应该比我们更明白得失两个字。”

　　姜言曜点头，他笑了一声，苍白的问辛梓：“那茉茉呢，为什么我觉得，她一直在失去。”

　　“不！”辛梓声音稍高了些，姜言曜喃喃自语：“她原本该开心的，可去了巴黎她没有朋友，失去依靠，她得到什么了？她的宽容没有人理解，那些人....”

　　姜言曜握拳，甘心让手掌的疼痛延去心里。

　　“那些人不重要了。”辛梓摇摇头，认真的说。

　　山上吹过一阵风，她紧了紧衣服：“茉茉她经历这一切后，还是做出决定回到北城来，证明这里有她想要得到的，不是吗？”

　　姜言曜语气有些激动：“不！北城的一切她早就拥有了！”

　　辛梓先是认可的嗯了声，然后否认：“除了一个人，除了爱情，你现在相信她喜欢你了吗？”

　　过了这么多年，姜言曜不止是逃避自己对杞茉的感情，还是在逃避杞茉对他的喜欢。

　　他认定自己配不上，给自己泼冷水，他不聪明吗？他与杞茉朝夕相处胜过所有人，他是最懂杞茉的，也是最不懂的。

　　他不懂杞茉从上学时代看他的眼神，是喜欢。

　　他不懂杞茉对他所作所为的默许，是喜欢。

　　他也不懂杞茉为什么喜欢他，明明他是个很糟糕的人。

　　可杞茉的感情从没有停下，姜言曜更加茫然了，他除了强迫自己成长，做不到其他。

　　女人低沉磁性的声音接着响起：“对你来说，比起面对杞茉的过去，你更害怕面对过去的自己，对吗？我能体会你的无能为力，相信我。”

　　她的话充满信服力，姜言曜没说话，选择继续聆听。

　　“我和凌琉分手，我的错占大部分，但现在，凌琉回到南城，我见到她的那一刻就放下了，放下从前的执念和指责，只想保护好24岁的凌琉，带给24岁的凌琉幸福。”

　　姜言曜无声笑了，他回想起来：“其实我有机会，去巴黎上学的。”

　　辛梓愣住，秀气的眉毛渐渐拢在一起。

　　“我爸高二知道我喜欢杞茉，我成绩不好，考不上杞茉那所大学的，但我爸告诉我，如果我想去巴黎，他可以托人找关系，上普通大学肯定没问题，前提是我分数不能太过分。”

　　在高中姜言曜已经有了自暴自弃的迹象，姜权早早发现，给了他选择题，也给他前进的动力，只要他能以追逐杞茉为目标。

　　他还是同时让两个人失望了，他的父亲，他喜欢的女孩。

　　辛梓诧异，她确实不知道这件事，她以为姜言曜和苏仟刃只是因为不愿意学习，所以放弃了考大学。

　　“在我犹豫的日子里发生过两件事，陆亦表白我以为杞茉答应了，还有杞茉飞往巴黎最后一个晚上，杨琳阿姨找过我，要求我保证，我和杞茉只能是朋友，不能耽误她学业。”

　　他多希望当年自己天不怕地不怕，也能做到不怕杨琳。

　　事实证明他退缩了，杞茉和家里关系并不融洽，父母聚少离多，表面上风平浪静，父母都是很好很优秀的人，但在女儿前途这件事，表现得格外强硬。

　　这些其他人不知道，姜言曜是知道的。

　　他的喜欢可以肆无忌惮，却不能害她。

　　“所以我彻底放弃了。”姜言曜笑笑：“有自己的私心，也有点大公无私，没想到吧。”他语气轻快，辛梓松开眉头，只能叹息造化弄人。

　　毕业后，姜言曜接近疯狂，他沉迷打游戏，在外面花天酒地，通过这些方式发泄内心的不满。

　　“现在看来，这些事都是命中注定，注定我一定要成长才有资格喜欢杞茉。”姜言曜脱下外套，手里领着外套丢到栏杆上，神色恢复漠然。

　　辛梓问：“如果有机会，你愿不愿意将这些告诉杞茉。”

　　姜言曜回答的很快，不假思索：“不愿意，过去的事...让他过去吧，她妈妈没有错，我确实影响了杞茉。”

　　“你甘心？”辛梓挑眉，这显然不符合姜言曜的性格。

　　“今晚之后，我甘心了。”男人释然的笑了笑，两颗梨涡浅浅的，是他脸上仅剩的温暖。

　　杞茉能为了他隐忍6年。

　　他应该感激，杞茉不管用什么方式还愿意告诉他，像从前那般毫无保留。

　　姜言曜伸了个懒腰，突然伸手指向不远处最高的那栋大厦，辛梓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有些疑惑。

　　她听到姜言曜温润悦耳的声音在耳边放大：“你看这座城市，我们的故乡，也是我们相识的地方，在这里我要给杞茉一个家，没有人会再伤害她，包括我自己，我会表白，名正言顺和她在一起，不会逃避了。”

　　辛梓有些不可思议的看向姜言曜。

　　是的，她比从前更加确定姜言曜成熟了。

　　凌琉的顾虑，不攻自破。

　　她的顾虑，烟消云散。

　　男人眼里充满对未来的向往，是明亮的，好像海底藏着的星辰发光发亮。

　　辛梓抬起手，缓缓拍向他肩膀，只说了四个字：“我相信你。”心里又补充：“你能做到。”

　　“你会介意茉茉的过去吗”辛梓稍稍放松些，犹豫的问。

　　“我说不介意，你信吗？”姜言曜懒洋洋的抬起眼皮。

　　“那...你不生气她没有亲口告诉你？”辛梓又问。

　　“生气啊，但是我想，她一定是不想让我自责。”

　　“她总是为了我好，所以我要好好的，不能再辜负她的心意。”

　　辛梓有种朦胧，不真切的感觉。

　　原来这个叫姜言曜的男人，在夜晚，在星空下，身上仍然能发出耀眼的光芒。

　　他的侧脸轮廓清晰，眉眼中含着胜似月光的柔情。

　　辛梓此时此刻很想告诉杞茉。

　　你陪一个男孩长大，赌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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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可以表白倒计时了..新的一年希望阿曜和茉茉甜甜蜜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