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忆苦只思甜》寺尔

104、第一百零四章

　　杞茉刚出主会场，杨琳高跟鞋声紧随其后，她隔空试图叫住女儿：“茉茉...”

　　她的呼喊，如愿让杞茉停下脚步。

　　可孩子没有回头，纤瘦的背影是那般倔强。

　　杨琳喘了口气，上前拉住杞茉的手，满脸迫切：“妈妈有话跟你说！”

　　当她在台上看到杞茉的一刹那，才恍惚杞茉已经是个女人了，她成熟，脱离了稚气的模样。

　　内心那个声音还在抵触拒绝，杞茉没吭声，任由杨琳拽进电梯，气氛异常。

　　杨琳还握着她的手，她轻轻颤动。

　　杨琳的办公室杞茉已经多年没来，还是熟悉的老样子，走进去都能闻到一股纸张的味道。

　　“妈妈给你倒杯水喝。”杨琳松开手，匆匆走到茶几附近。

　　杞茉就站在门口，她眉间疑惑，声音沙哑：“为什么突然回来？为什么提前退休...”

　　为什么要在台上说那些话..

　　杞茉麻木的笑了，妈妈是在给那些人树立新的形象吗？

　　一个为了家庭放弃事业的母亲。

　　从前该如何弥补，谁都没有答案。

　　“不是...我...”杨琳神色慌乱，动作僵住。

　　杞茉从未感觉那么难堪，自始至终她早已经习惯了父母的强势，她学会顺从，不会质问。

　　而今天，听到杨琳在台上滔滔不绝忏悔自己对家庭的愧疚，她眼泪并不是感动，而是可悲。

　　这么大的事，她身为孩子竟然和陌生人同时知道。

　　“我爸呢。”杞茉眼神找不到焦距，漠然又问。

　　杨林发现自己面对着三个问题，一个都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心乱如麻。

　　她试图让杞茉坐下来，面对面谈心，可她从杞茉眼里看到了疏远，甚至敌意。

　　杨琳手握成拳放在胸口，艰难解释：“妈妈不是有意瞒你，退休这个决定我考虑了很久，你爸他还在美国，他不知道这些。”

　　杞茉轻笑。

　　杨琳脸上为难：“妈妈不年轻了，我真的想回归家庭，我和你爸都欠你太多，我们都50多了，非要满头白发才想起来忏悔吗？”

　　“你们不欠我，我也不欠你们。”杞茉微笑：“我幻想过有一天你能从工作中退下来，没想到等了这么久，原来是退休。”

　　最痛苦的6年，她还是没办法告诉父母，她在巴黎过得有多难。

　　送杞茉出国留学，是他们的期盼。

　　就像大多数家长一样，他们优秀，希望孩子更加优秀。

　　比起姜权放任不管，杞茉应该感谢杨琳和杞国贤，在教育方面从没疏忽。

　　就算家境优越，她一身才学还是没办法做自己，她不会拒绝别人，甚至连周旋的资格都没有。

　　“高中还没毕业，你们已经给我安排好接下来的路，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就算不是巴黎也会是其他地方，你们推开我，让我离开故乡，离开姜言曜。”

　　她渴望巴黎优秀的艺术环境，她想通过自己来做决定而不是被安排。

　　姜言曜带给她的负面影响成为父母坚定不移的理由。

　　他们可以明目张胆在杞茉面前说姜言曜有多糟糕，一同忽略了姜言曜带给她的是希望。

　　杞茉无视杨琳难堪的颜色，她风轻云淡：“你们总认为自己是对的，我对姜言曜的感情就是一场儿戏，但真不巧...我也有一件事情忘了告诉你，我和姜言曜在一起了，而且我们同居了。”

　　杨琳后退半步，眼前发黑。

　　她不敢想象自己听到了什么。

　　她瞒着杞茉，杞茉也在瞒她。

　　而姜权在其中又是充当怎样的角色？他是不是早就知道！？

　　“妈妈，我没在跟你开玩笑。”杞茉笑了笑，帮助杨琳再次肯定。

　　杨琳失望至极：“你觉得父母会害你吗？！为什么偏偏是他！这世界上有那么多像你爸爸一样优秀的男人！”

　　“那又如何，你们不是早就认定我喜欢姜言曜吗？把我送出国，我还是喜欢他，所以我一定要跟他在一起。”杞茉没有丁点犹豫，眼神坚决。

　　“他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蛊？你们在一起多久了！？”杨琳跌坐在沙发上，喃喃问道。

　　“马上三个月了。”杞茉恶劣的说道。

　　她忽然很开心。

　　“从小到大，你们在乎过我的感受吗？我生病，我家长会统统缺席，你们有什么资格阻拦我追求的爱情？”杞茉忍着眼泪，铿锵指责，发泄心底的不满。

　　杞茉受够了脱线木偶般的生活。

　　她是人，不是工具。

　　更不是父母炫耀的资本。

　　“如果不是姜言曜，就没有今天站在这里有勇气质问你的杞茉。”

　　杞茉说完，浑身乏力，她双腿发软靠在门上大口喘气。

　　抑郁症最艰难的阶段，心理医生了解过她的家庭。

　　从小她就是不争不抢的性子，习惯了承受。

　　这些家庭带来的影响，造成了她社交方面扭曲。

　　她甘愿付出，其实在渴望得到，而结果往往不如人意。

　　在青春期她反叛心理强烈，还是被父母权威压住了，那些阴暗的想法从没消失，只是换了种形式藏在心里发芽。

　　无数次杞茉问自己凭什么，她不甘心这样，她想成为姜言曜那般不被拘束的风。

　　谁都想肆意妄为，奈何枷锁太多。

　　杨琳眉头拧在一起，听到杞茉说出这些话，她陷入对过往的沉思。

　　姜言曜告诉过她吗？

　　她确实做了恶人，误打误撞也成功组织姜言曜飞去巴黎。

　　身为母亲，她必须帮助杞茉明确学业第一。

　　自始至终，杨琳都不后悔自己找过姜言曜。

　　“茉茉，你先听妈妈说。”面对杞茉的失控，杨琳毕竟是过来人，她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先冷静下来。

　　“我承认，我不喜欢姜言曜，但都是有迹可循，妈妈不是对他有偏见，为了你的成长，我没办法去理解他的所做所为。”

　　“你们偷偷在一起，父母难道在你眼里已经完全成为摆设了吗？”杨琳深感有心无力。

　　她没办法再左右杞茉了，面对眼前陌生的女儿，她无法保留从前的强势。

　　是年龄感到力不从心，更多是多年累积的疏远。

　　找不到源头，杞茉好像变成另外一个人。

　　难不成要为了一个孩子，失去另外一个吗？杨琳后怕。

　　她摇了摇头，声音干涩：“我这半辈子做过很多错事，我没有停止反省过，而你爸爸你也了解，他只是刀子嘴豆腐心，我不后悔曾经做过什么，就算你不愿意听，妈妈也必须告诉你，我们是为了你好。”

　　她没有尽职尽责，可她还是爱杞茉。

　　那是她怀胎十月，从血脉分离的骨肉。

　　杞茉不想再和她争辩下去，泪光闪烁淡声道：“如果为了我好，就请接受姜言曜吧我飞他不可。”她手摸到身后的门把，已经有离去的意思。

　　这是她的通牒，并不是商量。

　　姜言曜为她付出太多，她不会让任何人试图阻碍两个人在一起。

　　她开门的动作带着决绝，杨琳起身伸出手欲言又止，回应她的只剩关门声。

　　**

　　楼上，另外一场对话在姜权办公室进行。

　　办公室云里雾里，全是雪茄燃烧的烟丝。

　　姜权坐在老板椅上，他惬意的抽了口烟，看向对面满脸焦急的程栋：“老程，什么事这么急？”

　　程栋搓搓手，小心翼翼的问：“我见过阿曜了，他...他和杨总女儿在一起了。”

　　姜权面色如常，点了点头反问：“是啊，怎么了？”

　　程栋根据他的态度更加为难了。

　　“老程啊，这些年你们和阿曜有冲突我都知道。”姜权弹了弹烟灰：“你跟着我这么久，我一直分的很清楚，你们为了公司努力，这是公事，而阿曜做的不好，是私事。”

　　“姜总...我们只是为你感到不值。”程栋噎了一下。

　　“不值？”姜权挥了挥手笑道。

　　“Y&Q是您的心血，也是我们的！从小我们看着阿曜长大，都曾经对他抱有很大的期望。”程栋一咬牙，说出内心想法。

　　姜权看着他，点点头：“你们认为，我一定会把公司交给阿曜？”

　　程栋迟疑道：“是！”

　　“那你也听说了，他现在有自己的事业，完全和咱们行业不沾边，有能力的人太多了，我姜权不是皇帝，一定要让自己儿子来继承吗？”

　　程栋咽了口唾沫，会场刚刚到对峙姜权还是知道了。

　　姜权又抽了口烟，语气几分释然：“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我不会插手你们对阿曜的偏见，他是个成年人，做的好坏自然会收到别人议论，你们都是公司元老，这把年纪还图什么，图我的位置吗？”

　　话毕，程栋吓得额头都出汗了，赶紧挥手：“不是的，我们没有想过。”

　　“杨琳甚至连股份都不要，一门心思铁定要离职退休，这件事对我影响挺大的。”姜权感叹。

　　“年轻就是最大的资本，也是无限可能，我们要做的就是巩固江山，至于谁来管理这里时间自有安排，我们这些老骨头该放手，权利再重要也不可能握一辈子。”

　　谁都在年轻的时候有执念。

　　这是常理，也是人性。

　　程栋若有所思，凭他对姜权的了解，他所坐的位置，真的是任何一个人都行吗？

　　“人都是相互尊重，今天既然聊到这里了，我也想告诉你，拿出点长辈的样子，别让自己太难堪，我管不了姜言曜，也不希望在看见你们之间发生冲突。”姜权甩了甩手，轻松说出这句话。

　　程栋立刻紧绷起来，连声应下，心里那股被强者压抑的不安更浓了。

　　他承认，他确实带着一帮老家伙做的很过分，针对姜言曜，可从前姜权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暗道自己不该多嘴，这下反而被姜权风轻云淡警告了。

　　潜移默化中，姜权对姜言曜还是越发满意了，所以才会开口偏袒，程栋知道不能再纠结这件事，只要姜权还在一天，他谨记自己的身份，不足以代替或者抗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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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复工咯！抱歉拖更了这么多天...过年三次元太忙了...争取尽快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