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lver Moon银月》三闲岁月

8、梦醒

　　“周末要不要去我家呢？” 江翔问，一来因为这周五学校留宿的人很多，二来她出于自己也说不清的理由想把宁佳介绍给她的父母认识，她没意识到这可能会被误解为炫耀。
　　“……好呀。” 宁佳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我妈妈做饭很好吃。”
　　“是吗，那我有口福了。”宁佳的口气没有多少开心，很客套的话。
　　那是宁佳第一次去江翔家，江翔提前给母亲说了要带朋友回家，让她母亲多做几个好菜。
　　周五晚上她们手挽着手出现在母亲面前时，母亲盯着宁佳看了一会儿，接着表现出了很得体的热情，那顿饭的确比平时要丰盛。
　　在吃饭时，宁佳给她夹了一块肉，那本是很普通的善意，江翔眉间闪过一丝不快，接着默默地吃了。这一切都被她母亲看在了眼里。
　　“宁佳，平时要多照顾下江翔，她这个人性格古怪的很，在学校没几个朋友吧？”她妈妈笑脸盈盈地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哪有，阿姨，她很酷的。”宁佳顺手一把揽住了江翔的肩，笑着说。
　　江翔下意识地抖了抖肩膀，推开了她。
　　“什么酷啊，臭脾气。我们平时惯着她，上了社会谁吃她这套啊。”妈妈嗔怪着。
　　惯于读空气的江翔觉得这顿饭吃的有点儿奇怪，梧桐以前也来过，她妈妈话没这么多，当然也许是她自己心虚，她心不在焉的吃着饭，反复回想自己有什么不得体的行为。想想并没有，觉得自己是太敏感了。
　　晚饭后，她俩把父母打发出去，在一起洗碗。
　　“你如果和你父母出柜的话，他们会怎么说呢？”宁佳突然没头脑的问了一句。
　　这个问题像一计闷棍打得江翔一时反应不过来，继而觉得这个问题很险恶“不知道，大概会杀了我吧。你呢？”
　　“我？你觉得他们在乎吗？”宁佳挽着袖子，扭头看着她。
　　“我们，不要说这个话题了。”江翔避开宁佳的眼睛，感觉自己要落荒而逃了。
　　“好，不说了。”宁佳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你妈妈做的三杯鸡真好吃。”
　　“是吧。嗯……”她胡乱的应承着，觉得不应该让宁佳来她家里，从一开始就错了，她忐忑晚上究竟该怎么办。
　　她的卧室和父母的卧室一墙之隔，她们躺在各自的被窝里，各怀鬼胎。江翔希望宁佳今晚规矩点，千万不要……
　　宁佳在她旁边翻身，凑了过来……
　　单是从背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已经让她毛骨悚然，她默默地背对宁佳，把头缩到了被子里。
　　然而宁佳以很大的力气把她扳了过来，用手捏住了她的下巴，没给她说话的机会就用嘴唇把她封住了。那吻是从来没有的粗暴、压抑的愤怒、不停在索取。她的双手被牢牢地压住了，即便没压住，她也不敢反抗，她清楚地明白：比起宁佳，她更害怕她的父母发现。她只好紧闭双眼、默默地承受着……
　　“你害怕了吧？”宁佳用只有她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耳语到。
　　……害怕就是懦弱，就是背叛，江翔不想承认，但又悲哀地发现自己就是如此。她为自己无法全身心的回应她而鄙视自己。
　　“你，你能不能先，先放开我。”她抖着声音，透着哭腔。
　　宁佳松开了手，即便在黑暗中，也能感觉到她因愤怒肩膀在轻轻颤动。
　　“对不起。”宁佳说。
　　该说对不起的是她——江翔。她在黑暗中摸索着宁佳的手，然后紧紧地握住。她引着那双与年龄不符的、粗糙的手贴在她的脸上，这双手干燥而温暖。她想像往常一样枕在她的手臂上，躺在她怀里，让她的吻像花瓣般落在她脸颊上。她觉得这样贪恋温柔的自己很下/贱。
　　“你不用有压力，我们可以恢复到只是做普通朋友的。”宁佳叹了口气，手指在她肩头轻轻弹动。
　　“普通朋友”这是四个字就是在自欺欺人吧，她们即走不回去，也走不出来了。
　　那一晚江翔睡得很不好，她从夜里惊醒，梦到日记被偷看，所有人都在骂她是“死同性恋！”，而她回头却看不到宁佳的影子。她觉得胸口一阵疼，心脏像被狠狠捏着，那三个字说不说出口其实没有分别，只是她不自知。
　　第二天宁佳走后，她妈妈看着宁佳的背影说：“你不是从来不让别人给你夹菜吗这女孩子看你的眼神怪怪的，以后最好少和她来往。”

　　后来，梧桐突然回来了，宁佳很自然的搬回了原来的座位。江翔更少和她说话，她能感觉到背后宁佳投来的目光在追随着她，嫉妒她和梧桐进进出出，说说笑笑。
　　如此也好，能这样顺其自然的分开，对两个人的伤害都会最小。
　　有一次，宁佳的肩膀在运动时受伤了，那天是周五，她得周六再去校医室换药，所以就留了下来。江翔知道她的肩膀伤得很厉害，看见她疼得哭了，她知道她期望她留下来陪她，她真想留下来啊，她真想抱抱她啊，亲亲她的伤口。但是她没有留下来，没有留下一句话，而是故意和梧桐一起回家了。在回家的公交车上，她无声地哭起来，梧桐问她怎么了，她只是不回答，默默地惩罚自己的狠心。

　　再回学校后，宁佳不再来找她了，她再次回到了自己的那一国。江翔看着自己的愿望变成事实，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看着宁佳照样有说有笑，她开始继续自残。
　　你看，其实并没有什么爱不爱的，你伤了她的心，她立刻转身就走了，什么情啊爱啊的，根本都是骗人的，还好没有傻到和她怎样，她要继续骄傲孤独地走下去，谁也无法打败她，她自己谁也不需要。江翔把这些情绪写到日记里，麻醉自己。经常写着写着泪流满面，她不敢再在教室里或者宿舍人多的时候写了，她不能让别人看见她软弱的一面，她靠这自欺欺人的骄傲活着，一旦泄露她立刻会坍塌成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