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别跑[双重生]》倾封

3、第 3 章

　　姬府的人！

　　追得还挺快。

　　姬凝把包袱一拢，侧身贴墙，将窗户一推——

　　凤鸣楼下已经密密麻麻的站满了人，以她亲娘的心腹管家为首，将这一方酒楼围得水泄不通。

　　就没见过这么坑闺女的！

　　“咱们的赌局——”姬凝干脆坐下，她扯下个鸡腿递给黄元炔，自己拿了块荷花酥吃，扬眉问上官绯：“还算数吗？”

　　上官绯勾着唇：“当然。”

　　“眼下这个局面，我想走恐怕并不容易，”姬凝叹了一声，故作幽怨。

　　“姑娘既能找到极乐坊来，就应该知道，”上官绯说着，又与姬凝凑近了些，他压低语调，神秘兮兮道：“开赌场的，若是没有些旁的本事，恐怕没多久就会被人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

　　开赌场的的确很有手段。

　　姬凝揣好路引，跟着上官绯往雅间后的屏风一转，过了个回廊，七拐八绕地又走了一小段，便走到了一间木屋前。

　　上官绯做了个“请”的手势，把一脸疑惑的姬凝请进了小木屋。

　　木屋在凤鸣楼四楼，周遭被各个雅间包围，屋内没有窗户，空间逼仄，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黄元炔怕黑，抓着姬凝的胳膊不放，他满手糖渍，又沾了些鸡腿的油腻，此时一股脑地全都蹭到了她身上，愣是在这一年才能产上七八匹的蜀中天蚕锦衣料上抓出了一排手印。

　　姬凝又觉得后悔了些。

　　上官绯轻笑，自怀中取出一枚明珠来，明珠光晕柔和，散发着氤氲暖光。

　　他将明珠往屋顶一扣，随即轰隆作响，这小小的一座木屋竟动了起来。

　　“姑娘莫怕，”上官绯解释道：“此屋直通地下，可带我们出城。”

　　“所以这凤鸣楼——”

　　“本就是极乐坊的产业。”

　　姬凝问得直接，上官绯答得坦荡，此时两人一个在心中盘算着小狐狸果然狡猾，不说别的，就光那颗珠子，皇宫大内恐怕都找不出更好的来；另一个暗笑，小姑娘涉世未深，真是好骗。

　　黄元炔瞧瞧上官绯，又看了看姬凝，最后寻了个相对好说话的下手，将一双又粘又腻的爪子蹭到了“绯哥哥”的红衣上。

　　木屋“哐当”一声，略一停顿，继续滑行。

　　青梧镇外停着一辆马车，外面瞧着灰扑扑的，很有些年头的样子，车夫是个瘦小的老汉，弯腰驼背，又聋又哑。

　　姬凝跟着上官绯站在郊外旷野，瞧着眼前这仿佛随时都会散架的马车，由衷感叹：“我算是知道极乐坊的主子是怎么发家致富的了。”

　　“哦？”上官绯笑道：“我倒是想给姑娘准备一辆汗血宝马拉的豪华大车，只可惜目标太大，恐怕还没走出青梧镇，姑娘就得被姬府的人找出来。”

　　“如此说来，万分感谢。”

　　姬凝转身上车，再也不想跟这人多说一句。

　　“快点，”姬凝拉了一把黄元炔，“跟你绯哥哥说再见。”

　　黄元炔接过上官绯递给他的小包袱，转身看了一眼凶巴巴的丑八怪，拉着那抹艳红袖摆的手攥得更紧了。

　　怎么就这么凶！

　　“别怕，”上官绯把他推上车，小声道：“凝姐姐不吃人。”

　　姬凝翻了个惊天大白眼，扯着小傻子坐好，不等上官绯多说一句，“唰”地一下拉好车帘，意思再明显不过——就此别过，后会无期。

　　破旧的马车沿着一条羊肠小路渐行渐远，上官绯站在原地轻笑一声，转身没了踪影。

　　“喂，你叫什么名字？”姬凝双手托着下巴，看着对面的小傻子。

　　“黄元炔。”

　　“姓黄？”姬凝一顿，心想：姓黄也是傻缺。

　　黄元炔点头，然后掰着手指头开始给姬凝数：他爹他叔他哥他姐都姓黄，姓黄很正常。

　　“嗯，”姬凝转过头去靠在车厢上假寐，心里嘀咕：我找个傻子说话才是不正常。

　　马车外传来啾啾虫鸣，鸟雀与野狗作伴。

　　黄元炔捂着肚子要去田间出恭，马车一停，姬凝嫌弃地嘟囔了两句。

　　还不等她发完牢骚，大老远地就听见小傻子一声惊天长啸。

　　啊啊啊！简直要冲破云霄。

　　“怎么了？”姬凝闪身下车，几个起落顺着喊声追了过去。

　　“有有有......”

　　黄元炔一把抓住姬凝衣袖，也顾不上丑八怪有多凶了，指着田间地头上一块大石头直哆嗦。

　　“大白天的你见鬼了？”姬凝把他一双油腻腻的手扒拉开，这才发现小傻子的手竟出奇好看，手指修长，骨节并不十分明显。

　　“嗯，”黄元炔认真点头：“有鬼！”

　　姬凝暗道：我就是见了鬼才会答应上官绯带你去江南。

　　草丛中有一块莹白大石，石头上生了些斑驳苔藓，被绿油油的野草半掩着，正常人没几个会刻意多看，可今儿喊着肚子疼的这位爷，他偏偏不是个正常人。

　　黄元炔刚解了裤带，一个眼神瞥到石头上，心下好奇，便又往前挪了挪。

　　这一挪，就看见了石头下面压着的东西——浅粉色的薄纱轻盈剔透，瞧着就是上好的料子。

　　于是小傻子就上手拽了拽。

　　没拽动，又拉了拉，还将大石头推了一把，直到露出下面全貌。

　　石下压着一具女尸。

　　“是七彩云柔锦，”姬凝蹙着眉，捏起一角衣摆，粉纱像雾一样裹在一具尸体上。

　　若是寻常尸体，大可报官了事，可眼前这具——饶是姬凝两世为人，也不得不感叹一句：真他娘的长了见识。

　　女尸身上穿着粉色的丝质长裙，裙外罩着层半透的柔锦，可诡异的是：她以眉心为分界轴，左半边脸露出了森森白骨，分明已经完全白骨化了，右半边脸却依旧栩栩如生，仿佛熟睡。

　　左半边的衣料下明显空荡，右半边却圆润正常。

　　黄元炔拉着姬凝袖摆不放，又往她身后躲了躲，只可惜他双十年华长身玉立，硬是要躲在一个玲珑娇俏的小姑娘身后，便不得不猫腰曲腿，十分滑稽。

　　黄元炔躲着，想看又不敢看，半睁着一只眼，隔着姬凝与地上女尸对视。

　　女尸一只眼睛安详紧闭，另一只眼睛是黑洞洞的骷髅，看得小傻子冒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抓着姬凝的手一紧，想抱又不敢抱，整个脑袋都恨不得缩进人家肩窝里。

　　“害怕就回车上去！”姬凝把人一甩，毫不留情地上前一步，拽下了尸体腰间的香包。

　　入手是带着融融暖意的绵软，姬凝的指尖划过香包上金丝银线绣成的蝶戏牡丹图，缓缓挪到了下方点缀的明珠上。

　　市面上难得一见的金丝火绒，坠着一水上品的七彩琳琅珠，即便是地主富户，也得不来这样的宝贝，可见这女尸身份并不简单。

　　可哪个有钱有势的人家丢了女眷，还不着急找？

　　姬凝仔细搜寻着两世记忆，愣是没从零星片段中想出一丝半点儿有用的来。

　　该死！

　　上辈子她除了跟在上官绯屁股后面各种作妖，还真就没干过什么正经事儿。

　　“这......这个，”黄元炔大着胆子，指了指地上尸体问：“是不是应该报官？”

　　报官就得进城，姬凝眼珠一翻，她才不要往姬府的人眼皮子底下送。

　　“是啊，”姬凝拉着黄元炔，情真意切道：“这位小姐姐可真是可怜，死在了这么个荒郊野岭的地方，连家人送葬入土为安都不行，元炔要不要帮帮她？”

　　她说完，又强调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们虽然救不了她的命，但帮她沉冤还是有希望的。”

　　黄元炔可怜巴巴的揪着手指头，理智告诉他姬凝说得都对，可是——

　　他又偷偷看了一眼地上尸体，害怕啊！

　　“嗯？”姬凝又问：“元炔帮帮她，好不好？”

　　小傻子点了点头。

　　“那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姬凝将香包往黄元炔手里一抛，“你坐着马车回城中报官，我在这儿等你。”

　　等你一走，本姑娘定然绕道南下，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有缘也别见！

　　黄元炔嘴巴一瘪，双手抓着姬凝衣袖，十分勇敢的说：“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在这儿等！”

　　他说着，又偷瞄了一眼地上女尸，“娘亲说了，男子汉大丈夫，要有勇气有担当，不能让姑娘冒险！”

　　哦，那刚才是谁躲在本姑娘身后直哆嗦的。

　　“你娘说得可真对！”姬凝咬牙切齿。

　　“所以我们一起等，让车夫回城报官！”黄元炔觉得这真是个两全其美的好法子。

　　呵呵。

　　姬凝不动声色地把他扒拉开，心里不禁飘起了一丝念头：你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

　　她略带狐疑，上下打量着黄元炔，这才猛然发现，他亲娘舅的，小兔崽子竟然没穿裤子！天青色的衣摆随着田间微风飘啊飘，露出了一截白生生的小腿。

　　黄元炔刚才解了裤带就被这诡异尸体吓得一蹦三丈远，哪里还记得提上穿好？从头到脚的出了一身白毛汗，出恭都忘了，小傻子当然记不得这些个细枝末节。

　　好吧，是真傻。

　　姬凝轻咳一声，指了指黄元炔脚下，别过脸去，正色道：“穿好。”

　　她故作轻松，转身看向地上女尸，所以未曾见到身后的青衫公子此时脸色堪比螃蟹，又青又红，眼神却格外明亮，直勾勾的盯着她。

　　再次将视线定格在这诡异尸体上，姬凝虽非本意，但为了赶走脑中那片少儿不宜的雪白，却是明显认真了几分。

　　石头已被挪开，杂草中的女子脸上左右分割得十分齐整，她右手握拳放在身侧，再配上右半边那副安详神态，怎么看也不像是死于非命的倒霉蛋。

　　可左边......

　　姬凝盯着她半个嫣红的唇瓣，将她握紧的右手抬了起来，指甲紧扣骨肉，死死地攥着掌心，她手中攥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