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配方》妄界

1、天才厨师的诞生①

　　“阿嚏——！”
　　伸出去的胳膊感到一阵冻人寒意，我一巴掌拍熄了闹钟，狠心掀开被子从床上翻起来。
　　我叫包奕莫，26岁，在一家大型公司做市场专员。
　　最近有个振奋人心的大消息，说是总部要进行人才提拔，拨出了几个项目给底下的分公司。我们这个偏远地区穷乡僻壤的透明分部，总算要迎来出头之日了！
　　而今天和企划部门的联合会议，就是商谈此次项目参与人员的决胜时刻，这关系到我包奕莫后半年的房租和新电脑，我一定、绝对不能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说时迟那时快，以往早起都要优哉游哉去楼下端一碗鳝丝盖面的我，现在必须叼着面包飞奔去赶车了。
　　冲啊！包包！！

　　哦对了，在此之前，我必须交代一件本该是话题之外的事情。
　　其实对这次会议，我怀有一点私人的期待。
　　因为有个最近刚认识的朋友……啊，也许还不能称之为朋友，我们只是偶尔打一次照面。
　　但在这样的公司，老古董云集的企划部，能遇到一个跟我岁数差不多的年轻人，实在是件令人惊喜的事情。
　　毕竟虽然工作了，我还是保有学生时代那种单纯的希望，想着或许能交一个知心朋友，
　　那个人最好跟我没什么利益冲突，我们能时不时在公司碰一下面，一起吃个饭，聊聊工作以外的话题之类。
　　而这样的一个人似乎现身了，并且也要参与今天的会议，我真是迫不及待有点想要看到他。

　　我这人有个毛病，如果太过专注想一件事情，就容易在其他地方走神。明明资料昨晚都整理好了，临走的时候慌里慌张，硬是掉了几张下来。
　　“快点啊包包！金大都已经出门了。”汪冈在那好心提醒我，“别把资料顺序放乱了，那帮老古董会发毛的。”
　　“知道了知道了。”我手忙脚乱塞完资料就冲了出去。汪冈坐在电脑前噼里啪啦的，不知道为什么他不参加今天的会议，那个项目奖金很高哎，这都不愿意去争取一下，是有多从容啊？
　　“阿莫，领带，领带……”
　　我边跑边低头调整脖子下方那个三角结，到了会议室门口一抬头，里面已经坐了一排人。
　　我跟在幸然和金大屁股后面鱼贯而入，看见了坐在对面左手领导旁边的那个年轻人。他似乎也认出我来，有点惊讶地睁了下眼睛，随即露出一个柔和的微笑。
　　我抬起手跟他打了个招呼，听见旁边幸然“啧”了一声，示意对面领导都在看我，吓得我赶紧把手背到身后一屁股坐下了。
　　“咳咳，那么下面，本次市场部与企划部关于XXX项目的联合会议，正式开始……”

　　大约一个月前，某个中午，我跟往常一样到茶水间取自己的杯子泡咖啡。
　　关于我这人的毛病其实还有一件，我不太愿意提，那就是我个头很矮，只有一米六出头。
　　偏偏部门唯一的女同事幸然是全公司个头最高的女孩，有一米七四，其他的男同事也都人高马大的，衬托得我简直小得可怜。
　　以往我的杯子都靠在柜门边，那是我每天早上踮着脚放进去的，但今天不知被谁给推到里面去了，这直接导致我跳起来都够不着。
　　正当我蹲下来运足气准备最后一次“一飞冲天”的尝试之时，有一只手从我头顶伸上去，把那杯子给拿了下来。
　　“给。”
　　我仰头看着站在我身后那个人，他衬衣外穿着一件土黄色老头乐的毛背心，一脸平静地伸手递给我杯子。
　　我注意到他长着一双看上去有点懒洋洋的下垂眼，显得整个面庞都很温和，可等他一直起身，我就只能看到他的下巴。
　　这人身高最起码，得有一米九以上了吧？

　　“阿莫，你认识那个人吗？”
　　“谁？”
　　“今天中午帮你取杯子的那个。”
　　“不认识啊。”
　　“是吗。”幸然喝了一口自己杯子里的水，“我还以为你们认识，他今早不是也帮你接住了一次杯子么？”
　　她这么一说我才突然想起来，那个杯子本来差点要寿终正寝了。我今早刚来就被部长叫过去，赶赶着没注意清洁阿姨竖的牌子，在走廊上滑了一大跤，眼睁睁看着那个杯子从我怀里向后飞了出去，但没听到玻璃摔碎的声响。
　　“你慌里慌张地跑了，是后面接住你杯子的那个人帮你放进柜子里去的，我还以为你们认识，结果没成想你居然把这事情忘记了。”
　　“呃……”我举着到嘴边的水杯停在那里动弹不得，觉得这一连串事情都被女同事看到了真是好丢脸。
　　“你认识那个人吗？”
　　“当然。”幸然猛地一仰头，鼻尖挺得像匹诺曹，“那人是企划部的，没想到那帮子老古董居然会聘用一个男助理，还以为肯定是漂亮的小美女呢。”
　　汪冈在后面窃窃地笑：“李大爷才不会便宜他们，不过那人听说是从总部调过来的，好像是企划部长的意见，说是有些工作不适合女孩子去做，特地要找个男的。”
　　“唔……真是耐人寻味。”
　　我咂摸着嘴里的咖啡，总觉得女同事的话听得叫人有点不舒服。
　　“幸然，他叫什么啊？”
　　“谁啊？”
　　“那个企划部的助理。”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我举到嘴边的杯子又停住了，“你不是说你认识他吗？”
　　“仅仅知道有这么个人而已。”
　　“……”那可不能称作认识，我心里这么想着。
　　“你自己去问呗。”她丢给我一沓文件，“金大下午去外面跑业务，这是上午开会的整理资料，你跑一趟送过去？他们下午还要单独开个部门会议，还在老地方。”
　　“行。”我接过资料，把杯子里的咖啡一饮而尽。

　　喝咖啡这件事，其实是为了公司的社交而特意学习的。
　　为此有段时间的中午我总泡在茶水间，那时那里还没有柜子、微波炉和咖啡机，只有一架花园长椅和一个自动饮料贩卖机。我喝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罐装咖啡，趁午休的人还没有过来的时候，坐在那架长椅上喝。
　　偶尔那么两次，会有一个穿毛背心的身影在我边上坐一会儿。公司里的人在我们面前匆匆忙忙来来往往，我也不好意思跟人搭话，就低着脑袋闷头喝咖啡，眼睛会瞥到身旁背心下面支出去的两条腿，有时是毛呢裤子，有时是深色的西裤。
　　后来茶水间改造，长椅撤掉了，我也学会了用杯子接咖啡机里现煮的咖啡，再也没有去那里长待过。

　　下午4点，我估摸着会议结束的时间跑过去。偌大的双开门敞着一半，我看见里面灯已经熄了，那人独自一个就着窗帘外的光线在收拾桌上的东西。
　　“……”我张了下口，发现门边贴着一张参加这次会议的人员签到表，有一栏写着助理，后面跟着一个名字叫作妙逸得。
　　好……好奇怪的名字和姓氏，但应该就是这个人吧。我扒在门框上探头朝里面叫了一声：“妙……”
　　那人一下子就抬起头朝我看来，然后快步走到我面前弯下膝盖。
　　“你好。”他面带笑容地看着我，“我以为是猫。”
　　“呃……你好。”我禁不住身躯往后仰，把那沓打印好的A4纸挡在前面。“我是市场部的包奕莫，这是给你们送的资料。”
　　他点了一下头，并没有说谢谢，只是把东西从我手上接过去，另一只手还撑在弯曲的膝盖上，保持着和直立的我差不多一般高的姿势，似乎没有要走的意思，我也没有。
　　“那个……”我挠了挠头，“谢谢你，帮我接住了我的杯具。”
　　他又点了一下头，还是没有说话，下垂眼弯弯的，视线像一阵扑面而来的温暖雾气一般吹拂着我的脸。我一下子感到十分羞赧，转身立刻跑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