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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   1971年8月5日,晚上11点30分,满月。

      曼彻斯特郊外一栋房屋的地下室里,有人正饱受月光的折磨。

      实际上,“有人”这个说法并不完全准确。

      那是一条毛茸茸的灰色幼狼。

      它狂躁地在这间仅有二三十平米的地下室里踱步,不时发出尚且稚嫩的咆哮声。

      一线洁白月光透过装着栅栏的半截窗子落在光秃秃的水泥地上,地面上那滩湿滑的鲜血被满月照亮,呈现出不祥的黑色。墙面做了软包,但每一寸的皮革都被抓烂了,棉花被掏了出来。连木板上都遍布狰狞的抓痕,翘起的木茬上挂着或新或旧的血迹——很难想象留下这些痕迹的人究竟有多么狂躁……多么痛苦。

      幼狼仍然在狭小的牢笼里打转,它渴望地望着那一线月光。它想要顺应本能,在月光下奔跑,嚎叫,撕碎猎物,享受温暖而甜美的鲜血。

      它往后退了几步,助跑之后猛地向上一窜,挂在墙壁上,爪子深深陷进了缝在墙上的皮革里。幼狼抠着墙壁往上爬,伸长了脖子去够最上面那半截窗户。包裹着墙壁的面料撑不住它的体重,只听“嘶啦”一声,墙面被它撕开了一个大口子。狼崽儿重重地跌在地上,它似乎摔痛了,细弱地哼唧了一声。

      它打了个滚爬起来,回到窗子下。这一次它试着用两条后腿站起来去够窗子——这时它看起来和普通的狼有很明显的区别:它的肩要比一般的狼宽很多,上肢可以外展(而大部分犬科动物,比如狗、狼、狐狸等都做不到这一点),后腿相对比前腿健壮——它的体态看起来更加的像人类。

      伸爪够了半天却连窗边都没够到,狼崽子愤怒地咆哮了一声,咬住墙面上翘起的破损皮革,使劲一扯,皮面叫他给揪下来好大一块,软墙面里填充的棉花被甩得满天飞。

      它再次站起来趴在墙面上,这一次,狼崽儿直接把爪子扎进木板,一点一点地往上爬。木茬扎进了它的爪子,但幼狼眼里只有天花板下的那一线窗子——只要它爬出去,就可以追逐人类,撕碎他们,痛饮鲜血。

      很快它就够到了窗框,幼狼把头从两根栅栏中间往外挤。如果这是铁栅栏或者其它什么材质的栅栏的话,它的蛮力可以帮它轻松逃脱牢笼……问题是,这是银制的栅栏。

      一声尖锐而凄厉的哀嚎回荡在狭窄而阴暗的地牢里,狼崽儿“叭”地摔在地上。

      狼崽儿舔着爪子上的伤口,它听见窗外传来哭声,把它关起来的人类似乎正在外面痛哭不止。这让它预发地暴躁起来,被兽性支配的狼只想撕碎外面的人类。

      它渴望用獠牙撕扯□□,但面前什么都没有……它只能咬住自己的前爪,用力一拽,尖锐的狼牙在血肉上犁出了一条条好长的伤痕。

      在距离曼彻斯特两百英里以外的伦敦,一个男孩骤然从梦中惊醒。

      奥利弗躺床上,呆呆地瞪着天花板,一时不知道自己在哪儿。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在那间逼仄的地下室里了,而是躺在奥利凡德魔杖专营店楼上他自己那间小卧室的床上。

      直到这时,他那漂浮着的灵魂似乎才落回实处。

      他梦到了一个年幼的狼人。

      奥利弗的母亲是一位为美国政府的超自然调查机构服务的灵媒,从占卜到跟鬼神通灵,灵媒的业务样样精通,她的能力很完美地遗传给了儿子。因此,奥利弗很少会做毫无意义的梦,他的梦境或多或少都有一些预见意味——也就是说,梦里那间阴暗狭窄的地下室是真实存在的,也确实有一个孩子的灵魂被困在兽性组成的囚笼中,蜷缩在狼躯的最深处,孤独而无助地等待天明。

      男孩在B.P.R.D时曾翻看过一些关于狼人的案件卷宗,他当然清楚狼人有多么残暴。狼人变身后没有理智,心中只有对人类的仇恨……诅咒令它们渴望鲜血,渴望复仇,它们迫不及待地想要杀戮。他还记得翻开那些落满灰尘的档案时,血腥味似乎透过老旧的黑白照片扑了出来。

      但奥利弗仍然同情那个年幼的狼人。

      年幼的孩子在面对狼人袭击时很难活下来,很显然,袭击他的狼人刻意控制过,为的就是把诅咒传播下去。

      多么残忍的生物才会去刻意伤害一个孩子?

      其实他并没有资格去同情谁——一只怪物哪来的资格去同情另一只呢?

      奥利弗苦闷地松开牙关,把小臂从嘴里拿出来,很显然他还没醒过来时跟着梦里的狼崽儿稀里糊涂地把胳膊塞进了嘴里。男孩咂咂嘴,舌尖上残留着一丝血腥气,他肯定把自己的胳膊咬破了。他把手臂举到眼前,借着月光查看伤口。

      面前的胳膊已经失去被称为“人类胳膊”的资格了。这条胳膊的皮肤呈现一种怪异的浅紫灰色,奥利弗没有感到太过惊讶,毕竟每一个满月他的皮肤都会变成这种颜色。

      他展开五指,过分细长的手指关节格外明显,稍微活动一下酸涩的手指,这只瘦长的手看上去像某种邪异而古怪的大蜘蛛。

      正常人的牙印像两排虚线,而他手腕处得咬痕则是两排圆形的血点。奥利弗舔舔自己的牙,他的门牙变得尖锐,像鲨鱼的牙齿一样,交错着咬合在一起。

      好吧,他早就对这种可怖的变化习以为常。

      他出生之后发生过一次意外,险些丧命,在那次意外之后的每个月圆之夜,这种变化都如期而至,风雨无阻。

      他也一度痛恨变成这副怪异模样的自己,但在家人们的关爱和引导下,奥利弗很早以前就学会了跟“另一个自己”和平共处。

      目前来看,除了发生外表上的改变外,这种变化对他的影响也并不算太大——他只是会感到一点饥饿与渴血。

      奥利弗不急不缓地舔掉自己伤口上渗出来的血珠,火烧火燎的饥饿慢慢地从胃部顺着神经爬上了大脑。他正在渴望一些东西:腥甜的血液、柔软的肌肉纤维、丰腴肥美的脂肪。

      男孩叹了口气,他翻身坐起来,双层的床铺摇晃着,嘎吱嘎吱地响。

      他慢吞吞地爬下床,床柱不堪负重地颤抖着,好像随时都会折断……这也是难免的,谁让这张床的上床下桌是真的由床和桌拼起来的呢?毕竟奥利弗回到伦敦之前,这间小卧室还是加里克的工作间。

      有限的空间塞了一张书桌之后再也塞不下一张单人床了,最后他们只能把床安在书桌上面。

      奥利弗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拂开桌上的杂物,打开桌边柜,从里面掏出了今天的夜宵:下午从破釜酒吧买来的一大块肥瘦相间的生牛肉。

      牛肉血淋淋地躺在施了保温咒的盘子上,奥利弗伸手戳了一下,冷冰冰的肉类没有鲜活时的温度,不过还是很新鲜的,可以凑活一下。

      他低头咬住牛肉一角,尖锐的牙齿轻松扯下了一块肉,就像撕开一个松软的新出炉的面包一样轻而易举。

      满月的变化多少会对他的理智造成一点点的影响,在这样的夜晚他总得想办法满足自己渴求新鲜血肉的胃。毕竟如果不这样的话,生物本能可能会控制他制造一些新鲜血肉……比如袭击些小动物什么的。

      奥利弗沉默地吃着夜宵,粘腻湿滑的咀嚼声在沉寂的夜晚里显得格外明显。

      作为一个正在学习制作魔杖的学徒,小奥利凡德的桌面理应是整洁而有条序的,但实际上这张书桌乱得一塌糊涂,说它像狗窝都是在辱狗。

      桌前的墙上贴着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比如化学元素周期表、魔法史年代大事表、月相周期表,还有几张便利贴,上面潦草地写着“保持微笑”、“量力而为”、“书和酒”和“记得买瓶新墨水”。

      桌子的右上角放着几本魔杖学参考书,一堆书放得参差不齐,里出外进,最上面是一本倒扣着的《标准咒语:初级》,其它的课本乱七八糟地堆在桌子上方床板底下的书架上。

      左上角放着文具,墨水瓶敞口放着,几根各色羽毛笔乱七八糟地堆在那个角落。和它们在一起的还有几支钢笔,有的扣了笔帽有的没有。几卷羊皮纸原来应该也摆在这里,然而现在它们滚得到处都是,甚至有几卷正躺在地上。

      奥利弗最近正在学习处理木材,几段木料堆在桌子左侧,和它们放在一起的还有几把刻刀、一把线锯、圆规和尺子、几张灰突突的砂纸以及一盒同样没有盖上盖子的蜂蜡。细碎的木屑被风吹散了一桌子,为桌上的脏乱差做出了一份可观的贡献。

      跳过盛有生牛肉的盘子,桌子右侧是几张羊皮纸,最下面的几张是草稿纸,上面的字迹极度潦草,看不出是什么。最上面放着几封信,它们被反复阅读,经历了不知多少次展开又叠起,折痕处甚至起了毛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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