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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11章 自作主张 ...

  •   炎曦的父亲出院后不久又一头扎进了临床工作中,只是这一次他的公文包里多了一瓶降压药,炎曦有时候也会主动打电话给他,但她的父亲往往不说话只是静静听着。

      至于她为什么研究生毕业之后进入临床两年又出去上学,是因为父亲看着女儿扛着压力太辛苦了,觉得她还是适合科研或是校园生活,自作主张帮她写了推荐信,然后将offer拍在了她面前:“小曦,你出去读书吧。”

      炎曦那时候不想去,因为她和师兄新婚燕尔,又出去读书岂不是分居两地,她想要忤逆她的父亲,炎彬负手站在她面前,只是静静地看她,之后叹了口气说道:“你不去就别来看我了。”然后转身进了房间。

      那时候炎曦对于霸道的父亲心怀怨气,恶狠狠地丢下一句:“算您狠,我去。”将那道房门摔得叮当作响,头也不回地走了,一直到她出国留学,都没有再回来看一眼自己的父亲。

      那一天他的父亲在她摔门而去之后也从房间里走出,叉腰对着紧闭的房门喊着:“你走就走,看谁狠?”但是整个人都跟着哆嗦。

      舒翼在他旁边一边为他顺背一边说着:“怎么了又,有话不能好好说吗?你和闺女置什么气啊?消消气啊。”

      炎彬气得站也站不稳,最终冒出一句:“这个臭丫头,真是长本事了,竟然跟她爸爸摔门,白瞎了我买的鱼,爱吃不歹。”

      那一晚上他都没有胃口吃饭,筷子在盛满米饭的碗里捣了几下又放下了,说了一句没胃口就转身进了房间,胃里似乎又传来了钝痛,让他忍不住蜷缩成一个小团,舒翼也给足了他个人空间,自己吃完了饭才捧了热汤进来看他:“好啦,别生气了,喝点汤好不好?”

      炎彬拧着眉头爬起来一些,眼内尽是痛楚之色:“那个臭丫头,我还不是看她在临床太辛苦才给她写推荐信让她出去再读几年书放松放松,好心当成驴肝肺。”

      那一天晚上舒翼哄着炎彬喝了一些热汤借饭后消食带着已经年老的曙光出了门,她一边牵着狗链一边和女儿打电话:“小曦,你爸爸也是为你好,他听说你回来特意买了一条鱼,又准备了一冰箱的菜,后来你走了之后他饭都没吃,胃又难受了,你们父女俩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的,都是倔脾气。”

      “嗯,知道了,让爸注意身体,告诉他我出去留学,听他的。”那时候才不到三十的炎曦还不够成熟,知道父亲因为自己的原因身体不适心里跟着难受,最后也赌着气不回去看他,每次回家都避开父亲。

      炎彬的字眼里没有和女儿妥协,况且这事他认定了是女儿有错在先,舒翼几次劝着他服个软他始终是一条筋地鼻孔朝天、不可一世的样子:“做梦,我不可能和那个臭丫头道歉的,我又没错。”

      舒翼无奈又去女儿那里游说,看着这对父女因为一件好事冷战左右为难,奈何每一次女儿都带了燕窝、狮子头、猴菇,各种强身健体又温胃的补品回来,却总是避开他爸爸,特意在他轮班的时候回来。

      炎曦每次都逃避关于自己对父亲发火的问题,用一箱又一箱的补品堵住母亲的嘴:“妈妈你和爸爸多吃点,不够下次我再买些。”

      炎彬下班回来看到窗台上摆放整齐的补品,不屑一顾地说着:“哼,我倒要看看这个臭丫头能躲我到什么时候,竟然跟她爸爸摔门,真是想起来气得我这气都不顺。”

      舒翼知道他嘴硬,心里哪有怪罪他的女儿呢,那一日满桌子丰盛的晚餐因为桌上少了一个人他也没了胃口,胃不舒服后来还是她哄着喝了点热汤才稍微好些,但是作为父亲他不可能主动和他的女儿道歉,为他霸道甚至让人不那么舒服的关心而感到有丝毫的不妥。

      女儿出国的时候只带了一个行李箱,那一天两个人都到了机场,但是炎彬只是远远地看着女儿和妻子告别,默默地将自己高瘦地身影隐藏在一根柱子后面,他张了几下嘴,最后无声地呢喃:“小曦,去学校就不会有不讲道理的病人家属找你麻烦了,能放松两年是两年,爸爸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他站在那儿远远地目送孩子拖着行李箱走到视线尽头登机,等舒翼站到他身边挽住他的胳膊时他才意识到自己的眼眶湿润了,他听到妻子说:“不知道你倔什么,女儿还问爸爸是不是真的不来送我了?我该怎么回答她呢,我说她爸爸不敢过来?”

      上扬下巴使即将奔涌而出的泪意憋了回去,依旧口不对心:“切,谁稀罕送她,臭丫头还没跟我道歉呢,我才不原谅她,什么时候跟我道歉我什么时候再搭理她。”

      后来炎曦去了学校舒翼再次给孩子打电话,把她父亲的原话告诉她,末了附上一句:“你爸爸就没跟你生气,你服个软给他个台阶下,他自己跟自己较劲,最近身体都不是很好,夜里有时候想得多了又起来吐,人都瘦了。”

      女儿的沉默让舒翼的心也跟着难受,深知孩子大了与父母的距离逐渐远了,有些事情可能怎么也说不清了,无奈地叹气,可就在晚上炎彬手机里那为女儿设置的特别铃声响了起来,他的眼里闪过一丝欣喜,自己走上了平台去接这一通电话。

      炎曦记得父亲的第一句话是:“臭丫头,怎么敢跟你爸爸摔门不敢见我?”

      她听到父亲的声音在这陌生的国度觉得莫名亲切,忍不住泪流满面,将那一句:“爸爸,对不起。”再一次轻轻说出,电话那头听到女儿抽噎的父亲身子晃了一下,最终用他那低沉悦耳的声音说着:“我没怪过你。”

      后来一直是炎曦在叮嘱父亲要注意身体,别累到了,又说她买的补品他们要记得吃,他的父亲保持着沉默,没有再插嘴,她问:“爸爸您有没有在听啊?为什么一点回应也没有?”

      “知道了,啰嗦鬼。”他不会说在这个夜风吹拂的平台上他的双眼之中蓄满了泪水,而这里面包含了他山峰一样深沉而内敛的爱,不会说他这样坚强的人也会因为女儿的偎贴感激涕零。

      “爸爸,您每次都这样耶,所以你知道我为什么不给您打电话了嘛。”炎曦不喜欢唱独角戏,可是长大后给父亲的每一通电话都是她手舞足蹈,回应她的只有父亲的沉默。

      父亲的日记中用真挚的情感解答了为什么每一次接到女儿的电话都保持沉默,其实不是他不想说,只是年龄大了他怕自己说得太多女儿又不高兴,毕竟她也成了家,不再是父亲羽翼下的那个满脸崇拜的小娃娃了。

      —————————

      我和我的女儿冷战了很久,自作主张为她申请海外学校是因为,看到她被患者家属质问,为什么胃肠手术后发病率极低的胃瘫,会轮到自己的亲人身上?那天她在医院的天台上买醉,事后我回看了女儿的手术监控,我以我江苏外科一把刀的荣耀证明我的女儿手术没有失误。

      那一天女儿被骂得狗血淋头,忍着眼泪说:“请你们相信医生,我们会为病人负责到底。”我看着她小巧的身躯被围在正中央,坚强地不曾掉落一滴眼泪,她长大了,以前那个哭鼻子的小女孩脸上写满了倔强。

      晚上我看着她拿了一箱一箱啤酒走上了医院的天台,坐在高台上一边晃着腿一边独饮,我多么怕她做傻事,我的心随着女儿的举动提到了嗓子眼,医患纠纷似乎是每个医生成长必须经历的,我的女儿的职业生涯就此结束我也不会遗憾,可她不能因为不是她的过失造成的并发症丧失生命啊,她还那么的年轻。

      我一直隐在离她最近的视觉盲区,只要她有那么一点苗头拼了命也要救她,但是我的孩子喝完最后一瓶酒之后又从高台上爬了下来,风吹起了她额边的碎发,也让我的一颗心终于落地。

      风同时带来了她的呢喃声,听得心酸:“爸爸当年被误解、被原薪降职的时候是不是和我一样心寒,我好像真的不适合临床,那个神圣的职业似乎与我的私心格格不入。我只是想按着爸爸的路走下去,想翻越父亲翻过的高山,我的初心只是问心无悔,只是能知道我该怎样为我的父亲分担痛苦,仅此而已。”

      我跟在女儿的身后静悄悄地送我的孩子回到家里,直到楼道的最后一盏灯熄灭才踏上归程,我没想到女儿的初心是为了我,那一日起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女儿的关怀,忐忑又彷徨。

      她每次打电话回来都会很细致地关怀我的身体,让我注意休息,我每每都想打断她,想对她说:“小曦,不适合临床就离开吧,爸爸不需要你为我做那么多,你过得好爸爸才高兴。”可最后我什么也没说,不忍心打破小女儿追逐父亲的执念。

      我自作主张给她写了推荐信,女儿却对我发了脾气,那一桌子为她准备的丰盛晚餐看着也充满了讽刺,顿时觉得没了胃口,胃也跟着凑热闹,我只能蜷缩起来默默地消化这深深的无助。

      这么多年了,她最多是躲起来哭,却从不这样摔门,那震耳欲聋的关门声使我浑身上下发冷,颤抖到停不下来,有愤怒、有失望还有深深的无力感。

      是啊,小曦长大了,不再需要父亲苍老的羽翼,我护得了她一时也护不了她一辈子,没法一直为她做选择,没法让她永远走适合她的路,更没法左右她的人生。

      我深知自己的霸道,可能当惯了领导,对女儿说话重了,心里也追悔莫及,可这个臭丫头也跟她爸爸摔门了,我们是否算是一笔勾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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