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坑》西十危

8、八

　　姜岁和焦飞跃擦肩而过，朱怜白手腕颤了下，他的岁岁好像……过的很好。

　　离开他后，过的很好。

　　岁岁不需要他。
　　也不需要他的钱。

　　朱怜白咳嗽了起来，撕心裂肺。

　　他白玉似的脸镀了层光，少年容貌似仙，俊逸灵秀，墨玉般的黑眸流露痛苦，他神经质的伸出手，又仿佛被烫了般缩回去。

　　不行，不行。
　　是他赶岁岁走的。

　　姜岁的背影已经消失在楼梯口，焦飞跃倒是看见了朱怜白，他停住脚，正对上朱怜白黑黝黝的瞳孔，似乎瞧出了什么，他有了些许兴味，还有些不清不楚的领地被侵犯的愤怒。

　　焦飞跃走过去，少年郎身份高贵，和商绅之流有着天差地别，在坐的人纷纷站起来，朱怜白一脸犯病后的苍白，旁边人正要拉他，焦飞跃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施舍似的：“不用了，坐着吧。”

　　他态度轻挑的把弯刀抽出来，玩了几下后刷的插回去：“你认识姜岁？”

　　何止认识？
　　朱怜白动了动嘴唇：“不熟。”

　　“不熟就好。”焦飞跃笑嘻嘻道，“她喜欢我孟哥，过不了几天就跟孟哥回京城了，你这……微末之人，还是不要惦记了。”
　　那小作精是典型的嫌贫爱富，怎么会看上一个商人之子。

　　就算没有孟凤华不还有……他脑海里闪过了许多，最后定格到了他自己。

　　娶是不可能，纳个妾也算是她的运气了吧。

　　焦飞跃没把朱怜白放在眼里，他是京城顶贵，朱怜白这样的商贩之子没有上万也有几千，不值钱。

　　焦飞跃进去的时候，徐英锐在和姜岁贴着脸说话，他拿着只红宝石簪子，簪身刻着雪白的梨花，惟妙惟肖：“想不想要，叫哥哥，叫哥哥就给你。”

　　徐英锐棋逢对手，兴味满满，对钱银毫不吝啬。

　　焦飞跃三番五次哄人都没哄道，他正要嘲讽徐英锐姜岁就拿了簪子甜腻腻的喊了声哥哥。

　　徐英锐狐狸眼翘了起来，他打开扇子，纵容宠溺。

　　焦飞跃觉得刺眼，他挤过去就要抢簪子：“好好一个姑娘，怎么就见钱眼开！”

　　姜岁躲开：“要你管。”

　　焦飞跃没想到姜岁这么灵活，他抢几次没抢到气的跺脚：“你能不能像女孩子一点。”京城的贵女个个温婉贤惠，清高贵气，哪里像姜岁这样，掉钱堆里出不来的，一身铜臭。

　　姜岁把簪子贴身放好：“我还欠人钱呢。”

　　焦飞跃信她个鬼：“就你？”他们给她的得有个几百两银子了，有多少不够还？

　　徐英锐倒是没有不信，他眼睛眯起来，有些危险：“所以，你要拿它去换钱？”

　　姜岁没回，对着徐英锐甜甜笑了下：“你生气了？”

　　焦飞跃还在吵吵：“我一个月的月钱才二十两，姜岁你到底欠了多少？”

　　“没有。”徐英锐温柔道，“只是我给的东西，很少有人拿去换钱。”他转向焦飞跃，回了他，“也没欠多少，十几万两吧。”

　　这么快就掀她老底，还说不生气。还有，这狗东西果然在调查她。

　　焦飞跃震惊了，他怀疑徐英锐在逗他，然而姜岁没有否认，她低头扒饭，看起来又奶又甜：“真、真的。”他们竟然还想拿钱砸死姜岁，但他长这么大，手里也没拿过十万的银票啊！

　　究竟谁是土鳖。

　　焦飞跃陷入沉思，连他最爱的大肘子都没吃多少。

　　孟凤华办完事进来见焦飞跃魂不守舍的扒拉米饭：“你怎么了？”

　　焦飞跃一副欲言又止的便秘样：“孟哥……”你养的起那个败家玩意么？他最终没能说出口，叹着气怜悯的拍了拍孟凤华的肩膀。

　　孟凤华一头雾水，他骂了声滚，又坐到他的岁岁妹妹旁边，拿出了用帕子包好的甜糕，兴致勃勃道：“我回来的时候看见的，还是李老头跳着担子卖的，可甜了，你尝尝。”

　　他已经够小心了，可糕点一碰就碎，徐英锐看了过去，焦飞跃想说姜岁可挑了，化了一点点的糖人都不吃，更何况碎的没形状的甜糕。

　　可姜岁拿了起来，她眼睛慢慢弯成了月牙，是最简单纯粹的微笑：“谢谢。”她是被老乞丐养大的，吃不饱饭是常态，就连两文钱一块的糖糕都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吃到。

　　焦飞跃见姜岁吃的这么开心也凑过去，他捏了块，甜到扭曲，他呸呸的吐了出来，喝水漱口，匪夷所思道：“怎么会有这么难吃的东西。”

　　徐英锐道：“她小时候穷。”

　　焦飞跃所认识的穷是有限度的：“这玩意怎么卖的？”

　　孟凤华拿糖糕化水喝，里面摻的还有猪油，杯面飘上来一层：“两文钱一块，买过的都说老板实诚舍得放料。”

　　焦飞跃看向姜岁：“你现在不用吃了吧。”他有钱，徐英锐有钱，孟凤华也有钱。

　　姜岁心满意足的咽下最后一口：“小时候老是馋，改不掉了。”她还说，“其实也不好吃。”

　　焦飞跃不知道，他生在勋贵世家，身为唯一的嫡子，他向来得宠。

　　孟凤华坐着歇了会：“没事儿，反正一年也吃不了几次。”

　　“少爷………少爷回去吧。”少女嗓音柔亮，颇有江南婀娜的韵味。

　　隔着一道门，梅字号里的人听的清清楚楚。

　　紧接着是一阵推搡，夹杂着少女焦急的泣音：“爷，你咳血了，见红、见红了！”

　　焦飞跃望过去，他碰碰姜岁，使眼色：“要不要去看热闹？”

　　姜岁不想去，但她没有焦飞跃力气大，愣是被拉了过去。

　　徐英锐不知何时也起了身，代表性的笑收了回去，他凝视着白衣绿裙的美人，眉头紧锁。

　　她哭着，跪在了地上，卑微的望着座位上磕着眼的少年。

　　朱怜白捂着嘴，帕子见了血，手上的伤口又崩开了，然而他仍然冷静无比：“你回去。”

　　锦屏知道自己身份卑微，对少爷来说无足轻重，可她还是没起来，她红着眼：“至少、至少再包扎下伤口吧。”

　　天香楼人来人往，见有闹剧，纷纷开了门看着，议论声囔囔，还有些人语态猥琐，讨论着朱家婢女的好身段和好颜色。

　　“你看那大胸细腰，把玩起来应该格外有趣味。”
　　“我榻上就缺这么个尤物，这小女子，剥去衣衫……”

　　锦屏听见了，她羞耻的咬起了下唇，几乎没有抬头的勇气。

　　咻——

　　破空声后是男人凄惨的叫声，他的皮肉被筷子戳穿。

　　姜岁看过去，好强的内劲！

　　那公子失去理智的嚎叫：“是谁，是谁！我要杀了他！”

　　众人望过去，窗口处站着位衣衫华贵的俊美公子，贵气矜持，狐狸眼带笑却是说不出的摄人。

　　锦屏抬头去看，她眼眸含泪，说不出的娇媚。

　　焦飞跃这才看清人，他瞪大了眼，不自觉的喃喃了声：“秦姐姐……”

　　“是你？啊啊啊，我一定要杀了你。”他的手掌被筷子扎透，痛的满头大汗。

　　孟凤华露头，警告道：“说什么胡话？”

　　大堂中的一个人变了脸色，一群家仆围了上来，抬走了嚎叫不停的男人。

　　孟凤华猛变脸：“看什么看，都给小爷滚回去！”

　　小霸王声名远扬，包间里人都缩了回去，一时间安静的不得了。

　　徐英锐走了过去，他拉起锦屏：“哭够了，秦锦。”他冷声道，“还是觉得你还没丢够脸。”

　　秦锦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徐英锐，她下意识捂着脸：“我不是，我不是……你认错人了！”

　　“不可能！”焦飞跃肯定道，“你就是秦姐姐，秦姐姐你知道徐哥找了你多久吗？”

　　徐英锐暼向焦飞跃：“闭嘴。”他把秦锦拉起来，看向了还坐着的朱怜白，少年容貌出尘，一身不入凡俗的清冷，贴近秦锦，用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到的声音，“你秦家死绝两百三十一口把你送出来，就是为了让你给人当婢女的？”

　　还在挣扎的秦锦猛的一僵，又陷入了那段令人恐惧的回忆：“不……不是。”

　　徐英锐脸色阴沉，但他还是替秦锦理了下衣衫，温柔道：“好了，已经过去了。”

　　姜岁没见过徐英锐这幅真情流露的模样，她抓了把瓜子，知道了这位花花公子心里藏的有人。

　　他走向朱怜白，早就听说这位少当家天资聪颖，手段出奇，是位能人：“朱怜白？”

　　朱怜白垂着眼：“徐少爷好。”

　　“身体不好？”见到秦锦求他的那一幕他是愤怒的，“是离死不远了？”

　　朱怜白还没回，真名秦锦的锦屏已经走了过来，她拉着徐英锐的衣服，求道：“英锐，别刺激他了，他身体不好。”

　　徐英锐见朱怜白仍然是无动于衷的淡漠，气笑了：“人家可没把你当个……”玩意，这么脏的话对着秦锦他没说出来。

　　秦锦明白徐英锐的意思，她松开手：“可是，是他收留了我啊……我逃到这里，举目无亲……我什么都没有啊。”

　　徐英锐掐紧了扇子，他无法再责怪秦锦，他看向秦锦：“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好。

　　姜岁看出来了些门道，她问系统：“这锦屏什么来路？”

　　系统吞吞吐吐：“没什么啊，就丫鬟。”

　　姜岁哦了声。

　　系统觉得自己敷衍过去了，刚松了口气，姜岁又突然道：“罪臣之女，全家被灭口的逃犯？”

　　系统差点蹦起来：尖叫道：“你怎么知道！”

　　姜岁：“……你应该知道吧。我在皇宫呆了一段时间，她姓秦……秦家被满门抄斩的事我略有耳闻，差点去劫法场的人姓徐，这不就对上了？”

　　她转向徐英锐，“我还以为他是个薄情人呢，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