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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 ...

  •   朱府新建不过半年左右,里头下人还没找齐,曾经那些被遣散的人陆陆续续的被找了回来,实在问不到的人才重新招新。可随着朱家事业的风生水起,新招的下人就多了起来,这些人被调.教过大多是要送到下面庄子里去的。

      朱府后侧有个角门,只能容纳两人进出,排着老长的队伍,一眼看过去几乎望不到头。

      这里是朱府招下人的地方。
      天正热,灰衣小厮正在派绿豆汤,姜岁看到好些跟她打扮的差不多的人小心翼翼的捧着碗,一脸贪婪的喝着绿豆汤,他们应该是真的没了活路,只能卖身为奴。

      姜岁舔舔嘴唇,她也很渴,嘴上翘起来的小干皮舔一下又痛又爽。但她没有要绿豆汤,她嫌弃这不知道多少人用过的碗,小厮可是上一个人喝完洗都没洗就直接把碗递给下一个人。

      要是在其他地方说不定忍忍就过了,可这是她熟悉的地方。

      从来只有她渣别人的姜岁早就被养娇了,含辛茹苦奔波半年才回到水泽县再见到这么熟悉的朱府,脚上不知道磨破多少次血泡,面黄肌瘦、头发都黯淡许多姜岁没当场哭出来已经很坚强了。

      姜岁这个人说娇气也娇气,硬起来愣是能一路乞讨奔波万里回水泽县。

      招丫鬟的管事娘子姓徐,面相有点凶,看起来很不好惹,特别是一连落了十来个人之后。可排队排很久的姜岁发现:大部分看起来比较贫苦的女孩子,只要面貌端正身无残疾,回过几个问题后,能过的她都给过了。

      面苦心甜,这波卖卖惨基本稳了。

      她应该还没孩子而且特别喜欢孩子,徐娘子看见年纪比较小的女娃眼里有她自己都没发现的喜欢。

      徐娘子语气硬硬的看起来特别不近人情:“叫什么,多大了。”

      “姜岁,我叫姜岁,小名岁岁,岁岁平安的岁。”逃难似的小孩有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声音奶音还没褪完,听起来甜丝丝的,“今年十一。”

      岁岁平安的岁,一定是很爱孩子的家里出来的。

      徐娘子一抬头就撞进了那双干净的眼里:“怎么、怎么……”有什么好问的,无非是家里招了灾。

      女孩看起来特别乖,似乎是看懂她要问什么,声音低了下去,“家里就剩我一个了。”

      没等徐娘子说什么,姜岁又扬起小脸,脆生生道:“所以我更要好好活下去。”

      扑面而来阳光的味道简直要冲晕徐娘子的大脑,她对这个奶乖还有韧性的孩子起了无限的怜惜,差点脱口问出认我当干娘吧,咱娘俩以后一起好好活下去。
      徐娘子早年丧夫,膝下无子,满腔的慈母心肠无处发泄,然而她看起来特别凶,小孩一般躲着她走。这么多年的积攒突然爆发,徐娘子一时之间竟然觉得无所适从,给姜岁检查完身体就有个丫鬟打扮的人过来喊徐娘子吃饭,徐娘子还没走出两步就有只小手怯怯的拉住了她的衣摆。

      “我害怕。”姜岁已经决定要抱大腿了,她看着愣着的徐娘子,使出了必杀技,“我觉得您特别像我娘。”

      *

      徐娘子这半个月心情特别好,走路都是风风火火的,常年扳着的脸好几次都笑出了花。
      朱府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在几百个下人里,徐娘子属于中高层,好些小丫头都是归她调教的,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小消息传得特别快,比如徐娘子特别喜欢一个逃难来的小姑娘、小姑娘特别会撒娇……小姑娘来了半个月别说调教学规矩了,扫把都没摸过几次。

      姜岁跟徐娘子住一起,缠着徐娘子给她梳头、绣荷包、买零嘴,晚上还会拉着人巴拉巴拉的说着悄悄话,偶尔给人捏捏肩捶捶腿,留块本来就是徐娘子给她的甜糕把人哄得心花怒放,差点搂着她喊心肝宝贝了。

      姜岁第一次干活就摔了,举着擦破的手心掉眼泪,徐娘子第一次哄人不哭,满足慈母之心之后,再看姜岁的眼神温柔的简直能溢出来水,比亲娘还亲。

      “岁岁。”徐娘子抽空回来的,她把床榻深处的姜岁挖了出来,用沾湿的帕子细细的擦着她的脸,“前两天我不是把你安排到少爷那处,今个少爷回来了,府里大大小小的干事都得去接,我不能看着你了,你自己当心点。我跟那的姑娘商量好了,你去打个照面就能回,到时候混在人堆里少爷根本瞧不见你,也就两个时辰。”

      朱府的生意都是朱怜白管着,东边那边遇到了点事,姜岁进府之前他就出去半个多月了。这次回来,府里上下都很高兴,一是老爷会赏钱,二就是朱怜白一回来外出采买的小厮都能硬气起来。

      朱怜白身体不好,他出去跑商,不只是朱老爷担心,府里这靠着朱怜白养得几百号人也害怕他们少东家哪次是躺在棺材里回来的。
      总之府里喜庆起来了,朱老爷早早地散了糖,小丫头们都鼓着腮帮子在舔。

      府里少爷身边的人待遇是最好的,眼不瞎的人都知道朱怜白不死,朱府迟早能起来,到时候他身边跟着的人也能跟着鸡犬升天,徐娘子是动用私权把姜岁塞进来的,因为就是个三等丫鬟其他人也就当不知道,跟姜岁这样空降的还有两个人,不过人家的规矩学的很好,一看就是有上进心的,姜岁这般混日子的她俩还不愿意搭理。

      因为上头有人,姜岁是不用干活的。
      府里大多人都出去了,朱怜白住的飞花菀原本人就不多,这会更是显得清冷。

      飞花菀布局基本没变,被烧毁重建后也只是更秀丽了些,美人蕉、绿萝、文竹、万年青,浓绿艳彩团团簇簇,种盆栽的人兴许是想让这里热闹些,然而植物一多只是徒增几分寂寥。

      姜岁一路摸到朱怜白住的地方,这儿安静极了,明显一个人都没有。

      她推门进去,迎面就是半掩着的屏风,上面墨竹林立,简单的黑白二色,后面露出一截雕花衣架。榻榻米上摆着张红漆矮桌,麒麟香炉冒着丝丝缕缕的云烟,窗子正对着竹林,台沿上零零散散的放着几盆盆景。

      姜岁昨晚看话本看到了半夜,本来就困,到里间见了朱怜白的高床软枕,当即觉得头要瞌睡掉了,她挣扎了两秒,蹬掉了鞋,外衫都没脱就滚了进去。

      锦屏跟着朱怜白六年了,门开着,还飞进来了两片花瓣,床下面掉着两只绣鞋,屏风里影影绰绰的有个人影,依稀可见被卷的乱七八糟的被褥。

      她腿一软,膝盖就挨到了地:“爷,有人进来了。”
      锦屏是大丫鬟,负责朱怜白的住处和吃食,飞花菀出了问题,她得第一个负责。

      锦屏没听到朱怜白回话,气氛一下子极冷,她不敢抬头,从她那个角度只能看见一片干净的袍角,雪一样的白。
      朱怜白从不乱罚下人,说话虽然冷,但总是客客气气的,但有个词叫不怒自威。

      过了好一会,“出去。”

      锦屏直起身子,恰好看见少年细长白皙的手指慢条斯理的解着系在喉结下面的披风,颈间垂着一缕墨发,黑白交映,分明到令人心悸。她有些恍惚的想,爷十四了,可以收用人了。
      想是想,她动作一点都不慢,低着头退了出去。

      朱家少爷有副顶好的容貌,每每经商回来都会多几名非君不嫁的怨女,招下人的队伍里往往有瘦马般身段的‘难民’。

      锦屏守在门外面,心口还在砰砰直跳,也不知道是哪个大胆的丫鬟大白天就敢自荐枕席,她是成功了,可把自己害惨了。可爷连人的面都没见就决定收用,是不是有点急了……她又仔细想了想,爷应该没有入口什么不该吃的东西才对。

      兴许是今个谈了一大笔生意来了兴致呢。

      锦屏还是云英未嫁的姑娘,几番胡思乱想脸上也有了热意,不过她这几年也被调.教出来了,很快就调整了过来,恢复了以往见人三分笑的模样。

      姜岁是被冻醒的,她打了个寒颤。
      不知道谁把被子抽走了,飞花菀阴凉,她揉通了鼻子,打了个秀气的哈欠,一转眼看到床边坐着个人,手里握着卷书,肩背瘦削,清冽微涩的雪松后调浓了两分,呈现出锋利的凌厉。他听到动静,眼睫抬也没抬,颜色寡淡的唇微动:“叫什么名?”

      姜岁眨巴了下眼,养了半个月的脸白了些,颊边也多了点肉:“岁岁,我叫岁岁。”她道,“哥哥,是岁岁平安的岁岁。”

      朱怜白还是没动,捏着书的手指却透明了两分。

      岁岁。
      他嘴里咬出了血腥味,腥甜。

      一别六年,他还是第一眼就认出了她。
      这么多年只有一个叫岁岁的姑娘睡觉时会抱着膝盖缩成小小的一团,看着就软,又让人心疼的一塌糊涂。

      卷了十几万两,怎么入睡还是这么没安全感。
      是怕遭报应吗?

      朱怜白还以为她会过得很好,然后她逃难似的回来了,瘦的只有一把骨头,细细的胳膊腿,抱着膝盖能看见弓起来一截一截的脊梁,小脸蜡黄,手上又多了几道沉伤。
      可怜巴巴的,像是被人欺负死的流浪猫。

      朱怜白看过去,小仙童容貌更胜,说话却带着冰碴:“谁是你哥哥,我朱家三代单传。”
      他又扫了眼姜岁,“知道爬床的丫鬟怎么罚吗?”

      少年唇角带笑,眼底讥讽带刺,细长的手指捏着书,挑起了小丫头的下巴:“鞭三十,逐之。”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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