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玫瑰[无限]》长炎辰月

3、初次见面

　　镜框前，没人敢大声喘气。

　　谁都不知道下一秒会从这面水镜里钻出个什么玩意儿来。
　　从下午到现在，短短三个小时不到，这群人几经生死。
　　步步都在走钢丝。

　　人人都绷紧了神经。
　　没人敢松懈。
　　哪怕下一刻脑子里那根筋断掉，也不敢抻开走个神。

　　轮子碾压地面的声音越来越近，踢踏声也在逼近。这么沉重的声音，像一座大山压在肩头，让人有种不堪重负的感觉。
　　很快，声音的源头出现了。

　　一辆腥气浓重的担架车穿破漆黑出现在镜子里。输液架下的破棉被里，躺着一个人。看不清面容。

　　担架车拐过角落，推着车子的人显现出轮廓。

　　是一男一女两个人。
　　两人不知道在低头交颈说些什么。
　　看那模样，应该是男人在逗女人。
　　踢踏声就是这两人发出来的。
　　好似察觉到了生气，男人突然抬头望了过来——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这人西装革履，身材高大，在明星们眼中，形象也算过得去。
　　就是……一双眼睛太吓人。
　　那眼睛就跟俩黑洞似的，看不见眼白，眼珠溶在了黑暗里。

　　这人嘴角上扬着，笑得有几分邪气。

　　男人就用这双黑洞眼睛抬头扫视了一圈，目光在顾位身上定格。
　　他踏出水镜，几步走到顾位面前，伸出了手：“您好，顾医生，我是桥路一。辛苦您为我母亲做手术，后期康复治疗也有劳您了。”

　　“啊，那个男二号桥路一！”有人小声议论。
　　“男二号竟然是个NPC？”

　　桥路一微微低头，咧着嘴角。
　　伸出来的手指遍布斑点。
　　顾位低头飞快掠了一眼，并没有要伸手的想法。

　　也不打算配合，他往担架床上扫了一眼：“这手术要真是我做的，您母亲现在就不会躺在这里了。”
　　他口中的嘲讽气太浓，桥路一愣了一下。

　　床上躺着的老太太只露出来一张脸，紧闭着双眼。露出来的脸颊皮肤跟桥路一的手一样，斑点横生。周身死气沉沉。
　　活着的概率太小了。

　　好久没动静的摄像头突然出声：【NG！提醒：台词错误！】
　　什么玩意儿！？
　　你有个鬼台词？这他妈还是现场临时发挥。

　　系统语毕，一旁的女人突然抬头，一双眼睛恶毒地盯着顾位。嘴里“嗬嗬”几声。
　　女人长了一张尖酸刻薄的脸，这么直愣愣瞪着人，着实让人不舒服。
　　而她张开的嘴巴里，没见舌头。

　　是个哑巴。

　　桥路一收回手，转头不知道低声跟那女人说了什么，女人怯生生低头。竟然显出了几分温柔媚态。
　　桥路一再抬起头，仍旧是一副笑模样：“顾医生，这是我妻子白丽，她不会说话。您谦虚了，您的医术大家都了解。”

　　顾位：“。”

　　他“噗嗤”一声笑了，一点都不给面子地道：“这个大家一定漏掉了我自己。”
　　系统胡编乱造的本事真是让人不敢恭维。
　　顾位抬头望向摄像头，舔了舔嘴唇，眼里漾满了笑意。

　　摄像头：【NG！提醒：台词错误！】
　　顿了一下，它又补充：【第二次。】

　　桥路一僵硬的脸颊总算恢复了点儿正常。
　　这人突然往前一步，行动太突然了，周围人都没反应过来。就见顾位二话不说后退一步。反应能力不可谓不快。
　　两人错身而过时，桥路一在顾位耳边黏黏糊糊道：“你就这么恨我吗？”

　　顾位：“？”
　　庄庄还攥着他哥的一只胳膊，顾位后退时，他没能跟上顾位的步伐。恰巧听了这么一嘴，这回连他都忍不住想笑了。
　　顺带觉得这个桥路一也没那么可怕了。

　　他寻思你想多了，要说我哥恨谁，倒也不是没有。
　　但那个人一定不会是你。
　　而是他自个儿。

　　他指定恨自己签了那个破合约！

　　顾位这一后退，脚踢到了什么东西，他下意识回头，碰到了一辆担架床。
　　原先楼里根本没这玩意儿。
　　抬头望去，这楼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悄悄变了模样。

　　身后乱七八糟的颓败里突然凭空多了十几辆担架车，齐刷刷摆在空间里，营造出了一种消毒水的氛围。看这阵仗，应该是系统打算把这临时搭建的拍摄场地当做医院病房。只是太仓促，准备不充分，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而桥路一身后，那面巨大的水镜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
　　铁墙壁里破开的空洞合拢。

　　楼还是那座楼，里面装着的东西却换了。

　　-

　　夜越来越深，外面雨声哗哗。看这情形，有越下越起劲的势头。
　　浓雾不散，湿冷空气一个劲儿透过生锈的铁窗缝隙往楼里钻。
　　被毯子裹着冻不着，倒是有些困了，顾位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众人抱团挤在墙角，与不远处担架车旁徘徊着的两个NPC隔出了一条楚河汉界。

　　明星们经常熬夜拍大戏、参加活动，没人觉得困。
　　这种情况下，也没人敢睡觉。
　　除了顾位。

　　“我实在没太看懂这是怎么个玩法，到底要我们干什么？”女歌手脸上泪痕犹在。
　　不止她，大家都一头雾水。

　　胡韩叁抬头望向顾位。
　　他手里始终拎着那把大铁锤。

　　顾位仍旧蹲在一把椅子上。
　　桥路一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他身旁，一副黏糊糊的模样。
　　不远处，白丽向顾位投来怨毒的眼神。
　　被眼尖的庄庄给瞪回去了。

　　挨得近了就会看到，桥路一黑洞洞的眼眶里好似汪着一泉黑水。
　　在桥路一开口前，顾位问：“院长是谁？”
　　男二号、女二号都出现了，迟迟未见院长。

　　最关键的其实是这个院长，他有个愿望要实现。
　　桥路一好似愣了一下，眼眶里的黑水都不流淌了。

　　他喃喃道：“院长、院长每次都不一样。”

　　这……院长还能每次都不一样？
　　不是这个NPC在说谎，就是这个游戏在玩泥巴。

　　顾位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他往椅子上一靠，决定大发慈悲按照系统既定规则玩儿一次：“你母亲没事。我困了，明儿一早就去看她。”
　　桥路一嘴角明显下塌了一块儿，但他还是点点头：“谢谢您。”
　　桥路一拖着沉重的脚步走了。

　　“哥，”庄庄碰碰顾位，“我觉得这个桥路一没说谎。他好像对你特别……”
　　顾位轻飘飘看了庄庄一眼，庄庄立马闭嘴了。

　　胡韩叁挪过来道：“我拿锤子那会儿，摸到一本日记……”
　　庄庄眼睛一亮：“里面写了什么？”

　　顾位捏了捏太阳穴，微闭着眼睛，往胡韩叁手里扫了眼：“锤子比纸片管用，院长出现后……”
　　正聚集在一起分析如何破局的明星们见他终于开口了，都挪了过来。

　　顾位：“砸他一锤子，管他有什么愿望！”

　　众明星：“……”
　　这人看上去斯斯文文，怎么说出口的话就这么暴力呢？

　　不过，这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这招叫“快刀斩乱麻”。
　　就系统现在公布的这些线索这个熊样儿，剪短线条不陪它玩儿最让人心头解恨！

　　但，没人敢。

　　“倒也不是不行，毕竟没有规定不能攻击NPC。”老戏骨分析道。
　　一阵沉默。
　　经过一而再再而三的意外事故，谁也不敢先动手。

　　毕竟系统也没说不能攻击摄像头，攻击了的人现在眼睛还瞎着呢！

　　“刚听那意思，院长每次都不一样……要真是这样，这也攻击不完吧？”主持人走哪，那把铁椅子就随身带到哪。

　　这话提醒了众人。
　　确实，要真的像桥路一所说，代表院长的NPC可以频繁更换，那还真攻击不完。
　　谁知道这倒霉系统有多少NPC呢！

　　这个问题暂且无解。
　　众人望向顾位，想听听他那出格的建议，就见——

　　这位祖宗，他竟然、蹲在椅子上、睡着了！

　　“……”

　　-

　　一阵沙沙声传到耳廓。
　　腥气代替湿冷的空气扑了满鼻腔。
　　顾位鼻尖动了动。

　　眉头一皱，眼睛还闭着，下意识伸手往地上一捞，就把胡韩叁的铁锤给捞到手里了！
　　与此同时，白丽有些笨重的身体往前一扑，那柄迎面砸来的铁锤偏了一下，砸中了她的肩膀！

　　那原本应该是血肉的肩膀就跟纸糊的一样，瞬间塌了一块儿，腥臭的味道冲鼻而来。

　　顾位警觉性够强，速度也够快，一击不中，铁锤再次举起——
　　然而，NPC的速度也不慢。
　　下一瞬，白丽的惨叫声响起。

　　这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太惊心，吵醒了迷迷糊糊半梦半醒的众人。

　　大伙儿神经紧绷了好几个小时，见顾位带头睡觉，楼里的两个NPC看上去似乎也没有什么攻击性，于是一个放松一下，两个放松一下，就都放松了。
　　靠着墙壁打了个盹儿。

　　庄庄迷迷糊糊睁眼。
　　就见白丽的脑袋瓜子上插着一把铁椅子。
　　一摊血污后站着正愣神儿的主持人。

　　“卧槽！”庄庄跳了起来，下意识去看顾位。
　　还好，他哥安然无恙。

　　睡死过去的摄像头突然又开始鬼叫：【女二号身亡，院长正在赶来的路上。】

　　女二号身亡，男二号还没紧张，院长倒是挺着急。
　　男二号这头顶该成青青草原了吧？

　　众人刚闹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儿，还没歇口气儿，只见高楼里渐次亮起数盏明灯。
　　这些灯之前都被镶嵌在墙壁里，水晶吊灯也没能照出分毫来。

　　摄像头一声令下，明灯呈螺旋状依次一盏一盏亮起。
　　顷刻间把整座高达数层的晦暗大楼照得灯火辉煌，恍如白昼。

　　仰头望去，一排密密麻麻的灯，一路通向顶层，一眼望不到头。
　　这座楼实在是太高了。

　　明灯亮了几层后，从顶头垂落一根长软梯。
　　那梯.子起先松垮垮地在空中飘荡，在触碰到猩红墙壁的刹那间犹如有吸附力一般，紧黏着攀附，眨眼间乖顺地变成了百层阶梯。

　　紧接着，头顶传来皮鞋踩上楼梯的脚步声。
　　跟沉重的踢踏声不一样，这回这道声音明显轻多了。

　　不，不对，是两道脚步声。
　　一轻一重。
　　大伙儿互相望望彼此。
　　楼内很安静。

　　趁着顾位睡着攻击他的女NPC躺在地上。男二号桥路一看了眼顾位，沉默不语。不知道从哪里找了把铁锹，把白丽给铲出去了。

　　楼梯上持续传来脚步声。

　　好像过了挺长时间，又好像没多长时间。
　　转瞬间，两道脚步声就已经从二楼往下来了。
　　皮鞋的声音踩到地面，声声逼近。

　　原本四散着的明星们下意识都往顾位蹲着的椅子旁靠拢。

　　主持人和硬汉一左一右站在顾位身旁。
　　一柄铁锤、一把沾着猩红血液的铁椅子杵在面前。

　　两个男人走下楼梯，从挡着的墙壁拐角转过来。
　　看清楚为首那人的脸时，人群里瞬间发出阵阵议论声。

　　庄庄靠近顾位，用气音惊讶道：“哥，这不是那谁，就你经常看他影片的那古早影帝易仟皖吗？”

　　走在前面的男人身量颀长，肩膀上搭着一件西装。
　　灯光下，黑衬衫衬得脸颊莹白。像是刚被吵醒，表情带了丝不耐烦。
　　一双栗色眼眸冷淡扫过人群，与蹲在椅子上的顾位目光相撞。

　　满楼颓败中，他携万千灯光出场。如果不是情境不对，真该好好欣赏欣赏眼前这幅养眼画面。

　　“咱们不是钱大卫签的第一批艺人吗？影帝易仟皖……他怎么会在这里？”
　　“谁知道是不是后边又签人了。”
　　“哪个脑子被门夹了，看了节目会选择签约？”

　　就在一众沸沸扬扬的议论声中，有人颤抖着声音道：“你们……没听过那个传言吗？”
　　议论声戛然而止。大家好像突然被统一噤声了。一时间全都闭口不言，只管盯着易仟皖看。

　　易仟皖五年前出道，出道两年就拿了个有分量的大奖。
　　人称：“出道即巅峰。”
　　媒体形容：影帝360°无料可挖。那张脸……转两圈，720°无死角。

　　这么一个前途无量的大明星，三年前突然宣布退出娱乐圈。那之后，就没怎么听过他的消息了。
　　外界传言挺多，有说他回家继承家业去了，也有说他国外游玩溺水身亡了……

　　而溺水身亡这个传言，传得有鼻子有眼，信的人也多。
　　众人望向影帝。
　　这还、还是个活人吗？

　　就在一片静默中，顾位动了。
　　他跳下椅子，随手拎走了硬汉的那柄铁锤，直冲着易仟皖而去！

　　！
　　“砸他一锥子，管他有什么愿望！”
　　顾位不久前说过的话还在耳边。
　　这举动瞬间让大伙儿屏住了呼吸。

　　不忍目睹惨烈场景的女明星赶紧捂住了双眼。
　　跟在易仟皖身后的男人见状，竟迟疑地往后退了一步。

　　倒是易仟皖，仍旧站在原地，一步未挪。

　　若要说这是个NPC，众明星都要感慨了，瞧瞧那双栗色眼眸，这也做得太逼真了！
　　就在众人或讶异或不忍或平静的目光中，顾位扬手——

　　铁锤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在急速下落的过程里突然停顿了。
　　顾位好像又改变了主意，右手前伸——

　　“我摸摸看这是不是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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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顾位：讲个笑话，当年初见，我差点儿把老攻给锤了。╰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