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度》银羊之翼

209、尘封往事-5

　　山人走到病房门前又站定，回头看了一眼杰克，才鼓起勇气推门走进房间。
　　“小山，你怎么才来，好慢。”小飞虽然头上裹着层层纱布，倒是比想象中有精神得多，他一眼看到山人，急着就从床上坐起来，脖子伸得老长向后看去。可当看见山人身后只有杰克时，飞扬的五官，又立刻耷拉下来：
　　“咦，你这个□□也跟来了？小文呢，他怎么没一起来？”
　　提到小文，山人不自觉移开了视线。不想小飞也似早有预感，一下察觉到了山人的反应：“之前问那些医生护士也是，他们什么都不肯说……小文，他不会是受伤了吧？”
　　山人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小飞却已经急着在那儿自己给自己找借口了：“不对，我都得救了，他肯定是成功逃脱，报了警，对不对？
　　“坏人抓到了没？
　　“老妈她……她是不是已经……
　　“不，我没事的……还有小文在，为了小文我也要坚强……”
　　小飞一气连声说个没停，突然觉出身边两人的静默，小脸蓦地就白了：“你们怎么都不说话？”
　　见两人均是面露难色，小飞不禁更急了：“小文真的受伤了吗？很严重吗？他在哪儿，我要去看他！”说着他掀了被子，也不管手上还吊着点滴，便要下床。
　　“小飞！”山人只能赶紧拉住他，“别乱来！你才刚醒，还不能动。……你先躺下，躺下听我慢慢说……”
　　说，可话到嘴边，山人又怎么忍心说出真相，害眼前满心期待的孩子伤心。
　　“小文到底怎么了？他是不是还没醒？”小飞也许早就注意到了两人凝重的表情，但始终不愿去想那最坏的可能，“没关系，你不用担心，我承受得住。不管多严重，我都陪着他，直到他好起来！”
　　可是小文已经再也醒不过来了啊……
　　看着小飞强掩内心恐惧挤出的笑容，山人终于忍不住红了双眼，他一把抱住小飞，却是话未出口已然哽咽：“小飞……你不要……不要……”
　　可他连“难过”这两个字都无法狠心说出口，因为那无疑会扑灭小飞最后的希望。幸而杰克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接下来的话由自己来说：
　　“小飞……小文，他……已经不在了。”
　　“不在？什么意思？”小飞陡然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摇着头，泪水已无声划过脸庞：“骗……骗人！”
　　这下就连杰克脸上也露出了一丝不忍，不知该如何回答。然而就在这时，一个坚决的声音自他们身后响起：
　　“他没骗你，谈雪琴和谈亚文都已经死了。很抱歉告诉你这样的消息，但我们……”来人是艾峰，说着已快步走进房间，也不知他怎么得到消息，来得好快。可他话没说完，小飞已激动得大叫起来：“你是什么人，凭什么说他们……死了……”
　　“我是警察，有几个问题，需要你配合调查。”艾峰公事公办地说道，并没有因为眼前是个孩子而尽量委婉一点。
　　“……我明明抱住那个人了，小文明明也已经逃进房间关了门！……啊，那扇门……”小飞却哪还听得进去，只顾自己喃喃自语，说到最后，更是面如死灰声音渐渐低了下去，“锁一直不太好……说修说修，说了好久，老妈却一直……”
　　“你看清凶手的脸了吗？”听到小飞前半句话，艾峰精神一振，也顾不得面对的是个深受打击的孩子，拿出照片猛扑到小飞面前，“是不是这个人？”
　　小飞被吓到，顿住了声音，扫了眼那照片，又迅速逸开，抬起空洞惊惧的眼睛瞪着艾峰。
　　艾峰期待着揭开真相，过于激动，双手紧紧掐住了小飞瘦小的肩膀：“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那天晚上的事，你看到的人，他的样子？他身上有什么特征？告诉我！”
　　可是小飞只是怔怔瞪着眼睛，一句话不说，颤抖的瞳孔在艾峰脸上游移不定，最后干脆抱着脑袋扑到枕头上，撕心裂肺大哭出声。
　　“别哭啊，你不配合调查，怎么帮妈妈、哥哥报仇……”艾峰心急不已，还想掰过孩子肩膀再问，却不想被人一把拽住了后领就往外拉：
　　“你出去！”山人忍着怒火拉艾峰一路冲出病房，才彻底爆发，“你这不混蛋吗？他还是个孩子，刚受重伤从昏迷中醒来，又得知失去了至亲。这个时候，你要他回忆凶杀现场，他亲眼目睹母亲被杀，自己也险些被害死，这得是多大的惊吓。你怎么能再让他去回想，你还有没有心！？”
　　“……”艾峰被指责得一时语塞，但他也没有因此而生出内疚之情，林山人的不配合、不理解反而更让他怒气上涌，“又有一个人被杀了你知不知道？
　　“对，他是很可怜，很无助，不能再受刺激。可案子等不了！人命等不了！我顾虑他的感受了，别的人命就不是命了吗？
　　“那不过是些虚伪的同情心，对破案一点用处没有！”
　　又有人被杀，确实令山人感到震惊，但艾峰一通事不干己高高在上的辩驳又再次让矛盾升级：“怎么就是虚伪！？倒是你，是真在意那些人命吗？我看你就是虚荣，想尽快破案来证明自己吧！”
　　“你说什么！”虚荣实在是个过于严重的控诉，艾峰懵了许久才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还击回去，“破案，保护更多人的生命安全有什么不对？优柔寡断，为一个、两个人感情用事，才是不负责任！让开！”
　　“不可能！”
　　“别妨碍我办案，否则先拘了你！”
　　两人眼看势成水火，谁也不肯让步，却听身后响起小飞弱弱的声音：
　　“小山，我想回答警察叔叔的问题，只要能为妈妈和小文报仇。”小飞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在了病房门口，杰克在他身边替他拿着盐水袋。他身体仍很虚弱，勉力靠在门边才能站立，眼中却满是坚定，“那个人脸上都是血，我实在没看清。但我记得他的眼睛，那双弯弯的眼睛……到死都不会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