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空杳杳西风老》不思秦取

87、天地清霜

　　刚回想到末议妖娆要问那个女子的名字的时候，“碰！”小船撞到了入海口的拦截桥。

　　强烈的碰撞把末议妖娆的思绪拉了回来，小船停靠的位置是左岸最里面，末议妖娆打着哈欠，站到了桥上。

　　微冷的清晨，朝阳才露出了第一道光芒。

　　望不到边际的海面上波光粼粼，朝霞绚烂，未隐去的星辰还在天边，自远处飞来的白色弧线停在桥面上，鸣叫声划破了寂静。

　　平坦开阔的海滩两侧是茂密的芦苇荡，从这里要往回走三四十里地才可以看到盛开着紫术花的长生眠花。

　　带着困意，末议妖娆踏上了传说中那会为族长而化作平地的海面。

　　传说是真的，末议妖娆迎着霞光，走向了天地清霜所在的东方。

　　越走越远，回头望着已经不怎么能看清的海岸线，末议妖娆下意识的跺了跺脚。他没有穿靴子，光着脚。就算是踩上去是平地，刚才使劲的踩了几下还是有水的感觉，不会痛。

　　海面下深不见底，末议妖娆不怎么喜欢现在的状况，他不喜欢深海，水面下有什么呢？会不会突然掉下去呢？可是转眼一想，族长反正不会死，掉下去就掉下去罢。他摇了摇头，暂时放弃去思考这些问题，加快了走路的速度。

　　但是直到头顶上的太阳偏西，末议妖娆都没有找到传说里的天地清霜。

　　“天地清霜到底在哪啊！”末议妖娆躺在了水面上，他走累了，两条腿重的迈不动步子了。

　　周围是看不到海岸的海洋，毫无方向，也没有一点与众不同的地方。

　　休息了一会儿，末议妖娆感觉双腿好多了，就又站了起来，可是他突然发现水面下有个黑漆漆的东西。

　　把末议妖娆吓了个半死，撒腿就跑。

　　不曾想那个黑漆漆的东西伸手抓住了末议妖娆的脚踝。末议妖娆仰面就摔了下去，整个人都没入了海水中。

　　末议妖娆并不会游泳，这海水不同在其他地方可以漂浮着，身体直接往下坠。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头一次感觉死亡如此之近。

　　可惜这种感想还没有开始就结束了。

　　末议妖娆的双脚踩到了平地，他终于没那么慌乱了，双手也不再胡乱摆动了，也好好的睁开眼看了四周。

　　还是那片海域，天蓝海蓝，脚下却是柔软的沙滩。

　　末议妖娆不敢相信的揉了揉双眼，回头就看到一条通往高处的白色石阶，阳光有些刺眼，他用手弯着遮住了阳光，只看到远处的山上是一座座黑色屋檐的宫殿，有些像山青花欲燃，但是这里的建筑更加金碧辉煌，气势磅礴，压抑非常。

　　还未仔细看清，末议妖娆的眼前就出现了一个人，一个和他长的一模一样的人！

　　末议妖娆是惊得不知如何言语了。

　　那个人率先开口说道：“两千年了，你终于来了。来的太迟了，明明已经找到了，怎么一直躺在这里？”

　　声音也是一模一样，末议妖娆上下打量着眼前人，往后退了几步，“你到底是何人？怎么与我容颜无二？”

　　那个人反应很清淡，不紧不慢的整了整衣裳，看着末议妖娆的眼睛说道：“吾乃天地清霜的守护者，也可以说就是天地清霜本人。”

　　末议妖娆不是不信他的话，就是突然看到一个个自己一样的人怪怪的。

　　“那你怎么和我长的一样呢？”

　　“你是族长，我便与你样貌一致，自古如此。”

　　“谁是族长你就什么样？”

　　“然也。”

　　末议妖娆放心了，舒了一口气后坐在了台阶上，双腿酸痛，只想坐着不动。

　　“你为何来的这般慢？”

　　“我是走来的，已经很快了！”末议妖娆瞅着那个人无奈的说道。

　　那个人难以置信的说道：“你为何不使用命术？”

　　“我——”末议妖娆没说完，那个人就消失了。

　　“喂？！你去哪里？”末议妖娆搞不清这个人在做什么，怎么突然不见了。

　　话音刚落，那个人就又出现了，还是原地出现的。

　　“汝不若千年之前了，不知喜忧。”

　　末议妖娆听不懂他说的什么意思，揉着痛得不得了脚丫子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我该如何称呼你？”

　　那个人蹲下身子给末议妖娆揉着小腿，“吾名为清霜。”

　　“清霜，你帮我揉了揉就不痛了，好神奇！”末议妖娆的腿不痛了，脚也不痛了。

　　清霜又端庄的站着，居高临下的说道：“既然不痛了，我且问你，你为何来此？”

　　“这……”

　　末议妖娆当时听了末议平槐的话只想亲自去天地清霜看看真相，没有想过其实末议平槐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他这次来到底是为了看什么呢？

　　末议妖娆支支吾吾的样子也没让清霜意外，清霜淡淡一笑，说道：“你想要知晓之事，我都可以告诉你，随我来罢。”

　　“嗯……”

　　走了不知多少级的台阶，末议妖娆跟着清霜终于走到了金碧辉煌的宫殿里。

　　里面比外面还要富丽堂皇，但是空荡荡的，很暗，没有摆设，黑色的地面不知是什么铺就的，如同镜子一般，踩上去冰冰凉凉还有些软，一低头可以看到屋顶上盘旋着的金龙。

　　奇怪的是，大殿的两侧柱子是黑色的，没有什么花纹装饰，和末议妖娆认知里的不一样，既然有金龙，为何不把金龙雕刻在柱子上呢？

　　从前殿出去又是向上的台阶，可以明确的是，还是在室内，因为头顶高耸的房梁上点着灯，依稀有一条黑色的巨龙盘成一团。

　　这里比前殿还要大，在台阶之上是个很大的圆台，好似望不到边际，却又可以看到墙壁，不知虚实。

　　只有圆台上没有任何的灯火照明，可是却如同在外面一般，光线明亮柔和，地面和前殿一样是黑色的流水状，周围的墙壁上是黑白的画作。

　　没有灯火的地方是黑暗的，圆台的外围看不清什么模样。

　　圆台的墙后是流水，听得到声音，看不到何处是源头。

　　诡异的是圆台的中央有一方几案，上面摆着饭菜。

　　末议妖娆见清霜坐到了几案旁边，也小跑过去坐下了。

　　“你在吃饭吗？”末议妖娆看着不知道是什么做的饭菜问道。

　　黑色的木盘子里的饭菜都是紫色的，还有些紫色的微光，不像是可以吃的东西。

　　清霜把碗筷放到了末议妖娆面前，说道：“给你准备的，吃了可以让你的身体痊愈的更快。”

　　“这个颜色，真的可以吃吗？”末议妖娆虽然拿起了筷子，但是不敢夹菜。

　　“紫术花而已，无毒。”

　　清霜这样说了，末议妖娆更加不敢吃了，“紫术花可是死人的精魂化作的……”

　　“这是你的花，汝食汝肉，有何不可？”清霜倒了一杯水推到末议妖娆面前。

　　“这……只是我自己都没有见过自己的花，你怎么知道是我的花，要是吃了别人的多不好。”末议妖娆见杯子里的水是无色的，就端起杯子一口喝干了，“我喝水就好了，这菜我就不吃了。”

　　清霜脸上露出得逞的笑容，“这水是紫术花蜜，你既然已经喝了，就不要推三阻四了。”

　　“你怎么能骗我呢！”末议妖娆吐不出来。

　　“安心，这真的是汝的花，物归原主罢了。你若不食，我就不告知你想要知道的事情。汝且权衡罢。”清霜一席话，末议妖娆只好下决心吃了。

　　没吃几口，末议妖娆就想哭了。

　　“花蜜是甜的，这菜怎么比黄连还苦，苦的我舌头都麻木了，可不可以不吃了……”

　　“紫术花其实是甜的，会苦的原因都在于你。”

　　末议妖娆从来没想到有一天会被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样的人，逼迫着吃苦搜搜的菜，关键是那个人还带着不容拒绝的压制力，哪怕不想吃，手还是会去夹菜，然后送到嘴里，不想咀嚼，不想吞下去，都是空想。

　　被迫吃光光了盘里碗里的饭菜，末议妖娆足足喝了十几杯花蜜水，还是不能消弱嘴巴里的苦味。

　　“难道每个族长都会吃这个吗？好苦啊。”末议妖娆有气无力的趴在几案上问道。

　　清霜摸了摸末议妖娆露在外面的额头，脸上是淡淡的笑，“这些都是为了迎接你归来，我特意准备的。”

　　“说得好像我们是老相识一般，我可不认识你。”末议妖娆微微从胳膊下抬起头看着摸着自己额头的清霜说道。

　　“整整两千年，我一直在等你，遵守了诺言。你不过暂时忘记了我罢了。”

　　清霜不像是会说谎的人，他在天地清霜，这里是只有族长才可以进入的地方。不会是有人专门来骗他，末议妖娆自打见了他就有种亲切感，这里的一切陌生又熟悉，只是两千年前就认识这种话，随便给谁说都不会相信罢。

　　“这种事情怎可能呢？我确实愚笨，可是你也不该这样骗我，说什么两千年，你忘了么，这里只有族长才可以进来，而且，我的上一任族长是女子，不是男的，那个女子刚好就是两千年前的人，我学到过的。”

　　“无妨，吃了饭菜你就会慢慢想起来的。你不是想要问我问题吗？现在可以问了。”

　　清霜并不着急让末议妖娆相信，转了话锋。

　　既然如此，末议妖娆也就不追问之前的事情了，本来他来这里就是想要知道秦二的事情而已。

　　“我想要知道秦二到底是谁？他和我的先祖末议柳梨是什么关系？你都可以告诉我吗？”末议妖娆打起了精神，背挺的直直的坐着。

　　可是清霜却表情很复杂的看着末议说道：“你真的想要知道吗？关于他和末议柳梨的事情。”

　　“我知道他爱着她，我想要知道更加详细一些，可以吗？芒乱十五国那段历史记载了末议柳梨的地方很少，二叔说天地清霜可以找到答案，所以我来了，难道你也不知道吗？”末议妖娆问道。

　　清霜没有回答，只能听到黑暗中流水潺潺的声音。

　　末议妖娆的眼神很坚定，清霜作为守护者有义务毫无隐瞒的告知族长想要知道的所有事，可是就是因为族长是末议妖娆，清霜才犹豫了。当末议妖娆来到了天地清霜，清霜本以为一切都会好起来，可见到末议妖娆，看到了他的记忆，清霜一时间不知怎么去讲述末议妖娆想要知道的事情了。

　　末议妖娆爱上了那个人，知道了那个人和其他人的过往，真的没有问题吗？而且那个人的身份还很特殊，这种种，都预示着末议妖娆知道了以后说不定会做出和千年前一样的选择。

　　最先放手的人没有真正的放下，说着忘记的人也没有忘记。

　　“我很在意他和末议柳梨的感情，怎么会不在意呢，末议柳梨是让他记了千年的人，我才和他相识不过几年，没有想过可以取代末议柳梨在他心里的地位。可我，就是想要知道，说不定我可以努力的让他喜欢我多一点。

　　我第一次见到秦二就喜欢他，我可以明确那是不同于对兄长对父亲的喜欢。喜欢他，我就告诉了秦二，秦二拒绝了我，理由是我是命宗的人，我会死很早，他不想看到喜欢的人再次死在他眼前。

　　那时候起我就知道了，他的心里还有个人，他很爱很爱的人。我没有放弃，尽管二叔劝我放弃，不要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二叔知道秦二喜欢的那个人就是末议柳梨，曾经的家主，能文能武，有名的美人。

　　我比不得末议柳梨家主，文武不通，也没有为末议一族，为莲罗献身的觉悟。我天资不佳，小辈里我是最差劲的，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继承到了先祖之力，我成为了族长。

　　秦二高傲，他不会因为这些喜欢我，不老不死他也可以，他认识的人之多超乎我的想象。从益州到幽州，一路上我见到了许多他的故友，大家都对他恭敬有礼。

　　我一路上都在思考，我到底凭什么可以让他喜欢。我现在能为他做的事情只有一件，我不老不死可以陪着他到地老天荒。他喜欢我，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末议柳梨。我不会放手，我要让他今后只爱我一个人。

　　清霜，我的兄长曾经喜欢过一个女子，兄长他啊，眼睁睁看着那个女子嫁给了他人，其实兄长只要坚持下去，就不会到如今这样的地步了。这样的事情我不会让它发生在我身上，清霜，告诉我罢。”

　　面对清霜的犹豫，面对近在眼前的答案，末议妖娆笨拙头脑里的混乱突然清晰起来。

　　这样的话语，末议妖娆从来没有说过。

　　“望汝谨记今日所言，不放不忘，长情长生。”

　　清霜说着，捧起末议妖娆的脸吻上了他的唇。

　　末议妖娆未来得及推开，就看到清霜本来和自己一样的紫色眼眸突然变成了黑色，为何他如此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