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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3、白藏为秋 ...

  •   夜空里无星无云,大的出奇的月亮占据了天空的一半,皓色的玉盘看起来不太真切。清冷的月光如霜,高耸入云的宫殿,接天的水域,暗红的花,皆覆霜花。

      同样是漆黑的夜空,头顶上的那片天却隐隐发光,那是月光一般清澈透亮的光芒,在光亮周围滚动不休的黑色雾气渐渐消散,如沙随着风去了远方。

      仰头望着光亮的妘凐伸手想要抓住消散的黑色雾气,手指上,因感知到他,而兴奋跃动的黑色颗粒,不知停歇。

      自天空出现异样,妘凐就是现在的样子,白藏默默看着妘凐,只剩下心里的哀叹:想要抓住的是已经抓不住的。

      没多久,从身后传来了脚步声,白藏回头看着来者,眉头一皱。

      圻昉嘴角微扬,对白藏摇了摇头,然后俯身对妘凐行礼道:“君主,臣回来了。”

      妘凐动都没动一下,保持着右手高抬的动作,淡淡问道:“我让你回来了吗?”

      “十一郎好像察觉到了我的来意。”圻昉低首道。

      “我让你去保护他,你忘了吗?”

      “未曾——”圻昉话未说完,就被妘凐一脚踢到了盛开着炼狱妖娆的水域里。

      炸开的水柱擎天,四处飞散的花与叶如雨下落。流水就像停下了一样,在周围凝固。圻昉躺在水底的泥泞里,捂着腹部,亲眼看着断裂的莲花如同利刃刺穿身体,他绝望的合上了眼睛。这次回来,他就清楚妘凐不会轻饶自己。

      但是本来要放弃,圻昉却发现疼痛消失了。他猛地睁开眼,看到刺穿身体的花化作一缕缕黑雾萦绕在自己的周围。

      “兄长大人说过的话都会兑现,唯独,没有兑现与我的承诺。”妘凐突然出现在圻昉身侧,食指抬起圻昉的下巴,怨气满腹。

      圻昉这才明白是施正卿保护了他,是施正卿答应过的。他不敢出声,虽然躲过了炼狱妖娆带来的致命一击,但是妘凐的那一脚也不是说着玩的,他疼的动都动不了。

      直到属于施正卿的黑雾全部融入自己的身体,妘凐才放开圻昉。

      凌空踏上炼狱妖娆的花芯,妘凐脚下不沾一点泥,圻昉刚巧看到了妘凐的足。他走过的路线都会有一朵炼狱妖娆从污秽不堪的淤泥里生长出来,而自己呢?白衣不复,深陷泥潭。

      伴随着妘凐的离开,一切都变了颜色。

      纯如霜雪的月色一点点淡去,一轮红月悬,连水色也是鲜红的。

      微红的月色照到脸上,圻昉说道:“我怎么可能保护得了他,那个消失的人,是加在我身上的诅咒啊!”

      白藏为圻昉看了看伤,听到圻昉的话,他不置可否:“他与君主划清了界限,君主答应过不再干涉他的事,可君主放不下他,你说他是真的不记得了吗?还是说,他是骗君主的。那个消失的人,到底想要做什么?会让他选择以遗忘为借口,不再谈及,也不准我们谈及,而我们的君主自然而然的选择了他的选择。说好都听他的话,还是忍不住让你去到他身边,就为了试试看能不能等到那个人出现。此举,无异于让你去送死。”

      “为君主而死,是我的宿命。”

      “他才是想要你命的人。”白藏背上筋骨皆断的圻昉,在流水再次聚拢覆盖后,踏着水面朝着木桥走去。

      听到白藏说出了自己不想承认的话,圻昉无言反驳。他偏着头躺在白藏的背上,看到远处宫殿燃起了灯,他不知怎么的将视线收了回来。

      炼狱妖娆化作的红蝶拖着亮闪闪的尾迹飞舞着,幽泽的水面如镜,映照着点点红光。水面上看到的是无尽的彼岸花,倒着生长在水面下,在风中摇曳,像极了那个站在忘川河畔的人。

      分明皆是一样的红,那个人的眉心一点红得比天地间的一切都要美,远远的看过一眼,就是一辈子了。

      不曾忘记,在他的身边,还有一个人。

      姜迕九,是一个被无数人当做玩笑的人,而圻昉从未轻视过他。

      能让他显露眉心红的人,能让他近得了身的人,能让他惦念的人,怎么会是玩笑?

      姜迕九是幸运的,他的爱,是无数人求之不得的。

      从圻昉眼角滑落了一滴泪,落在鲜红的水面上,泛起一圈圈涟漪。

      “那一次,我对君主说了第一个谎。”脑海里的回忆残酷而冰冷,圻昉不忍回想,却不得不去想,“我看到了,看到姜迕九与十一郎相遇,我本该如实上报,可我发现我违背了君主的意愿,我不该喜欢十一郎,十一郎是君主爱着的人啊,我怎么能动心,我以为君主会发现我的谎言,然而,君主没有发现。是十一郎,是他啊,因为他,我才能骗过君主,我一直以来都没有发觉。”

      “我都知道,”白藏背着比自己高大的圻昉很吃力,所以到了木桥上,白藏就将圻昉放下了,“我让莲蝶去通知他们了,在这里等等罢。”

      圻昉任由白藏摆弄,“他们二人都怨恨着我,白藏,他们怨恨我,君主怕十一郎不高兴,所以手下留情了,而十一郎不会顾忌君主,我怕我多待一会,就会让十一郎下了杀心。”

      白藏跪坐在一旁,安慰道:“对十一郎,我们都有私心,不止你一人,他们二位大人心知肚明,你不必自责。”

      闻言,圻昉死死盯着白藏,想要说什么,却放弃了,他望着天空,笑了,“你忘了我的姓了吗?”

      “无人敢忘记。”

      当妘凐决定派圻昉去施正卿身边时,白藏就很疑惑,空灵不需要保护,而且,关于妘风的事,妘凐亲自去才对。

      在那天下午,白藏偷偷去见了空灵后,并没有直接离开,他看到空灵对圻昉做的事,看似是普通的动作,白藏却发现了异样之处,空灵好像在圻昉身上得到了什么,至于具体是什么,白藏不敢下定论,还没仔细看,就被空灵发现了。但是空灵又没有做什么,白藏就平安的回来了。

      回来后白藏将看到的事禀报给了妘凐,让白藏意外的是妘凐将派圻昉去空灵身边的真正原因如实告知了。

      “他消失了那么久,去了哪里,我很想知道。”

      “君主所说的他,是谁?”

      白藏还记得,问了这句话后,妘凐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就算是我,也不能说出那个人的名字,那是兄长的禁忌。”

      被遗忘了的人,连同名字一起被遗忘,历史的记录者不愿意世人记得他,于是他的名字与过往一起消亡了。

      保留的模糊记忆里,白藏记得那个人被称为消失的人。除了自远古就存在的君主们,白藏与世人一样,并未听说过那个消失的人叫什么,于是白藏问道:“圻昉身上有什么吗?”

      妘凐摘下一旁的炼狱妖娆的花瓣,提笔在花瓣上写下一个字:玄。

      “君主?”

      “圻昉与他的族人不敢使用他们的姓,你可知道缘由。”

      看着墨色的玄字一点点褪去黑色,逐渐与炼狱妖娆的花瓣融为一色,白藏被什么触动了,他恍然大悟:“同出一脉。”

      从回忆里得到的是更多的疑问,白藏握住圻昉的手,好奇的问道:“为何会告诉我,圻昉,你所说的怨恨,我很清楚是什么意思,就连你的姓,我也清楚,我想,我从未与人说过,你怎么会知道呢?”

      “因为你不会骗人,你的眼神里写满了‘我全部都懂。’君主派我去就是……咳……咳咳咳……”肤色本就苍白的圻昉连唇色也淡了,咳嗽时喷涌而出的鲜红颜色带走了生机。

      “别说了,”白藏顺着圻昉的心口,擦着他的嘴边的血液,将他抱到了怀里,“回去罢,圻昉,回去罢,去忘地找相爻隐士,只有他能够保护你了。”

      妘凐的那一脚不仅断了全身筋脉,还伤了五脏六腑。方才咳嗽时,圻昉就感觉到了,就算好了,也不可能留在幽泽了,何况,他没有下一次机会了。

      此时,莲蝶寻来的人正在赶来,白藏仿佛看到了救星,低头说道:“他们来了。”

      “白藏,你知道吗?相爻最不喜欢秋天了,而我,最喜秋天。”圻昉眯着眼睛说道。

      一瞬间,白藏以为听错了,他睁大眼睛,差点喘过来气,问询的话没说出口,圻昉的头突然向外偏去。

      “圻昉!”

      白藏的大叫没能叫醒圻昉,再也叫不醒了。

      ——————————

      幽都是没有四季的,白藏的到来却带来了秋天。

      指引亡者的魂灯在秋风里摇晃,风里的落叶未见干枯,金色与红色的叶片保留着生命的痕迹,还是那么鲜活。

      去往忘地的路漫长而寒冷,白藏时不时瞧一瞧魂灯里微弱的光芒,以风为禁,叶为媒,圻昉的魂魄安睡在灯里,他等待着白藏送他去见相爻。

      深知空灵是个残酷的人,圻昉觉得主动放弃活下去的想法,或许还能留下来。

      他赌对了,曾经不经意间的猜测,救了他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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