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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谨言慎行 ...

  •   “师傅,他愿意做什么样的人,我便爱什么样的他,这样不也挺好吗?”

      李长逸目光坚定的望着李承霖,从怀中拿出那枚随身带着的白玉坠子,展在两人之间。

      雪白的流苏垂下,在风中微微晃动,换过无数次线绳,而白玉上的字还是像新刻上去的一样,带着棱角。

      “十八年了,我们认识十八年了。他还是那个会说喜欢我的施正卿,我却不在是那个不懂他的话的李长逸了。从南到北,辗转多处,一直陪着我的,只有他年幼时赠予我的这枚白玉坠子。后来我收到过数不清的奇珍异宝,可我最爱的还是这不起眼的坠子。不论今后,他成了怎么样的人,做了怎样的事,我始终记得他说过喜欢我,说过会永不背叛我,我可以原谅他做的那些我不喜欢的事。他是聪明人,不会让我难做。师傅,他没有瞒着我,他的与众不同,我早就亲眼目睹了,而且事到如今,为了父亲,为了舅舅,为了他,我已经没有回头路,也没有其他路可选了,您不是早就知悉了吗?”

      李承霖的视线移到了白玉坠子上,垂眸片刻哑然失笑:“原来这世上还有他掌控不了的事。”

      而李长逸下意识就想到了施正卿突然昏睡的原因,拿着白玉坠子的手攥紧了,“以后,我会顺着他的意思去做,就不会徒生事端了。”

      “哈哈,”李承霖听了却笑了,将白玉坠子放到了李长逸的手心里,合上了李长逸的手,“先动情的人总是会吃亏的,他也不例外。”

      “所以是我欠他的,要用余生去还了。”

      “也好,为师心里也有底了。”

      李长逸收好了白玉坠子,对李承霖拱手一拜,“师傅,阿卿要是说话做事哪里不敬了,您还是要多担待些,凉州没人管他,他不在意礼数,无法无天惯了。”

      “非也,”李承霖摆摆手,“他是施家的当家人,地位摆在那里,也算不上不敬,是能让他以礼相待的人很少罢了。”

      “师傅这样说了,我也放心了。”

      “逸儿已经在为他说话了,此去长安,有什么话要为师代为转达吗?”李承霖脱下了斗篷说道。

      “没有什么话。”

      “当真?”李承霖可不信,把手里的斗篷递给了李长逸。

      李长逸也有些热,也脱下了斗篷,在接过李承霖手里的斗篷时,淡淡一笑,“那师傅就问问他,是否想我了,这句话罢。”

      “如此而已?”

      李承霖还是不信,李长逸没打算让他信,抱着斗篷深吸一口气,然后说道:“如此而已,不过师傅要赶在祭天的时候回长安,应该不会送我到益州罢?”

      “嗯,”李承霖皱着眉,望着前方说道,“到云梦今楚我就下船,我要去拜访一位故人。”

      “那个人想必不是师傅说的凉汝故老罢?”

      “自然不是,他只是曾经的国子祭酒,教我读书习字的师傅,”李承霖说着突然笑道,“说起来,明年春,常科开科,绛霞河畔一定会热闹非凡,我去了今楚见了他老人家,又要听他念叨了。”

      “绛霞九曲我还不曾去过,听说景色很美。”李长逸说道。

      绛霞九曲是长安城东南角的一处曲折水域,景色宜人,是长安城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平民百姓都喜爱的游赏饮宴的好去处。因西岸每逢春季杏花、桃花、李花竞相开放,姹紫嫣红满园春色,宛如天边霞色,得名绛霞九曲。

      “遇花苑的莺歌绛霞就是仿着绛霞九曲建造的,除了大小不同,景色相差无几。逸儿在遇花苑能看到的景色不比外面少,不过逸儿也没有怎么去过遇花苑罢。”李承霖的头疼严重了,面色有些凝重,“不行了,上了年纪,熬夜伤身,为师先去歇息了。”

      “好。”李长逸刚说出一个字,李承霖就快步下了楼梯。

      李长逸也没有久留,此时的太阳已经有些灼人了,抱着斗篷越发热了。

      下了楼梯,李长逸便看到北野谨言迎面而来。

      北野谨言行礼一拜,拿着李长逸递过来的斗篷说道:“郎君早膳备好了,五郎他歇下了。”

      这北野谨言是自幼跟随李承霖的近身侍从,按理来说,再怎么得宠,李长逸也不该唤其兄长,于理不合,但是李承霖亲口说要称呼兄长,李长逸也不好说什么,既然要称呼其为兄长,以礼相待便是。

      李长逸微微拱手,“有劳兄长。”

      “郎君言重了。”

      这般魁梧壮硕的汉子露出腼腆的笑来,惹得李长逸忍俊不禁。

      “五郎让郎君这样称呼定有他的考量,但是我们可不敢当真!万万不可!私底下还是不用这样称呼了,臣不敢。”北野谨言摇摇头。

      “也罢,先去用早膳罢。”

      李长逸便往住处而行,北野谨言则将斗篷给了其他的侍卫,走在李长逸身前,为李长逸引路。

      一路端量着北野谨言的背影,李长逸觉得有些眼熟。

      醒来后初见北野谨言就有这样的感觉,不过很快李长逸就顾不上细想了,李承霖要他吃了许多汤药,他忙着应付那些喝了十几年,好不容易不喝了,又要喝的汤药了。昨天离开杭州,李承霖才停了那些汤药,也终于不在眼前晃了,李长逸这才有了空。

      瞧着北野谨言摆放好碗碟,李长逸才想起来他这么眼熟的原因。

      李长逸拿着紫姜饼并未着急吃,捻着从紫姜饼上摘下的金黄色姜丝,问道:“想来北野这个姓氏并不常见,不知青州望鹤卫总管北野昑大将军是你的什么人?”

      跪坐一旁的北野谨言拱手说道:“回郎君,是家父。”

      “怪不得。”

      李长逸这才吃掉了手里的那根姜丝,低头掰开紫姜饼,露出姜丝下,和着芋头的淡紫色面饼。

      直到吃完了早膳,李长逸才低头看着北野谨言说道:“你这狂乱不羁的髯须,倒是很像北野昑将军。”

      北野谨言闻言摸了摸自己的髯须,眨眨眼,若有所思的说道:“北野家祖传的卷髯,二十那年才开始蓄的,就是看着显老,本想着到了今楚再修的短些,还是今天就打整罢。”

      “我的本意并非如此,我是看着你眼熟,方才想起来当年在青州见过的北野将军,不愧是父子,说的话也是一模一样。”

      “郎君不知,北野家是将门世家,可是我们家的人长的太过阴柔,于女子而言自然是好事,可男子就不同了,所以我成年就蓄髯,为了看起来更符合武将的身份。”

      “怪不得,怪不得……”

      李长逸再次说了同一句话,北野谨言不解,“郎君早就知道了?”

      “非也,只是想到长安城里那个有名的娇花备郎了,我记得那个人也姓北野。”

      “他啊,名为崇扬,是臣的堂弟,父亲是鸿胪寺卿,在长安出生长大,不比我们常年在外奔波,风吹日晒的,娇花二字也是名副其实了。”

      “原来如此。”

      觉得屋里有些暗,李长逸起身拉开了绸子窗,阳光落在他们二人之间,“收拾了罢。”

      外面的侍卫进来收拾了碗筷,方几上多了一碗冒着热气的白瓷小碗。

      “五郎吩咐,参汤每日早晚各一碗。”放下瓷碗,侍卫直接跪坐在北野谨言旁边,手里还捧着盛参汤的的托盘。

      “慎行,怎么突然要喝参汤了?五郎不是说郎君不爱喝吗?前几天都没有。”北野谨言对那个送药的侍卫说道。

      “五郎昨晚吩咐的。”北野慎行说道。

      这个叫慎行的侍卫是北野谨言的兄弟,一样的人高马大,一样的满脸髯须,唯一不同的是北野慎行的髯须很长,没北野谨言的那么卷曲,看起来倒是活脱脱一个美髯公的样子。

      “多了一味药。”只是闻了闻味道,李长逸就猜到了眼前的参汤和以往喝的不同。

      北野慎行举捧着托盘的手抬高了些,托盘被举到了和方几齐平的高度,“五郎说是东野如簌给的新方子,只比五郎的方子多了一味五叶赤根凌子。”

      瞥了一眼突然举高的托盘,一口喝完参汤,李长逸把瓷碗放到了北野慎行举着的托盘中,然后拿起盘中的棉布帕子,擦了擦嘴角残留的水渍。

      虽说这参汤药汤也喝了十几年,犹如家常便饭一般,顿顿都免不了,可是李长逸真的不喜欢喝汤,喝怕了,一直都不习惯。

      李长逸放下帕子,对起身要离开的北野慎行说道:“晚些时候不必再准备了,你也不必送了,要是还教我喝,就让师傅亲自端来,我同他说。”

      呜呼,北野谨言和北野慎行一听李长逸的话就心里有数了,两个人不约而同的说道:“五郎是为了郎君的身子着想,才醒过来,还是要继续喝参汤调养才是。”

      “你们俩倒是心有灵犀?嗯?”李长逸扫了一眼他们二人,他们俩就低下头了。

      北野慎行站着没有出去,踌躇半天,抬头望着李长逸说道:“五郎他也知晓郎君身体不比从前,早就不用喝这些进补的玩意儿了,但这方子是特意为郎君求来的,师祖也说不用再给郎君用药了,可五郎放不下郎君,益州和长安不一样,五郎怕那些人照顾不好郎君,怕益州湿寒郎君不适应,五郎有些心急。”

      “谨言慎行。”李长逸冷声道。

      被点名的两个人齐刷刷的盯着李长逸。

      结果等了半天,李长逸什么也没有说,两个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原来不是喊自己。

      于是他们还是决定等着李长逸发话。

      约莫过了一炷香后,李长逸才突然开口说道:“我知道师傅还将我当做是那个十二岁的孩子,你说的那些担忧师傅十年前就有过。不过,那时他怕的是长安无人能照顾好我,怕我过不好,那些担忧我都明了。可是他也要明了,他的人生不是只有我,不是只有对阿娘的愧疚。你们自幼跟随师傅,应该会明白我的意思,这些话我不便同师傅讲,你们既然是师傅的心腹,怎么会不知。”

      此时北野兄弟像是松了一口气一般,跪下给李长逸叩首一拜,“臣明白。”

      “青凌的五叶赤根凌子可不好弄,犯不着在这种不需要的物什上花费心思,师傅责问,如实告知便是,他知道我不喜欢喝的。”多余的话也不用再说,李长逸摆摆手,“好了,下去罢。”

      “遵命!”

      北野兄弟离开以后,李长逸关上房门,躺在床榻上,回想着夜里李承霖讲过的往事,脑海里不知不觉出现了过往十几年的零碎梦境。

      清醒过来后,给李长逸的感觉还是在梦里。围绕他的是复杂、迷茫、虚幻与好奇,梦里的人和事看似遥不可及,又近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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