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卿至此胡不归》三钱二两

28、谈心

　　于是，这一来二去，便商定了楚秋皓后面的去处。

　　胡绯月这几天因着这件事，始终是坐立不安的。

　　即便正苦已经和他说了无事了，她的心里，还是发虚。

　　果然，这一天终于到了。

　　这天，她正在院子里给她种的冬鉴草浇着水，是正苦伯伯给她寻来的种子。

　　交给她种子的时候，正苦伯伯还交代过她，这种草极其的少见，珍贵非常，这些种子也是他费了不少功夫得来的。

　　所以，不要把种子都用掉了，而且，种出第一批的时候，务必要记得打些种子，万不能绝了这品种才好。

　　当然，她也都一一记着。

　　所以种草的时候，她只用掉了一小半，如今，显然已经有了些成果了。

　　“阿壃，你看，这冬鉴草已经发芽了，看样子你和你阿娘在冬日也能吃到嫩草的时日不短了！

　　这些草若是种的成功了的话，我就打些种子，到后山找一大块空地，专门给你们俩种这个冬鉴草，怎么样？”

　　阿壃卧在她的身边，嚼了嚼刚才胡绯月留给它的果子，晃了晃头上的鹿角，不屑的别过了头.

　　却是又瞧瞧的斜眼看了一眼还在专心浇水的胡绯月。

　　她正和阿壃絮絮的说着话，丝毫没注意有个同她差不多大的人已然走到了近前。

　　“你这是在做什么？”

　　说话的这个，便是伤势大好，已然清醒过来的楚秋皓。

　　胡绯月一惊，被来人吓了一跳，手中拿着的水壶掉在了地上，里面的水撒了一地。

　　阿壃也受惊站了起来，双目灼灼的看着这个陌生的人，保持的警惕。这是它和那只半大的独狼打斗过以后，拥有的本能。

　　即便是没有感觉到危险，只要是胡绯月被惊吓到了，他便会自觉的提高警惕。

　　“喂，不是吧，我才是那个应该保持警惕的人吧，你看我的头，不久前刚好了些，肿也下了些，不过还有些红罢了，你瞧。”

　　说着，还吧头上裹着的纱布掀了起来，将那日她用枕头砸的那块指给她看。

　　胡绯月这才反应过来，这个楚秋皓果然找过来了……

　　“所以，你……是过来……做……什么的？寻仇吗？”

　　她有些慌，虽说当时的初心也是为了救他，可是再怎么说，伤了他，让他昏迷多日的也是她。

　　“我找你寻仇做什么，左右我现在已经好了。

　　况且，一个枕头而已，于我来说，于我经历过的伤痛来说……简直和蚊子叮没什么两样了，不用太放在心上的。

　　但是也不用完全不放在心上……

　　就当……就当我还了你为我呼号求救的恩情了吧……”

　　楚秋皓实际上平日的话很少的，只是单单面对眼前这个叫胡枫的小子，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觉得有说不完的话。

　　他将头上的纱布整理了一下，把伤口好好的遮住了，对着胡绯月，也就是他认识的胡枫。

　　问道：“对了，你那个时候，怎么想的？

　　明明都不认识我，为什么还那样的帮我求救，以致自己都昏厥了呢？你是见过我吗？”

　　“不是，我从出生起，就一直待在这个山上，遇见你的那次是第一次下山。”胡枫回答道。

　　“那是什么原因，你是出于什么理由呢？救人……总归是要有一个理由吧……”

　　这就有意思了，明明不认识，为什么还会那样做呢？

　　“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时候见你伤得那么厉害，我的心里便有个声音，就是一定要救你。

　　那个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你那个样子，一想到你会死，我的心里的那个声音及在不断的撕扯着我……”

　　说着说着，她的眼眶便泛了红，她不自觉的想起那个时候，楚秋皓的那个浑身浴血的模样。

　　这一幕就像是一处禁地一般，一念及这里，便心口撕扯的难受。

　　真是有趣，他救他是因为内心决定的。

　　而他楚秋皓自己，却也是只有在面对眼前这个叫胡枫，的才会心下全无芥蒂，全无防范，畅所欲言，还有那么多的话。

　　这种感觉，就好似二人在很久之前便认识一样，有意思。

　　“眼见着快正午了，你正午吃什么，正苦大师说我痊愈之前所有的午饭都在这里了。

　　左右他那边的午饭不是馒头大饼，就是清粥白菜，寡淡无味，没有一丝的油水。

　　大师说你这里也算得上是寺院之外，红尘之中，是可以吃荤腥的……”

　　说着，还朝着房间内探头看了看。

　　胡枫伸手一挡，阻断了他的目光。

　　“怪不得今天早上柳婆起了一个大早就带着鹿母去了后山，原来是要给你做吃的……看来正苦伯伯已经和柳婆全都商量好了啊……”

　　说着，便放下手，转身朝着房内走去。

　　“既然这样，那你就先和我进来吧，我们先把灶膛里的火生起来，等柳婆回来就不用再等更长的时间了。

　　对了，阿壃，你随意的到处走走吧，只是千万别到正苦伯伯那边，他那里的菊花开了。

　　好香，我怕你把那边的菊花吃掉，那就不好了……”

　　说罢，楚秋皓走在他的身后，看到那边的那只鹿果真听懂了话一般，慢悠悠的走了出去。

　　“那只鹿……能听懂人说话？还有名字？叫阿壃？”

　　楚秋皓从未见过这种有灵性的动物，便抛出了一堆问题。

　　“对啊，我还是喝着它阿娘的奶活下来的，它头上的那块疤，还是为了救我，被一只半大的独狼抓的。

　　其实，它和你我差不多大。”

　　二人边说着，边进了房间，两个小家伙找了两张椅子坐了下来，开始聊了起来。

　　楚秋皓捡起了手边放着的一只布老虎，用手摩挲着，材质布料粗糙，但是针脚很密，做工很好。

　　“你怎么会住在寺里啊？看你也没有出家啊，你的母亲呢？是柳婆吗？可是我见你称呼她柳婆，也不是娘亲啊？所以……”

　　“所以，柳婆算得上是我的养母吧，我是在这个寺庙中出生的，出生的时候，母亲就去世了，除了这个块玉环留给我，便撒手人寰。

　　柳婆之前在山下的村庄里住着的，后来战乱，听说她的丈夫和儿子都没了，正巧碰上了我这件事。

　　便上山一直照顾着我，待我如亲生一般，直到现在，都是。

　　阿壃和它的阿娘就是那个时候明贤哥哥在后山为我找奶源的时候一并带回来的。

　　说来也算是有意思，明贤哥哥后来和我说过，他找母鹿的时候正好阿壃的阿娘被不知什么野兽伤到了腿。

　　它的阿娘那个时候若是死了，阿壃也活不成了，那个时候若是没有鹿母的奶，我也就活不成了……。

　　这里，我、柳婆、阿壃、鹿母……都是缘分……”

　　胡枫说道。

　　楚秋皓又问道：“看你叫寺里的这些和尚和大师们都叫做伯伯、哥哥什么的。他们一定对你很好吧？”

　　“他们对我如兄如父，不只是恩人，他们还是我的亲人，最亲的人……”

　　胡枫说道。

　　“真好……，这个布老虎……是柳婆给你缝的吧。”

　　胡枫到：“对啊，怎么样，很可爱吧，之前，有一段时间我总是做噩梦，柳婆就缝了这个给我，说是有大老虎在，什么都吓不到我……”

　　楚秋皓听着胡枫的话，脸上充满了向往与羡慕，便接着问道。

　　“那你的爹爹呢？一直没听你提起……他也很爱你吧……”

　　“我……只知道他姓胡，别的，什么也不知道……”原本满脸笑意的脸上顷刻被失落所笼罩。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

　　“没事……”

　　“其实，我好羡慕你……”

　　“为什么？”

　　“我身上的这些，全部，都是拜我那个好父亲大人所赐……”

　　他将衣服掀开，露出了里面的各种伤口、疤痕、血痂……

　　“其实，这次的诛杀对于我来说已经很习惯了，不止这些……从我出生以来身边环绕的都是各种的谋算阴鸷。

　　这些……就是一直在经历的……所以我说，我很是羡慕你……”

　　这些话，他从未对任何人说过，这是第一次，他对一个人袒露心迹。

　　有趣的是，他对所有人都是千提万防，却不想会对这样一个刚认识几天的人说这么多。

　　说话间，门口传来了一阵响动。

　　“小月？在里面吗？出来一下，帮柳婆提一下这些东西……”

　　是柳婆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