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卿至此胡不归》三钱二两

25、月光

　　正苦皱了下眉头，心里想道：这个丫头怎么了？为什么说自己是男孩呢？

　　“那……你叫什么名字？小月……这个名字好像小姑娘的，对着男孩，我叫不出来……你……不介意吧……”

　　楚秋皓并没有对她的话产生怀疑，事实上在他看来，谁会怀疑一个人的性别呢？

　　胡绯月支支吾吾，憋红了脸，抓耳挠腮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忽的，她瞥眼瞧见窗户边的地上零零散散的几片枫叶，便随口给自己编了个名字：“胡……胡枫，对，我是胡枫。”

　　她的异样换来的是楚秋皓探究的眼神，正苦见状，便打岔道：“小月有些不爱说话，他叫胡枫，我们喜欢叫他小月罢了……”

　　一听这话，他便收起了探究，相信了眼前的二人。

　　不仅是因为着救命的恩情，何况名字而已，代号罢了，认识就好。

　　而且，他从内心不想怀疑眼前的这个小孩，他自己也不知道什么原因。

　　“那，我便叫你阿枫，好吗？”

　　“好”

　　“既然你们二人都认识了，要不……就好好休息吧？会快些好，尤其是你。”

　　说着，便轻轻的拍了拍楚秋皓的肩膀。

　　他又看向现在称呼自己为胡枫的胡绯月，虽说她为什么要称自己为男孩，正苦自己也不太清楚为什么。

　　但一定是有她自己的原因的，那他便权且顺着她说也无妨。

　　他抚着自己白色的胡须，玩味的笑着：“怎么样？小……月？你呢？是要在这里休息？还是回柳婆那里？

　　一夜未归，虽说明贤他不用安顿，也自会去找柳婆大致告诉她你的情况。

　　但是，你是现在回去，还是在我这边休息一会再回去呢？全凭你决定……”

　　对哦，柳婆！自己一夜未归，也不知道柳婆她要担心成什么样子。

　　虽说听正苦伯伯的意思来说，明贤哥哥应该是去打过招呼的，但是若是实话实说，柳婆不是会更担心的吗？

　　那还休息什么，得回去啊！也不知道柳婆的伤怎么样了。

　　“还决定什么？当然是快些回去啊！柳婆现在也不知道会担心成什么样子了！”

　　她正叫嚷着从睡榻上起来，门外传来了敲门的声响，登登……登登……

　　极有规律，极有规矩，声音不大，却是让屋内的人刚好听到。

　　不用想，熟知寺里众人的人便从声音中可以听出来，门外敲门的人，是明贤。

　　“师伯，我可以进来吗？”

　　“进来吧！”正苦回应道。

　　“吱呀”一声，老旧的木门被打开了。

　　明贤一手托着托盘，上面放了三碗清粥，一只手抚着门边，走了进来后，反手又将门轻轻的合上。

　　“明贤哥哥你来啦！你昨天是怎么和柳婆说的？我怕她担心。”

　　胡绯月没想到，明贤这么早就来了。

　　明贤一进门，就看到了活蹦乱跳的小丫头，见她情况大好，心下的持续了一晚的担心便顿时消散的一干二净。

　　连带着脸上也有了几分笑容。

　　他将手中的清粥放到了桌子上，先是对着正苦施了一记佛礼，道：“师伯，外面的雨下了一夜，刚刚才停了。

　　夜里寒凉，我做了几碗清粥，里面放了一些姜，带过来，你们喝一些，暖暖身子也好。

　　现在外面的路有些泥泞，小月就在这里再待一会儿，等外面的水少了一些，不是那么泥泞的时候再回去好了。

　　左右我在昨日已经和柳婆打好了招呼，说小月贪玩了些睡着了，今天晚上再送她过去也不迟。”

　　这话说的当真是极有趣，他没正面回答胡绯月，却在他与正苦师伯的对话中告知了她所有想知道的内容。

　　所以当明贤故意的再次问她，刚才想说什么的时候，胡绯月只是在那里好笑的摇头。

　　明贤一进门便看到了他抱回来的那个孩子醒来了，但因着胡绯月的打岔，便没来得及问询。

　　看着那个闹腾的小丫头没了声，便对着楚秋皓说道：“诶？这个孩子……原来已经醒来了啊，看来我的清粥准备的是当真的正好。”

　　说着，便端起了一碗清粥走到楚秋皓的身边，递到了他的手中。

　　“今天外面有些清冷，所以这粥端到这里已经是不烫了，现在应该是温温的，你尝尝吧。”

　　说完，还对楚秋皓笑了笑。

　　脸上的笑容，是真实的。那双清澈明媚的眼睛也是真实的。

　　这，就是楚秋皓看到的。

　　这样的人，如此的美好，只是在他的身边竟是从未出现过。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出生不知道挡了多少人的路。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的身边从未有可托付的人，从未有可信任的人。

　　有的，只是阴暗诡谲的纠纷和无休无止的算计。

　　像眼前这个目光如此干净纯粹的人，他，从未遇到过，不查的，他便多看了几眼，一时间竟是有些没回过神来。

　　直到不知什么时候爬到自己身边的胡枫戳了几下他，才意识到自己竟是失态了。

　　他有些尴尬的别过了脸，只是明贤却并没有意识到这些，他看到小孩别过了脸，只是以为小孩不想吃这碗清粥的缘故。

　　本来想劝慰一下，却想到这个孩子身上的那个玉佩，应该是贵族家的孩子，看不上这清粥也是可以理解的，便作罢了。

　　但是出于自己的内心，还是说了一句：“清粥虽说简单，却是最适合你们两个的了。

　　山野之间再加上这个混乱的世道，寺院里还能有这种吃食已是不易了，这位小施主还请不要介意。”

　　对于楚秋皓，这种用心的好是让他有些不知所措的，他从未感受过这个世界对他的善意。

　　这里，这个寺院，是第一次。

　　瞧着自己刚才的态度竟是让眼前的这个师傅误会了，便连忙摆了摆手。

　　“您法号是明贤？大概您是误会了，我只是……不习惯有人对我这么好……罢了。

　　没有看不起您和您的清粥，这是您的好意，我怎么会看不起呢……”

　　说着，还低下了头，脸上浮现出的愧疚，和刚才刚醒过来的那个警惕的小孩判若两人。

　　明贤看着这个小孩，听罢，只是笑了笑，抚着他的头说道。

　　“无事，喜欢便好……”

　　说完，便起身对着正苦施了个佛礼。

　　“师伯，我想先去师父那边了，今日的课业还是要做的。”

　　“嗯，也是，你能几个师兄弟的课业里，明空是做的最好的。

　　而你，是最勤勉的，明念做事中庸，倒是求了个普普通通也好。

　　只是明净这个孩子总是安静不下来，明真除了好吃些，总是怕麻烦的那个态度也是要好好改改了。

　　总之来说，你们的课业万万不可耽搁，这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需要注意的是，作为寺里的大师兄，几位师弟，你也应该多多提醒和劝诫。”

　　正苦很清楚寺里的几个孩子的性子，这五个人要么是自小被捡回来的。

　　要么就是自己来到这个寺里剃度出家的，要么，就是为了避世，隐姓埋名的。明贤就是最后一个。

　　在寺里的几年间，明贤的行事为人都是有目共睹的。

　　只是，正苦是知道的，这个世上，谁会无缘无故的隐姓埋名呢？

　　明贤的心里，终究是哭的。

　　正苦总是对他多关心一些，时时教导，时时叮嘱。

　　“谨遵师伯教诲！那……师伯，我就先去了，这里的两个孩子还是麻烦师伯费心照顾了。下午，我来接小月回柳婆那里。”

　　明贤自是知道正苦心里所想的。

　　这些年，自己在这个世间所遇到的最多的温暖大多都是来自眼前的这位师伯。

　　师伯于他来说，亦师亦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