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卿至此胡不归》三钱二两

22、回寺

　　师兄弟三人相继上了岸，左右这里也没什么旁人，几人便放松一路上紧绷着的神经。

　　明念最后一个下了小船，系好了船绳，他走到明净的身边，看了一眼他怀中的胡绯月后，说道：“怎么样，这么长时间了，还是没醒来吗？”

　　明净同样看着怀中的胡绯月，摇了摇头，一脸的担忧，却没有说什么。

　　“待在这个地方只是在浪费时间，我们还是尽快上山吧，小月应该只是昏厥了，问题不大，放心。”

　　明贤自是知道胡绯月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只是当时这个小丫头看到自己怀中的这个小孩的态度，未免太过激了些。

　　况且，小月也算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她认识什么人，不认识什么人，自己还能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呢？

　　尽快回寺里，找到正苦师伯才是现下最重要的，一来这个小孩的伤势容不得耽搁。

　　二来，正苦师伯除了医术高超外，推演命理也是一绝，自己真正见识到这一点的时候，还是十年前，推算到胡绯月的母亲苏青落难引空寺这件事上。

　　虽说自那件事之后，再不见他推演了……

　　也许，小月和这个孩子有什么渊源也说不定呢？

　　明贤摇了摇头，现在自己的脑子简直是乱哄哄的，不再多想什么，便抱着小孩朝着上山的那条小路走去……

　　明净看着也快速跟在了后面，而明念看着走在前面的几个人，面上的表情意味不明。

　　心下也不知在想什么，只是不查的摸了一下怀中的一块鼓鼓的硬物，还在，便不紧不慢的跟了上去……

　　待到日迫西山，天边泛起了丝丝凉意，火焰般的光蚕食着接近山顶的云朵。师兄弟三人才走到了寺门前。

　　明贤没有歇息，直接推开寺门，径直朝着正苦师伯的禅房的方向走去……

　　后面的两个看到这样的明贤有些微微的愣神：大师兄平时不是最重规矩吗，而且总是淡然若水一般，是房子着火也是不着急的那种，怎么……

　　其实，何止他俩不知道，明贤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般紧张，也许真的是这个孩子伤势过重呢……

　　“是那个小孩吧，应该是小孩的伤太重了，嗯，是伤太重了，不是我的眼花了……”

　　明净对着明念说着安慰自己的话，说完还拍了拍胸口，便不慌不忙的随着明贤的方向而去。

　　为什么不慌了呢？因为她怀中的小丫头现在正打着呼，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明念没有跟过去，而是自己径直回到了自己的禅房休息去了。

　　正苦正在禅房内打坐，忽然间，便听到屋外有人的叫喊声，还是在叫自己。

　　仔细一听，明贤？一定是自己年岁大了吧，怎么可能是他呢。

　　正苦依着自己的能力，叫上一声大师也是当得的，可是直到现在都没有收过一个弟子。

　　住持师弟以前也问过他，他只是说自己一生救人无数，却也手上沾染的血腥无数。

　　苟且待在佛门有一个容身之所已经是难得，已经是万万不敢奢求能够收个弟子什么的了……

　　他正盘坐在塌上想着这个声音的主人究竟是谁，房门便被人一把推了开来，正是明贤。

　　正苦仔细一看，眼前的这个大师侄白色的衣袍尽是刺鼻的血腥，怀中抱着的，是一个看起来同胡绯月一般大的小孩子。

　　这么小的孩子，谁会下这么狠毒的手呢？

　　“是明净……和明念两位师弟在外修行的时候救下来的，师伯，烦请看一下他，状况有些不好，还有……一些事情，我之后……和您说……”

　　明贤一路上山，全凭着一口气，基本上没怎么休息，但好在凭借着平时的修行从没有偷过懒所积攒的身体素质。

　　现在只是大声的喘着粗气，脸涨的通红，大颗大颗的汗珠从额间渗了出来。

　　正苦见状，便从塌上下来，急忙走到明贤的身边，接过了他怀中的小孩，对沾染在身上的血污恍若未觉。

　　直接安置到了自己的床榻上，他边脱着小孩身上沾满已经干了的血液的衣物，便对着身后的明贤吩咐道。

　　“明贤，你快去打盆干净的水和布来，我好给他清洗伤口，再去准备一套衣物，待会好给他换上。”

　　“是。”

　　明贤应了声，便出去准备了。他出去的时候正和抱着胡绯月的明净打了个照面。

　　明贤看见师弟怀中的小人虽然没醒，也是无事的，便安心的走了，没有说什么。

　　明净对着明贤打了一声招呼，没有多停留，便进屋找正苦师伯了。

　　正苦刚脱下屋内小孩的里衣，对着这身上密密麻麻的伤口愣神，身后又传来了明净的声音。

　　“正苦师伯，你过来看一下小月，今天她好不对劲，明明开始还是好好的，可是看到那个小子后，便拉着他的手嚎啕大哭。

　　后来干脆直接哭的晕厥过去了……

　　现在我看她好像是睡着了应该，可是一路上颠簸都没有醒来，不太放心，就过来寻思让您看看有没有问题。

　　不然，我直接送回去的话，柳婆非把我吃了不可。”

　　边说着，边将怀中的小月递到了正苦的面前。

　　左右明贤的东西还没有准备过来，那个孩子的伤口也没办法进一步处理，明贤便从怀中掏出了个小枕头一样的袋子。

　　从中抽出了几只细长如毫发的银针，两三下便在小孩的身上准确的找到了几处止血的穴位，并刺了进去。

　　血止住了，正苦回过头搭了一下小月的脉搏，沉稳均匀。

　　“没什么大事，只是情绪太过激动的缘故，晕厥了，多睡一会便好了，不用担心，现在你把小月送到柳婆那里也不好交代。

　　等她醒了再说，先把她放到那里，让她好好睡一会儿……”说着，他指了指睡榻床位的地方。

　　两个小孩身量不大，再加上这里的睡榻都很大。

　　即便如正苦这种一人独居的禅房，睡榻也足矣睡得下两三个成年人了，所以两个小孩相隔的并不是很近。

　　安顿好后，明贤也把交代好的东西都准备好带了进来：

　　铜盆里的水很干净，却并不凉，两条干净的白色帕子搭在铜盆边，腋下夹着一套干净的衣物，大小和那个小孩的身量差不多。

　　正苦看明贤把东西准备齐全并放到了桌子上后，便说道。

　　“明净，你在外修行几日，先回去休息吧，明贤，你留下，给我打个下手……”

　　“是。”

　　师兄弟二人异口同声回答道，明净最后又看了一眼还在睡着的胡绯月后，转身走了出去。

　　明贤上前，找了一个矮凳，放在了睡榻边，并端着铜盆放到了矮凳上。

　　正苦拿起了一条干净的帕子，浸在了水中，浸湿，拧到不是很干的样子，开始一点一点，仔细擦拭着小孩身上的伤口。

　　“明贤，按照这个样子，把这个孩子身上的血污擦干净，记住帕子不要太干，还有就是尽量不要直接触碰伤口。”

　　明贤按照正苦交代的，清理着小孩的伤口，大概一炷香的时间，便处理干净了。

　　处理干净后，这个孩子面上倒是白净，可是，除此之外，被衣物遮挡的地方一展开，一副伤痕累累的小孩的身躯呈现在二人眼前，这是一副怎样的身体啊：

　　刀伤、鞭伤、刺伤、烧伤……

　　甚至还有某种动物撕咬的伤口，这些伤口，伤重程度不一，新旧也不一。

　　有的伤口只留下了疤，有的已经结痂，有的正在化脓，有的，虽被银针控制止了血，却还是在丝丝的往出渗着……

　　这些伤口，只有烧伤有些奇怪，明明从大小来看是最大、最严重的，可是却是这里疤痕最淡的。

　　不仔细看，真的是有点不好发现，按理说烧伤的疤痕可是最难看且最是难以去除的了。

　　即便，按照烧伤疤痕的大小可以理解为他从一出生就被投放到烈焰中是合理的，可是疤痕也不应该是这么淡的。

　　这个小孩和小月差不多大，小月才几岁？

　　十岁啊！这个小孩到底经历过怎样的地狱？

　　明贤看着，心里闪过隐隐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