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门神》鱼日日

54、伪装

　　侍女僵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待榻上人冰冷的目光扫射而来，这才慌忙将衣裙重新穿好。

　　魔族中人，她本应当退避三舍，若非家中父母陷落贼手，她又怎会不知羞耻地前来做出这些事。大人令她离开，巧玉心下暗暗松了口气，然转念思及父母，心中又多了些许迷茫。

　　若大人不收，她又该如何救出父母……

　　然此番若是继续留在此处，必然引来大人不满。思前想后，巧玉终是心情低落地缓步退出了石洞。

　　洞内再一次恢复寂静，榻上人无声地轻叹口气，轻打响指间，玉桌上摆放的酒酿便转瞬出现在了她的手中。

　　酒酿微苦，后有回甘，她不喜欢这种带有甜腻气息的滋味，下一瞬便将手中瓷壶砸在了地上。

　　砰的一声尖锐巨响，女子无声地仰倒在卧榻上，手背轻轻抵额，掩住了眼底浓烈的情绪。

　　梁叶啊梁叶，送上门的女子如此多，为什么不是你……

　　为什么不是你……

　　万言疏心下气堵，自嘲般笑了笑。

　　如今自己与魔头沆瀣一气，若是天上梁叶知晓了，必然十分瞧不起自己吧……可她必须这么做，堕入魔道，或许是她最后能够光明正大见梁叶的机会了，即便最终站在她的对立面，只要能够见上一面……

　　只要能够见上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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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广袤无边的西北塞外坐落着一处不起眼的茶摊，来往商旅皆会在此落脚休息。彼时天色渐暗，茶摊上的客人愈来愈少，唯有一红衣女子正襟危坐，就着一盏清茶等了许久。

　　她在等时机，天色暗下便是妖魔集体出动的时候。

　　“姑娘，姑娘？”在旁观望许久的年轻茶摊主终是没忍住上前询问，“天色快黑了，不知姑娘可有地方落脚？这附近廖无人烟、可不安全……”

　　梁叶的目光未曾给予对方，只顾自点了点头：“再等两刻钟，我自会离开。”

　　说着，她将一锭碎银搁在了桌上。

　　“嗐，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见姑娘孤身一人不知在等谁，放心不下才来问问，姑娘可知最近的四海八洲并不太平。”

　　闻言，梁叶终于抬眼看向一旁：“不太平？”

　　“我也是听往来的贩货人说的，蜀州遍地妖魔，已然惊动了朝廷。朝廷正四处搜寻能人异士和修仙者，前去围剿妖魔。这不，咱们这儿连通西域藩国和蜀州，也成了朝廷的重点关注地，近些日子贩货的商人都少了大半，谁也不想在这种时候冒险走货，保不准便丢了小命！”

　　梁叶闻言轻轻一笑：“既如此，小哥你怎的还守着这一处茶摊？”

　　“茶摊是祖上传下来的，岂有丢了的道理，更何况我还有道长给的结界符，白日里寻常妖魔是不敢靠近的，至于到了夜里，躲在屋内不出门便是了！”

　　梁叶顺着对方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瞧见小小一处茶摊的四角圆柱上各贴有一张黄符，符上的图纹有些许眼熟。

　　“这结界符从何而来？小哥有所不知，我在此地等了许久，正是想碰见一二修士，寻个机缘……”

　　对方并未多想，脱口而出：“是一位途径此地的修士送的，听说他们来自南疆某一仙派，好像叫……叫……什么山……”

　　“鹤临山？”

　　“对对对！就是鹤临山！姑娘你也听说过？”

　　周遭陷入片刻的沉寂，梁叶思忖良久，才再次抬起眸冲他笑了笑：“我想起还有些要事没办，便不多留了……”

　　说着起身便离去，茶摊主还欲说些什么，却不及拦她，只得收拾着桌上的茶具，望着渐行渐远的红衣女子暗自嘟囔。

　　不过稍许，天色便彻底沉了下来。

　　距离最近的村镇还有十里，梁叶却并未急着赶路，而是一边观察四周的妖魔痕迹，一边在附近转悠。

　　听闻近些日子附近丢了许多年轻男女，坊间传言是被妖魔捉走吸□□元，观察附近的痕迹后发现坊间传言并非全然是假。

　　一个蜀州自然满足不了妖魔的胃口，只怕西北边塞亦难逃此劫。只是鹤临山常年驻守南疆，如此紧要关头为何会出现在西北……

　　正思忖间，耳畔忽而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轻响，隐约夹杂着哭声和笑声。

　　梁叶闻声退至一旁，设法隐去了自己的踪迹，屏息凝神间瞧见不远处走过一支驼队。为首的是一个长相粗犷、身形高大的男子，周身俱是魔族气息，灰黑色的兜帽掩盖住半张面孔，不紧不慢步行间气势斐然。

　　她简单数了数，队伍中约莫有十数个魔族，队尾被捆绳束缚随行的更多则为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

　　不知魔族们要将他们带往何方，亦或者说，附近便有关押凡人之所？

　　如此想着，本欲一举击溃眼前魔族的想法褪去了些许。眼前魔族修为低劣，她尚且不放在眼里，只怕此刻打草惊蛇，给了他们通风报信的机会……不若混入其中，先找到关押凡人老巢的踪迹。

　　有了计划，梁叶立时暂且封印住自己的神力，将自己伪装成一个初出茅庐的修行者，追了上去。

　　“老大，这回咱们可谓是满载而归，不知兄弟几个能挣到多少好处？”首领身边的喽啰笑得谄媚，一边看猎物般细数身后的凡人，一边低声阿谀奉承道。

　　“当然少不了你的好处。”帽兜底下的面庞划过一丝不屑，更多则是高高在上的满足，“只是凡人精元终究少之又少，你我看上的东西，大人们只怕都不屑于正眼瞧。”

　　“老大的意思，咱们还得继续搜寻？”

　　“若是能抓住一个修仙者就不一样了，修仙者的灵元可是宝贝，多少双眼睛虎视眈眈。”见身旁喽啰一脸似懂非懂，魔族首领轻笑一声，“当然，若是能捉住一二神官……”

　　“神官？！”喽啰的语调忽而扬了起来，脸上写满了震色。

　　“提到神界就摆出一副怂样，能不能争点气！”

　　小喽啰立时缩了缩脖子：“老大，那可是天上的神官！岂是我等可以对付得了的……听说神官只稍眨眨眼，我等便要性命不保……”

　　“怕什么！若神官真像你口中那般刀枪不入，前些日子死在我魔族手中那人又是谁？！”

　　话音落下，周遭陷入片刻沉寂，众人思来想去，竟觉得老大所说十分在理。

　　紧接着，便有另一喽啰插言：“老大说的是，任他神官再厉害，终究寡不敌众，我魔族信徒千千万，对付个天上养尊处优的神官那不是轻而易举！”

　　魔族首领终于眼睛一眯，露出了几分满足的神色。

　　队伍继续行进，踩在沙地发出的沙沙声响在寂静黑夜中尤为清晰，偶尔夹杂着驼铃、风声和啜泣，令黑夜愈加可怖。无人发现的是，队伍的最后头，悄无声息混入了一衣衫褴褛、形容枯槁的年轻女子。

　　梁叶胡乱地扯了扯自己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确信自己伪装到位，这才学作旁人样，露出饥饿且疲惫的神态。许是周围同行者自顾不暇，竟无人关注身后这个突然现身的可怜人。

　　队伍在黑夜中漫无目的地行走，直至周遭魔气愈加浓重，才见队伍渐渐止住步伐。

　　魔族首领四下观察了片刻，手中掐诀念咒，于空中赫然撕裂一道口子，打开了异界的门。

　　许是担忧露出破绽，仅一眼，梁叶便将目光收回，跟着旁人一道步履蹒跚地走了进去。裂口的另一端天昏地暗，伸手不见五指，浓重的魔障气息扑面而来，令她无声蹙了蹙眉。

　　“走快些，磨磨蹭蹭做什么！”一条冰冷的鞭子意料之中抽打在了她身上，梁叶一声闷哼，却也忍住了险些四散溢开的神力。

　　还未到真正的目的地，她不可在此暴露身份。

　　梁叶面露害怕，连忙抬手护住自己，缩作一团加快了脚步。直至远离了几分身后的魔族，这才放下手，任两鬓青丝垂落，遮住自己眼底的情绪。

　　“你没事吧……”沉默间，耳畔忽而传来一道轻声的关心，梁叶侧目望去，却对上了一双十分熟悉的瞳眸。

　　面前人与她一般衣衫褴褛，精神却很好。只见其小心谨慎地四下观察了片刻，而后从衣襟内摸出了一小枚纸张包裹的丹药：“快服下，那些家伙的鞭子上有煞气，若不及时排出，只怕活不过今晚。”

　　梁叶接过，忙不迭将丹药服下。却听得身旁传来一阵低笑：“瞧你的模样，应当也是附近村中被捉来的吧。你放心，他们捉了我们，一时半会儿却也不会轻易动手。”

　　“你是……”梁叶缩了缩脖子，怯生生地盯着对方。

　　只见来人收敛了笑意，面色忽而郑重了许多：“我不是坏人，我是来救你们出去的。”

　　“你是修仙者吗？”

　　对方忽而怔住，上下打量她的眼眸转瞬划过一丝狐疑：“你怎么知道？”

　　只见梁叶将包裹丹药的纸张揉作一团，小心翼翼地递还与对方：“我听村里的老人说，只有修仙者才有灵丹妙药。”